田洪星,林樂興
新常態背景下社會秩序的轉換與重塑
田洪星,林樂興
經濟新常態對靠高速增長維持的社會秩序構成全新的挑戰,一些社會問題會凸顯出來。與經濟新常態相適應,整個社會將由市場生長型秩序向社會公正型秩序轉換,這種轉換是在原先社會問題大量積聚的前提下開始的,新舊問題的疊加加劇了轉換的復雜性。要順利實現社會秩序的平穩轉換,必須從政府、市場、社會的相互關系入手,逐步構建起一種利益均衡、制度公正的新社會秩序。
新常態;社會秩序;市場經濟;公民社會
“新常態”的提出既是對當前經濟發展階段的戰略性概括,又是對未來發展趨勢的一種研判。它反映了當前一個基本現實,即經濟從高速增長轉為中高速增長,這必然對長期以來靠高速增長來維持的社會秩序構成全新的挑戰。經濟增速放緩之后,過去被經濟高速增長掩蓋的社會問題會凸顯出來,新的問題也會不斷產生。現在需要關注的問題是,經濟新常態將給社會秩序帶來什么樣的影響,我們應當構建一個什么樣的社會秩序與之相適應。
社會秩序意味著社會關系的某種穩定性、規則性和連續性,它揭示了人們在社會生產和生活中的有序性質和特征。但由于社會中存在利益的差異性,所以社會因素之間不可能長久地保持平衡狀態,隨之社會秩序也會發生變化。影響社會秩序的變量有很多,其中經濟要素對社會秩序的影響無疑是最為基本的。新常態專注于經濟發展質量,不再追求過高的經濟增速,使得我們可以放慢腳步,重新關注以往忽視的社會建設。但現在面臨的問題是,經濟新常態與經濟增速換擋期、結構調整陣痛期、前期刺激政策消化期“三期疊加”交叉在一起,對今后一定時期內社會的持續穩定構成了挑戰,從而對社會秩序產生了一定影響。
(一)經濟換擋下行,影響政府的民生投入,威脅社會秩序的信任基礎
據國家統計局年度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的數字,2014年全國國內生產總值比上年增長7.4%,一般公共財政收入比2013年增長8.6%,其中稅收收入增長7.8%。雖然國內生產總值和財政收入仍處于增長區間,但與前幾年相比,增幅下降明顯。如金融危機前的2007年,當年國內生產總值比上年增長11.4%,稅收收入比上年增長31.4%[1]。隨著經濟進入新常態,中央和地方政府財政收入的增長幅度明顯收窄,這勢必影響政府的民生投入。
在現階段,勞動就業、社會保障、收入分配、義務教育、醫療衛生、住房等突出問題,都涉及群眾的切身利益,是群眾最關心的問題。我國在這些民生領域的投入長期不足,本來就存在歷史欠賬。新常態下政府財政收入增長速度急劇下降,與擴大民生投入的現實需求產生了巨大矛盾。如果處理失當,人民群眾無法同步分享經濟發展成果,將極大損害群眾對政府的信任。群眾對政府的信任是社會秩序穩定的基礎,政府信任度的喪失不但會增加社會關系中的“道德風險”,而且會抵消其他維護社會穩定措施的有效性,直接影響政府在社會秩序中的權威。
(二)經濟優化升級,加劇結構性失業,制約了社會公平目標的實現
新常態預示著經濟發展方式將由粗放型向集約型轉變,代表高新技術的一些產業部門將不斷產生和擴張,落后產能部門將不斷萎縮和退出,這種產業結構調整會使就業的結構性問題凸顯,一些本來就業能力差的人群將率先受到影響。“六普”數據表明,2010年失業人口中,初中及以下文化的人口所占比例超過54%,40歲以上的所占比例達30%以上。隨著產業結構的轉型升級,對年齡較大、文化素質和就業技能相對較低的勞動者的擠出效應將進一步加強,淘汰落后產能過程中也會產生大量失業人員[2](P7)。
