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課程的視野觀照“本然語文”
◎福建省廈門第一中學 鐘 斌
從語文學科課程的視野觀照,應永恒老師踐行的本然語文的教學主張具備如下特征:重視語文課堂中的傾聽、互動、討論、探究、語文素養的養成等,呈現出民主、關愛、特質語文課堂文化;提倡有效地對話,機智而科學地把握了預設和生成的辯證關系;重視教學內容的選擇;立足于學生的有效學習。他的教學主張和教學實踐讓語文向真善美回歸。
本然語文;有效學習;課堂文化;對話;教學內容
編者按:教學主張,是教育思想、教學理念的具體化,是個性化的教育思想和教學理念,也是名師思想感情深刻與否的重要標志。這些年來,我們逐步形成共識:教學主張是名師成長的第一核心因素。2011年7月,福建省教育廳啟動了中小學教學名師的培養工程,2015年2月首批67位教學名師已經確認。作為教學名師,必然在教育教學中有著自己的教育思想、教學理念。成為名師,提出教學主張,是教師專業的新起點,教學主張的提出應該是動態的發展的,不斷充實,臻于至善。
福建省首批認定的中學語文教學名師應永恒老師提出了自己的教學主張——本然語文。多年來,應永恒老師踐行本然語文的教學主張——求真、求序、求和、求新、求實、求美。本然語文追求具有深厚文化內涵給學生包括教師自己以智慧的潤澤、身心的愉悅和靈性的滋養。應老師為全省的老師做了很好的示范。我們希望,有更多的老師提出自己的教學主張,也希望有更多的教師來討論這些教學主張。
應永恒老師一直踐行“本然語文”的教學主張,即求真、求序、求和、求新、求實、求美。“求真”指培養學生面對雜亂世界的操守,“求序”指培養學生面對紛繁世界的思路,“求和”指培養學生面對混沌世界的融通,“求新”指培養學生面對奇妙世界的創造,“求實”指培養學生面對博大世界的奉獻,“求美”指培養學生面對多彩世界的眼光。應老師的教學主張和教學實踐真正讓語文教育回歸真善美。
王榮生教授認為一堂好課的九條標準是:①教師對所教內容有自覺意識;②課堂所教的是“語文”的內容;③教學內容相對集中;④教學內容與聽說讀寫的常態一致;⑤教學內容與學術界認識一致;⑥想教的內容與實際教的內容一致;⑦教的內容與學的內容趨向一致;⑧教學內容與語文課程目標一致;⑨教學內容切合學生的實際需要。[1]我們說應老師的課是好課,正是基于課程的視野觀照得出的結論。
“本然語文”的教學主張需要在課堂實踐中加以審視。判斷一堂語文課上得好不好,首先要看學習目標預設的適合度,以及是否契合課程的性質和目標,即:目標、教學內容的選擇、評價、資源是否符合語文學科性質,單元目標達成及文體特征等,能否促成有效地語文學習和語文素養的養成。同時還要關注課堂上各種對話的有效性,以及教師的教學指導是否有效、能否呈現積極的課堂文化,體現民主、特質。評價應老師的課,得先對他的課堂進行觀察,我們從語文教師的教學、語文學科的性質、學習者的有效學習、語文課堂文化四個方面來評價,參見下圖:

華東師范大學崔允漷教授提出一個再細化到具體標準的評價表,他從課程性質、學生學習、教師教學、課堂文化提出了具體的評價要求。我不敢確定應老師是否有意參照此表進行教學設計,但有心者可以細讀他的一些課堂實錄發現,這幾年來,應老師有意或者無意、自覺或不自覺踐行了課程論的前沿理論。應老師重視語文課堂中的傾聽、互動、討論、探究、語文素養的養成等,呈現出民主、關愛、特質語文課堂文化。
應老師在全國名師發展論壇上開了《歸園田居(其一)》公開課,課上發生了一個小“意外”:有個學生發言
說陶淵明沒有責任感。應老師首先依據學情妥當處理好“意外”,然后順勢使課堂回到預設的“序”當中,對原先預設的“序”做出適當的調整。應老師認為:“有些內容要簡化掉,公開課還是要講究完整性,這是序;如果是常態課,可以留著下節課再來探討,但總體講都有一個緊扣教材的計劃性問題”,比較準確體現了教學環節過渡的有效性和連續性,機智而科學地把握了預設和生成的辯證關系。
