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靈蘊
在廈門的老街,漫無目的地徜徉?!俺抗馀f書店”,幾個大字伴隨著鋪天蓋地、重重疊疊的書籍一起撞進我帶著幾分茫然的眼神,走得麻木的雙腿瞬間恢復活力。
街頭的店鋪中傳出食物翻炒的香氣,守店的老奶奶倚在木質的躺椅上,伴著一屋的書籍,輕搖蒲扇,安詳地閱讀著。
屋子里的書泛著古老的顏色,油墨的清香中夾雜著一絲淡淡的霉味。書是一本本、一摞摞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有言情的、科技的、武俠的……甚至有我小時候跑遍大街小巷也沒有湊齊的《多啦A夢》也被細細的草繩整整齊齊地扎好放在角落里。“你想要什么書,可以問這個奶奶?!眿寢層檬峙雠鑫业募绨??!斑@么多書,她都知道位置?”我驚異地望向門口?!笆堑?!”媽媽鄭重地點點頭。
我開始隨意地翻看著,就像忽然闖進了阿里巴巴的洞穴,有幾分不知所措。有的書,疊得太高,順手一抽,便坍塌下來。這時,看書的老奶奶麻利地站起身來,瞬間把我弄亂的書一本一本地疊好,放回原來的地方。然后又把自己的椅子從一位剛想坐下的爺爺身下拖走,雙眼略帶凌厲,問道:“干嗎?”老爺爺滿臉唯唯諾諾,小心翼翼地駝著背說:“站累了。”“喝茶去!”老奶奶端莊地坐下,沒有抬頭,霸氣地命令著。
我望著這喜劇的一幕,忍俊不禁。眼前的人,眼前的書,怎一個妙字可言!這些舊書泛黃暗淡,不知被這兩位老人收藏了多少年?它們延伸向昏暗的走廊盡頭,和低矮的梯子搭成了一座時光的橋梁,那么殘舊,卻那么美。它們曾被怎樣的手遇見過,是江南細雨中的纖纖紅酥手,還是塞上草原的彎弓射雕手……忽略了歲月的風塵,我想,不同的人踏進這里,一定會遇見屬于他的那個故事。有的故事帶著滿腔熱血,讓人奮發向上;有的故事讓人眼眶刺痛,體會酸甜苦辣;有的故事重現往昔,帶人尋找更好的自己……這一刻,我期待遇見屬于自己的那一個故事。
“現在的舊書店很少見了?!眿寢屢贿厯崦@舊書的邊邊角角,一邊隨意地和老奶奶聊天。“嗯,”奶奶瞇起眼睛,微微抬頭,“很多舊書店都開不下去了?,F在喜歡看書的人越來越少了。”奶奶的眼睛溫柔又黯淡地望著她四周這些無言的老朋友。我忽然明白了,老奶奶為什么可以這么穩穩地、默默地保護著這些年代久遠的書籍。這種感覺與書的內容、新舊、外表無關,只是因為她遇見了世上最好的愛——對書的深愛,一往情深。
回家后,將買來的舊書放入書架,順帶整理時,從書柜深處掉出幾本小小的漫畫書,我獨自撲哧地笑出聲來。那是小時候用僅有的零花錢悄悄買下、看好又悄悄藏了起來的。每一本舊書里,是否都藏著這樣一段美好的舊時光?
是啊,在那天真的歲月里,我遇見了不會隨著時間而改變的記憶。我慶幸,在漫長的流光里,能遇見最好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