與此同時,企業對高級技術人才的需求很大,但這類人才的供給數量仍然偏少,遠不能滿足市場需求,當前就業矛盾表現為一種結構性矛盾。但這種結構性失業對底層人群的影響是長期的,因為這類人群因自身年齡、學歷等的限制,在經濟結構優化升級的過程中很難實現再就業,而且這個階層向上流動的可能性極小,在社會中逐漸被邊緣化,并呈現出相對固化的趨勢。雖然這是新常態下產業升級不可避免的代價,但無形中會增加這部分人的被剝奪感,使他們對社會公平失去信心,產生嚴重的社會孤獨感,這將加劇社會階層的分化和對立,從而產生大量的社會越軌行為和失范現象,影響社會穩定。
(三)政府行為的路徑依賴,加劇了發展的失衡,凸顯出原有社會治理模式的局限性
長期以來,中國形成了政府主導型的發展模式,行政權力對整個發展過程進行了強有力的控制。這種模式在整合資源、組織經濟建設方面是富有成效的,但在經濟增長中也積累了大量的社會問題,一些社會矛盾沒有得到及時化解。而且,這種發展模式已經形成了一種強大的體制慣性,內化于政府的行為邏輯之中,形成了較強的路徑依賴,政府一遇到挑戰就習慣于強化干預。新常態下如果不能深刻反思這一發展模式的弊端,而是繼續政府的刺激政策,依賴信用擴張,不但會加大爆發系統性風險的可能性,而且還會失去及時化解社會矛盾的時機。
政府主導的發展模式催生了與之相適應的社會治理模式,該治理模式在以往的實踐中起到了穩定社會的作用,證明能經受一定風險的沖擊。但一旦風險強度增大、種類增多,超過了原有治理模式的應對能力,將必然引發舊模式的瓦解和失效。由于政府短期內對新常態還不太適應,固有的社會矛盾和新產生的矛盾交織在一起,社會風險因素增大了,再沿用之前的社會治理模式已經無法應對新常態下復雜的局面,因此必須改變這一模式,使政府、市場和社會發揮相應的治理作用,以分散政府作為治理核心的風險。
社會秩序作為一種有序活動狀態,在一定時期內相對穩定,但也會隨著經濟、政治、文化等變遷而發生轉換。新常態不僅在短期內影響了現有的社會秩序,而且從長期來看必將帶來社會秩序的整體轉換。
(一)社會秩序的轉換
社會秩序有一個從均衡到非均衡、再到新的均衡的調適狀態。秩序均衡是指人們對既定社會秩序的一種滿足或適意狀態,人們無意改變這種秩序。隨著經濟和社會的發展,有些因素會引發社會秩序的非均衡,秩序轉換實際上是對秩序非均衡的一種反應。新常態使社會秩序出現了一些非均衡因素,促使人們努力推進社會秩序的轉換。這種轉換受多種社會因素的共同影響,具有歷史必然性。
自新中國成立以來,社會秩序大致經歷了兩次典型的轉換:第一次是從政府統攝型秩序向市場生長型秩序轉換;第二次是從市場生長型秩序向社會公正型秩序轉換。秩序轉換雖然是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等各方面的整體變遷,但會表現出一個突出性的特點。從社會秩序的突出特點考察,社會秩序依次經歷了“政府統攝——市場生長——社會公正”的轉換。第一次轉換是從計劃體制向市場體制的轉換,由政府統攝一切的全能主義向市場化變革,市場化帶來的是不同于計劃體制的全新規則系統。第二次轉換是從強調市場的作用到認識到市場的局限性,進而把公平正義的價值理念鑲嵌于市場和社會建設之中,著力構建社會公正型的秩序。
第一次社會秩序轉換,即從政府統攝型向市場生長型秩序轉換,其發生的背景是計劃經濟時代的社會秩序,表現為一種僵化的均衡,嚴重影響了經濟和社會的活力。計劃經濟時代,國家通過“單位體制”的組織形式實現了對社會的強力控制。一方面,單位組織代表國家幾乎壟斷了所有的社會資源,進而強化了單位成員對國家的依賴;另一方面,國家通過行政命令實現對社會秩序的整體控制。這種基于權力控制型的社會秩序,在一段時期內仍然能維持某種均衡,但由于制度的僵化導致經濟落后,直接刺激中國選擇了市場化改革以實現社會的整體轉型。