艾柯在《詮釋與過度詮釋》中提出,解釋活動有三種意圖:作者意圖、詮釋者意圖和文本意圖。這三種意圖的概括,其實也就是三種解釋學傳統的概括。艾柯的文本中心論思想的提出是為了對抗讀者對于文本意義的過度解釋,認為“作者意圖非常難以發現,且常常與文本的解釋無關”。北大古典文學的、歷史系教授吳小如先生多年在北大開設“唐詩宋詞專題研究”課,一直以來是最受學生歡迎的課程。他在《我是怎樣講析古典詩詞的》一文中總結自己的教學方式:“一曰通訓詁,二曰明典故,三曰察背景,四曰考身世,最后歸結到揆情度理這一總的原則,由它來統攝以上四點。”要深入和文本對話,和教材編者對話,和學生對話,甚至和自己對話。
我們發現,應老師的每一堂課都追求在教學過程中讓學生最大限度的參加,讓學生的潛能得到較好的發揮,無論是“沙龍”式的課堂討論或其他小組合作,作為一名老教師,他精心做好課前的準備指導,課中的適時引導和課后的發展性評價。
人文科學文本,尤其是文學作品,與自然科學文本不同,“詞不達詁,詩無定義”之說最為典型。應老師《將進酒》的教學體驗告訴我們,首要的是和文本及編者對話。他追根溯源,條分縷析,對《將進酒》的“樂”進行了再分析,對相關詩句進行了咬文嚼字,發現了悲傷和無奈,深入了解李白實際上無法“盡歡”而意念上說“須盡歡”,無奈之中的“姑且為樂”,失意之時的“暫且為歡”。最后聯系整首詩,明確明線是“酒”,表面是“酒”:悲傷—縱樂(不是歡樂)—憤激—狂放;暗線是“愁”,內核是“愁”:時光易逝引發愁,縱酒作樂欲解愁,慷慨憤激因為愁,狂放失態根在愁。應老師認為這就是李白這首詩的“真”,撥開閱讀迷霧,逼近作者內心最深處,觸摸他的脈搏,了解他的情感波折,這更是我們教學中要引領學生基于文本透過字面探求的“真”語文,學生有用的、有心參與的、有源的語文。
王榮生老師提出“依據文本體式確定教學內容”這一觀點,他認為“依據文本體式來解讀課文,來把握一篇課文的教學內容,是閱讀教學的基本規則。”[2]
應老師秉承如此課程理念,從他對《詩經兩首》的授課中就可見一斑。這是初中最后一篇課文,兩首頗為不同的詩歌,為什么編排在一篇課文里,僅僅是因為它們都是選自《詩經》?相信不少人并沒有發現這一問題,或者只是一閃而過而沒有放在心上。而應老師則不然,他在連城的新泉中學上了《關雎》,評價此詩是“求”而得之的“可以正夫婦風天下”的詩歌,談到另一首時,話鋒一轉,“但是我們做事因為種種原因十之八九或者十之六七可能不成功。不成功怎么辦?《蒹葭》告訴我們答案”。
應老師“送教下鄉”到尤溪七中就上這篇課文,他對教材進行了如是解讀:《蒹葭》的主人公一直都在“溯洄從之”“溯游從之”,而追尋的目標永遠都是“宛在水中央”,“宛在”就是“好象在”,一會兒“好象在”“水中坻”,一會兒又“好象在”“水中沚”,永遠都在距離一點點兒的前方,卻永遠追尋不到。應老師巧妙地將文章主旨,落實在“從”字上,對其進行了一番說文解字——前面一個“人”,后面一個“人”,如果追尋到了,就是一個“人”了,就不是“從”了;“從”,就是永遠追尋永遠都有距離,追尋永遠不得才用“從”表現這種境界,這是人生的另外一種境界。孔夫子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就是這種境界。追求不到仍然不懈追求,這是學生走向社會面對人生需要的另一種準備。
由此認識到課文編輯用心良苦,“從”字的“文心”在此。這是將正確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落實在具體的文本中。如此健康美好的情感和奮發向上的人生態度豈不是我們語文的至善追求?回歸至善,讓學生以積極的態度面對學習,面對生活,面對人生。
