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無限似儂愁

趙艷

一部以大韓民國首任內閣總理李范奭先生為人物原型的話劇《北極風情畫》，于1月8日在蘭心大戲院進行了首輪公演。這部作品根據無名氏（卜乃夫）在1932年出版的同名暢銷小說改編，由徐企平、王昆編劇，王昆導演，主創將一個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的故事演繹得奇幻、美麗而揪心。劇中描述的是有名有姓的真人真事，因為真實而傳奇，因為真實而動人。這個在王昆兒時就為之深深感動的傳奇愛情故事，終于在七十年后如愿以償地被她搬上了舞臺。

《北極風情畫》從劇名看就富有一種詩情畫意，事實上這也正是這部話劇的藝術風格。該劇以倒敘的手法，把觀眾帶入到1932年的俄羅斯西伯利亞小城托木斯克。這年冬季，馬占山的抗日軍隊和日本軍隊打了最后一次大仗，不得不撤退到滿洲里的中俄邊界，于是這支隊伍中的主人公出現了，他就是韓國光復軍上校參謀長林（真名李范奭）。一個風雪之夜，一位美麗的波蘭少女奧蕾莉亞和一位韓國青年相遇在西伯利亞，他們的第一次遇見就非常具有戲劇性。這天林上校走在路上，突然后面有個年輕的姑娘不斷大聲叫喊著：“瓦夏你走得慢一點，再慢一點！”奧蕾莉亞快步跑上前并緊緊地抱住他，吻他。當奧蕾莉亞回過神來，看到林上校，才發現自己認錯了人。這對男女主人公這樣相識了，他們一吻定情，再見傾心，在戰爭背景下的異國之戀，傳奇、浪漫、濃烈、詩意，給嚴寒的北極小鎮帶來了暖意與色彩。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說：“人物的精神世界和內部形象是通過外表，通過面部，通過眼神來認識的，因為它們直接反映著內心世界。” 劇中男主角林上校的扮演者蘇俊杰，女主角奧蕾莉亞的扮演者孫寧芳，表演均可圈可點，對手戲演得質樸真摯，絲絲入扣。當男女主人公首次相遇，奧蕾莉亞發現自己認錯了人，那一剎那的驚慌、凝望時的窘態。男主角迷戀上了這位波蘭少女，他那種帶有欣賞意味的注視、興奮、驚喜，繼而進行的善意的揶揄，演員仿佛回到過去那個特定年代、特定環境背景中去，達到演員與角色的統一。

語音造型能塑造人物的靈魂，讓觀眾加深對人物的理解和可信度，聲音形象能讓觀眾過耳不忘。蘇俊杰的聲音深沉而不失熱情，很好地塑造了一位年輕高級軍官的人物形象。當他遇到了心儀的奧蕾莉亞時又展現出多情、浪漫的一面，這時他的聲音運用不同于以往，多了些許征服欲望的色彩。而孫寧芳則用她略帶沙啞磁性的嗓音，塑造了一個知書達理、端莊大方，又單純熱情的奧蕾莉亞。聲音素質是一個演員塑造人物形象的重要因素，好的演員須學會根據角色的需要調節自己的共鳴腔與發音部位，運用不同的聲音色彩來體現人物的身份、年齡和性格。兩位男女主人公的飾演者均很好地運用了自己的聲音來刻畫人物，然而在臺下聽他們的臺詞會有些吃力，聽不清晰，當然這有可能是舞臺麥克風導致的問題，但當資深演員祝延平一上臺發聲，其聲音的穿透力足見功力。

祝延平的友情加盟，為本劇增色不少，他在劇中飾演東北愛國名將馬占山。他的表演真摯，富有激情，語言清晰、洪亮，人物個性鮮明，展現了很好的舞臺功力。在林上校請求馬占山允許他帶愛人奧蕾莉亞隨部隊一起回中國的這一段戲里，祝延平的表演、語氣、節奏的快慢，甚至到走路的步態，都表現出一個軍事首領的絕對權威，與此同時，他又流露出他對陷入情網的部下的理解，那是一份父親般的語重心長，之后他的口氣又變得不容置疑。這使人想起斯坦尼對好演員的要求：他（演員）能夠把心里的一切最深藏的最有趣的細節都暴露出來。由于演員對角色的理解，對人生的理解，并且真正深入到特定的情境中，表現出真摯的感情。祝延平的臺詞清晰，語言能夠非常輕松地傳送出去，在傳情達意的基礎上創造出鮮明生動的人物性格。相比之下，青年演員在這方面還是有不足的，應該更加注重聲音的傳送性，氣息的運用，加強語言發聲的基本功力，注意聲音的表達，及穿透力和聲音塑造人物的能力。因此，盡管祝延平的戲不多，但給觀眾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此外，這部劇中的音樂元素也給人留下了審美愉悅。其中的鋼琴、小提琴、俄羅斯民謠、波蘭舞曲、韓國民謠和觀眾耳熟能詳的中國樂曲，不僅體現出不同人物的身份、所處的環境變化，而且這些音樂段落對整體情緒和思想內涵進行了烘托和渲染。例如，當林上校請求上司馬占山允許他帶愛人一起回中國遭到拒絕后，他痛苦萬分，這時音樂響起，沉重的鋼琴旋律傳達了林上校此時此刻的心境，民族大業與個人愛情孰輕孰重，他不得不做出艱難而痛苦的選擇，同時也激起了觀眾對毀滅這段美好愛情的真正原因的思考。

《北極風情畫》是一部給人以美好和思考的正能量戲劇，既有愛人、愛國之情，又有悵然別離之愁。導演在整體風格上追求詩意與唯美，舞臺布景簡潔，沒有過多的雕琢。戲里戲外都可以看到創作者對這個故事的鐘愛，對戲劇舞臺的熱愛，但以前的老故事恐怕是難以激蕩起今天的熱血，如果舞臺節奏上再快一些，戲可能會更好看些。

（作者為上海戲劇學院表演系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