第二次社會秩序轉換,即從市場生長型向社會公正型秩序轉換。這次轉換發生的背景是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啟動了工業化和市場化的歷史進程,利益格局和社會結構發生深刻變動。在社會財富迅速積累的同時,人們的收入差距急速擴大,社會公正受到了嚴重侵蝕,弱勢群體對社會的歸屬感、認同感被不斷削弱,由社會利益分化而激發的社會矛盾也呈多發趨勢。這種形勢要求必須把公平正義作為社會發展的一個重要目標,更加強調法治和利益共享,構建一種新的社會公正型秩序。當然,這次社會秩序轉向追求公正的質態,勢必涉及社會各個領域,轉換過程異常復雜。
(二)新常態下社會秩序轉換的復雜性
1.轉換期間難以避免秩序紊亂現象
以市場化為驅動力的工業化和城市化進程,促進了人們的生產和生活方式的重大變革,塑造了國家與社會成員的全新關系,但市場的局限性促使人們重新審視公平正義對于市場的價值。以經濟進入新常態為起點,社會秩序將經歷一段過渡期。在過渡期內,必須發展出與經濟發展速度、經濟結構優化升級相適應的社會分工體系,對于習慣于高速的粗放增長方式而言,這本身就是一個挑戰,而且社會的不同區域、不同領域之間無法在短期內自動形成緊密的合作網絡,新舊制度的交替無法有效實現制度間的耦合關系,容易出現社會秩序的功能性紊亂。
社會秩序在轉換過程中的功能性紊亂,直接表現就是社會控制能力下降,社會問題會集中涌現,社會矛盾和社會關系趨于緊張。一種穩定社會秩序的形成往往需要人們的生活方式與社會規則之間經歷很長時期的磨合過程,在社會秩序轉換過程中,人們在脫離了傳統的生活軌道和精神歸屬后,如何獲得對于新秩序積極的認同,進而順利實現磨合是社會秩序轉換面臨的重大挑戰。
2.特殊國情加劇了秩序轉換的復雜性
中國不但人口多、疆域巨大,而且國情非常復雜。各地區發展程度差異明顯,城鄉之間、地區之間的發展極不平衡,社會內部呈現異質性特點,統一的社會治理和整合手段很難發揮作用。各地方工業化和現代化發展階段不同,社會矛盾的表現形式各異,社會治理條件差異很大。在新常態下,總體而言,產業結構是從中低端向中高端轉換,增長動力也由要素和投資驅動向創新驅動轉換,但西部一些地區還處于工業化的啟動階段,所以面臨的突出問題不是產業升級的問題,而是通過工業化消除貧困的問題。與發達國家慢慢化解社會問題不同,中國在一個相對集中的時空下承載了不同時代的社會問題,這種疊加效應不僅增大了社會問題的解決難度,而且放大了社會失序的風險。
3.社會認同的缺失對秩序轉換構成了障礙
市場經濟把巨大的社會能量激活釋放的同時,對應的規則體系卻相對缺失,這勢必引發大量社會矛盾和社會不公,這些社會不公主要表現為基尼系數居高不下、城鄉差距位居世界前列、富裕群體所占社會財富比例過高[3](P174-176)。隨著不同社會群體利益急劇分化和利益沖突的加劇,社會各群體的異質性大大地增強,其利益取向、生活方式和價值觀念越來越呈現出差異性,彼此的心理隔閡和情緒對立日益嚴重,社會底層與所謂的“精英群體”都對社會秩序的公平性產生疑慮,對未來缺乏信心,它極易催生出社會的對抗情緒,對改革和發展更難以形成基本共識,嚴重損害社會認同,對社會秩序的轉換構成了一定障礙。
(三)新常態下社會秩序轉換的有利條件
公平正義已經成為當今社會最強烈的價值訴求,向社會公正型秩序轉換已經成為增強社會共識的精神動力,這種轉換盡管面臨很多挑戰,但也存在許多有利條件。