應老師在連城縣新泉中學上《關雎》這篇課文前了解學情,得到的反饋是學生語文程度低。應老師陷入沉思,如何讓“語文程度低”的學生一節課里有較大的收獲。在深入研究文本之后,他聯系學生實際,意識到這是初中階段的最后一篇課文,初中畢業后,同學們不管是自己選擇還是被迫選擇,無非是升上高中和走進社會,兩種選擇都會遇到一個問題,那就是戀愛,而學完《關雎》,學生就能知道如何談戀愛了。
圍繞審美,應老師靈活處理課文,對學生進行一番戀愛教育即審美教育:這首詩的核心詞是“求”字,談的是君子求淑女,而君子如何追求淑女的行動就值得借鑒,“琴瑟友之,鐘鼓樂之”有別于如今訴諸物質的追求方式,進行審美引導。
語文的審美應該不只是內容的審美,也要關注語文這個獨特的審美樣式,那就是文章既然是講做人,“關關雎鳩”和“參差荇菜”去掉是否可行。為什么?在這個地方是“比興”,學生就弄清楚“比興”手法了。比興,美在哪里?似乎無關的東西——優美的水邊,悅耳的鳥叫聲,這
樣的地方適合于戀愛,還適合于生存和繁衍,看來孔子把《關雎》放在《詩經》的第一篇是有講究的。
應老師讓聽課教師給孩子們出一個題目,鼓勵孩子們寫一段話,把賦比興三種手法都用進去。這些農村的孩子、“語文程度低”的孩子,不管是課堂發言還是課后作業,都表現得非常好。審美教育有助于促進人的知、情、意全面發展,文學藝術的鑒賞和創作是重要的審美活動,本然語文實現審美回歸,培養學生圣潔情感。
在應老師看來,語文課堂有效性的根本就是語文的“真”——語文的核心價值。一切都要落在實處,不能虛,不能泛,一節課下來,語文的東西什么都沒有給學生,學生上語文課跟沒上一樣。應老師表示最怕聽只有花拳繡腿,而沒有內涵的無效課,語文教師的專業尊嚴往往就是這樣丟在課堂上。
在教學中,思想、思維的練習比詞語的練習更重要。因為它難度更高。表達方面的問題雖然不能忽視,但只要寫得多了,認真一點,提高是遲早的事。而文章如果沒有思想、思維混亂要提高是很不容易的,它所牽涉的方面很多,所以要給予更多的重視。為此,應老師主張用最短的時間對付考試得實惠,騰出時間多讀書;讓學生的人生因語文而可持續發展,因語文而美好;使學生的生命因語文課的滋潤濡養而富足。據他所言,“我給高一學生授《論語》,授《孟子》——在我省高考還沒有考《論語》《孟子》的時候,……要讓我們學生的人生更美好,不知道《論語》和《孟子》在中國不好混。高二的時候,講點《莊子》《老子》,講一點《圣經》故事、《圣經》箴言,這是讓學生在不如意的時候,有一個精神寄托。高三的時候,當然就要備課考試,講點《史記》,講點《古文觀止》……”踏踏實實的教學實踐,實實在在的教學心得,讓無數高三學子獲益良多。
應老師的專著《學古文寫作文》深得專家學者及師生好評,《課標》核心成員方智范老師這樣評價:“對于中學生來說這本書最有價值的地方是,既能學好古文,又能寫好作文;既能學習作文,又能學習做人;既能應對高考,又能提高素養;關鍵還在于不要花太多的時間就能收到很好效果。”回歸本真的語文就是要教給學生真功夫。潘新和老師認為,寫作教學還負有言說觀、人生觀、價值觀引領的使命,在任何時候,“生命關懷”都是第一位的。
應老師說:“語文的形色,語文的馨香,語文的天籟之音,給我們提供了豐富的滋養,如何使之各就各位而又能協調一致地,含蓄委婉而又淋漓盡致地展示在語文課堂里,給學生包括老師自己以智慧的潤澤、身心的愉悅和靈性的滋養。”這是“本然語文”追求的目標,也是有文化的語文課堂的目標。
[1]王榮生:《從教學內容角度觀課評教》,《語文學習》,2005年第5期。
[2]步進:《如何確定教學內容——“依據文本體式”和“根據學生學情”的統一性》,《語文學習》,2011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