1.堅實的國力基礎是秩序轉換的保障。新中國成立以來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已經具備了比較雄厚的物質基礎,這為搞好社會建設和社會秩序的轉換奠定了堅實的基礎。2013年,我國GDP達到9.18萬億美元,經濟總量位居世界第二;我國部分省市經濟總量或人均GDP已接近或超過中等發達國家水平;我國的制造業產值已位居世界第一,2011年中國制造業產值為2.05萬億美元,首次超過美國,躍居世界第一;2013年,我國貿易出口總額超過4萬億美元,居世界第一;我國的外匯儲備穩居世界第一[4](P24-25)。堅實的國力基礎為協調矛盾和掌控大局提供了必要的經濟條件,為社會秩序的轉換提供了保障。
2.理性的增加促進了人們對秩序轉換的認同。改革初期實行的“效率優先,兼顧公平”的政策存在一定的合理性,但在發展導向的過程中,很難實現“兼顧公平”的初衷,我國的基尼系數多年超過國際警戒線,大量群體性事件的爆發給我們敲響了警鐘。由于長期重視經濟增長,忽視社會建設,改革中積累的社會問題和社會矛盾沒有得到及時的消化,以致出現了疊加的趨勢。十六屆四中全會提出社會建設的任務,說明社會建設已經上升到黨的執政理念的高度。從放任市場到規范市場,從忽視社會建設到重視社會建設,人們對市場和社會的認識逐步趨于理性。在新常態下,人們對經濟和社會協調發展的認識更加深刻,制度設計將更加合理,社會秩序的轉換路徑會更加清晰。
3.倒逼機制是社會秩序轉換的重要動力。新常態條件下,雖然重要的戰略機遇期沒有改變,但當前我國也面臨“中等收入陷阱”的風險與挑戰。從總體看,我國科技創新能力偏低,產業技術水平有待進一步提高,經濟結構有待進一步調整,制約科學發展的體制機制障礙仍然較多,環境資源的約束日漸突出,這些因素都對我國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構成了制約。這種倒逼機制更加增強了我們全面深化改革的決心,要敢于向積存多年的頑瘴痼疾開刀,如果措施得當,我們完全有條件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為社會秩序的轉換創造良好條件。
4.改革仍是最大的紅利,社會秩序的順利轉換仍然要靠改革。構建公平正義為核心的社會秩序,是復雜的轉軌過程,轉軌的重點不僅是制度范式的更替,而且是一種全方位的秩序轉換,屬于一個不斷創新和探索的過程,要完成這個過程還是靠改革,唯有改革才能提升中國的制度能力。新常態需要一種“新改革觀”。習近平總書記“四個全面”的論述勾畫了“新常態”下改革的基本框架,體現了新改革觀的基本內涵。新常態不僅僅是一種經濟形態,而且是社會整體發展的戰略目標,它蘊含著系統性改革的“發展框架”,是一個“全面性”概念,涉及方方面面的改革[5](P32)。改革仍是新常態下的最大紅利,要通過改革設計,促進中國經濟形成高效發展的新常態,進而實現社會公正的新常態。
為了順利實現新常態下社會秩序的轉換,并使社會秩序得以重塑,近期目標是努力消除新常態以及“三期疊加”給社會秩序帶來的消極影響,實現社會秩序的和諧穩定。長期目標是妥善處理好政府、市場、社會的關系,最終建立起政府、市場、社會三者之間相互制衡和良性互動基礎上的社會秩序模式。
(一)政府在簡政放權與作為社會控制主體之間保持平衡
告別舊態勢、進入新常態的關鍵就是創新驅動,這也是解決多年積累的深層次矛盾和問題的必要一環。要實現經濟的創新驅動,必須要靠進一步的改革。改革的關鍵是要轉變政府職能,簡政放權,完善政府權力清單制度和行政審批制度改革,正確處理政府與市場的關系,以增強市場活力,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
簡政放權并非要削弱政府社會控制的能力,在社會秩序轉換時期,必須對影響社會秩序穩定的消極方面加以控制才能確保社會的有序發展。新常態下要實現社會秩序的重塑,政府起著核心作用。在秩序的轉換時期,整個經濟社會生活變得空前復雜,這種復雜化的經濟社會生活,客觀要求一種更有效的社會控制主體來協調各方關系,規范社會秩序。這個主體一定是政府,特別是政府對經濟和社會存在深度干預的歷史前提下,政府的地位無可替代,而且政府還可以用行政力量主動排除阻礙力量。相比其他主體,政府擁有更多的資源和力量,完全能夠對社會實行恰當的控制,以實現穩定的社會秩序。當然,政府依靠行政力量進行社會控制,有時會產生負外部性,但決不能因此而否認政府在社會秩序控制中的作用。我們需要在發揮政府作用的同時,最大限度地減少其負外部性。當前,政府應該在簡政放權、宏觀調控、市場監管等方面創新對市場的管理方式,面對新常態的現實,突出公平正義這一核心價值,加強以“公正”為核心的社會建設。
(二)推進符合中國國情的公民社會建設
公民社會理論產生于西方語境中,是文藝復興之后在打破中世紀禁錮的前提下發展起來的,與西方社會的自由化、民主化息息相關。中國與西方不同,我們希望通過公民社會的建設,逐漸解決由社會分化而導致的一些深層次矛盾和問題。盡管中國的公民社會與西方有著不同的發展背景、道路和現實目標,但中國的現代化過程離不開公民社會的成長和支撐,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中國是一種典型的政府主導型的發展模式,公民社會的構建必然采取一種不同于西方的方式。現階段的中國公民社會正在形成之中,但還很不成熟,其自主性、志愿性、非政府性等還不十分明顯。盡管公民社會在起步階段還主要靠政府來引導和推動,但社會的功能系統一旦啟動,就帶有“內生”成分。因此,在公民社會成長過程中,要把政府的主導作用和社會的內生作用結合起來,不斷擴大社會的自主生長空間。
在市場經濟發展過程中,公民社會可以起到制約權力、駕馭資本、遏制社會失序的作用。吳敬璉先生認為市場經濟有好壞之分,即好的市場經濟才能保證經濟繁榮和人民幸福。但好的市場經濟不僅需要一個完備的法治基礎,更需要建立在成熟的公民社會基礎上。資本是市場經濟的重要推動力量,但如果資本無法置于公民社會的制約之下,資本就會有恃無恐,在利潤的裹挾下擾亂正常的經濟社會生活,加劇社會矛盾沖突。就政府而言,權力擴張在當今已經是不爭的事實,單純的市場機制不僅不會限制權力,反而會發生權錢交易的腐敗,如果不通過公民社會對權力加以遏制,將會產生極為有害的影響。在社會秩序的轉換期間,面對社會不公、矛盾頻發、公信力缺失等社會失序現象,只有構建起完善發達的公民社會,才能形成對權力、市場的有效制約,真正造就一個政府、市場與社會運轉協調的新秩序。社會需要一種自組織能力,以應對可能的政府失靈和市場失靈,從而保證社會生活的有序進行,降低社會秩序轉換中的風險。新常態背景下將更加注重法治、更加注重公民權利,這為公民社會在中國的構建提供了難得的機遇。
(三)調節社會分化,形成新的社會整合能力
中國經濟發展仍存在結構性矛盾,如城鄉二元結構、區域經濟發展的不均衡、行業收入差距等,這些結構性矛盾在短期內還無法消除,利益分化就不可避免。不同利益主體間存在產生矛盾和沖突的張力,為社會失序留下巨大的隱患。新常態要求改變傳統的經濟發展方式,實現經濟結構轉型升級,一些高科技企業將獲得更大的發展空間,而傳統產業可能長期處于競爭弱勢,這將產生新的結構性矛盾,并且會產生新的利益分化。
在新常態與“三期疊加”的特殊時期,社會分化與社會整合能力之間存在嚴重的失衡。社會整合能力在短期內下降了,無法適應新的社會分化的現實。隨著工業化、城市化的發展,社會流動性的增強,傳統因素在社會整合中的作用遭到弱化。隨著國家簡政放權,原來高度壟斷的社會資源向下分流,這勢必影響到國家的調控能力。在社會生活日益復雜化的條件下,由于公民社會建設的不完善,社會自我整合機制的不健全,在國家“放手”與社會“自主”運行的交接過程中往往存在空白環節,助長了社會無序行為的發生。
如果政府對新常態下的社會分化認識不足,可能仍沿用傳統的方式,以權力強化社會控制,這反而阻礙了社會新整合機制的培育和成長。新的社會整合機制與以往不同的是,整合目標要體現社會大部分人的根本利益,在達成某種共識的基礎上實現穩定的秩序。這就需要政府充當起利益總協調人的角色,采取恰當的整合手段,維護社會的公平正義,增強廣大民眾對社會的認同和信任。
(四)推動市場經濟由“自由”到“公正”的轉變
大量的事實證明,自由放任的市場經濟如果按照自身的邏輯發展,不會帶來社會的和諧與持續繁榮,只會導致資本貪婪的本性誘發出社會生活中的各種問題,嚴重侵蝕社會公平,最終損害社會認同,并導致社會沖突。市場經濟是存在于特定的制度環境和社會關系之中的,市場經濟的健康發展需要理性的政府、成熟的社會的引導和制約[6](P65-66)。正如波蘭尼所說:“就近百年而言,現代社會由一種雙向運動支配著:市場的不斷擴張以及它所遭遇的反向運動(即把市場的擴張控制在某種確定方向上)。市場體系快速地發展著,它吞沒了空間和時間。與此同時,同步的反向運動也在進行中。”[7](P112)這里的“反向運動”即指政府和社會對市場經濟的規制作用。
新常態標志著中國進入追求經濟增長質量和效益的階段。在這一階段,人們更關注市場的完善程度,以及市場經濟中的公平問題。認識到由“自由的市場”向“公正的市場”轉變是市場經濟發展的必然趨勢,整個中國經濟和社會也將圍繞“公正”進行轉換和調適。在新常態下,我們必須逐步調整經濟發展的粗放模式,把經濟發展成果更多地用來保障和改善民生,通過規制市場和資本,突出社會發展重點,使人們重振社會信心,以公平正義的價值目標來保障市場經濟的持續發展。
總體來看,新常態下社會秩序的重塑必須從宏大視野中尋找突破口,這將是一個持續性、聯動性的變革過程,其有效的變革路徑將是:政府率先啟動自身角色功能的改革,同時培育和扶持公民社會的成長,以政府、社會的互動轉型為新常態下經濟的轉型升級創造條件,從而確保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真正提升人們對中國發展前景的信心,自覺構建一種利益均衡、制度公正的社會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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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索原]
田洪星,北京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2012級博士研究生,山東財經大學講師;林樂興,北京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2012級博士研究生,北京100871
D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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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4434(2015)10-012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