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費主義時代下的物化女性
——六六小說批判

⊙趙彥琴［山西大學， 太原 030006］

消費主義時代下的物化女性
——六六小說批判

⊙趙彥琴［山西大學， 太原 030006］

六六作為當代都市情感作家，她的作品包含濃厚的女性意識，她用近乎寫實主義的手法，描繪了當代人的家庭、婚姻和情感生活，塑造了一系列個性鮮明的女性形象，展現了部分知識女性在消費主義時代下被逐步物化的現象。本文試從女性話語權和對女性意識的反思程度這兩個方面出發，對六六作品中所呈現的女性意識進行分析，以期展現出六六女性意識的保守落后。

六六 女性意識 批判

女性意識是什么？學術界對此沒有統一的定義，但樂黛云的觀點較有代表性，她指出：“女性意識應包括三個不同層面：第一是社會層面，從社會階級結構看女性所受壓迫及其反抗壓迫的覺醒；第二是自然層面，從女性生理特點研究女性自我，如周期、生育、受孕等特殊經驗；第三是文化層面，以男性為參照，了解女性在精神文化方面的獨特處境，從女性角度探討以男性為中心的主流文化之外的女性所創造的‘邊緣文化’，及其所包含的非主流的世界觀、感受方式和敘事方法。”①本文通過對六六女性意識進行詳盡的分析，感悟到六六作品中包含嚴重的男權思想和其女性意識的薄弱。

一、女性話語權的缺失

女權運動的創始人之一西蒙娜·德·波伏娃的社會性別建構觀點認為，“人的性別與社會文化的建構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系，社會將女性置于相對于男性‘他者’位置。因而，女性話語一直處于相對于主流話語的邊緣位置或被壓抑的地位……而想要爭取平等的話語權，首先需要對抗、解構主流話語”②。然而在男權意識依然強大的現實社會中，女性的話語權總是呈現出不同程度的缺失。

六六，原名張辛，安徽合肥人，從1999年起，以六六這個網名開始在網上撰文，2003年憑借小說《王貴與安娜》蜚聲國內外網壇，2005年以家庭倫理小說《雙面膠》掀起網絡小說熱潮，2007年更以一部以“房奴”為話題主線的長篇小說《蝸居》，引發了當下社會情感選擇的大討論，再次引起人們的極大關注。六六被看作繼張愛玲、虹影之后的第三代海外華裔女作家的代表，她的藝術成就不僅在于其作品對當代社會熱點問題的深刻敘述，如“醫療”“房奴”“小三”“醫鬧”和婆媳矛盾等，還在于她的作品塑造了一批典型的處于社會底層的知識女性群體，反映了社會生活中女性的精神和生存困境，表達了她對女性問題的獨特認識。雖然她們所處的時代和環境不同，但是她們的命運卻出其地相似，在男權主義仍占據主導地位的今天，這些女性都具有一個共同的問題——話語權的缺失。

在《王貴與安娜》這部記錄父輩愛情婚姻生活的小說中，出身上海的小資女性安娜在選擇結婚對象時，由于母親的干涉，她被迫放棄了初戀對象劉波，委屈地嫁給了根紅苗正的“鳳凰男”王貴。安娜因為日常行為習慣的不同而與婆婆發生爭吵，在挨了王貴一巴掌要鬧離婚后，安娜的母親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的癥結，“就你那二十八塊半？養活自己都不夠！”由于經濟地位的不獨立，在生活上必須得依靠王貴，安娜喪失了選擇愛情和生活自主的話語權，同時也揭示了當時女性話語權在愛情和婚姻中的邊緣化。而在“最具爭議的家庭倫理小說”《雙面膠》中，上海姑娘麗娟作為白領一族，有著獨立平等的現代女性意識，她和亞平的婚姻生活最初是幸福的，公公婆婆的到來打破了原有的和諧。婆婆作為男權話語的捍衛者，完全喪失了自身的話語權，同時她以嚴格的男尊女卑和“三從四德”等封建傳統倫理觀念約束著麗娟的行為，然而麗娟卻堅持男女平等觀念，多次宣稱“這是我的家”來維護自己的話語權，之前唯命是從的亞平內心潛藏的大男子主義被徹底激發，將麗娟活活毆打致死，最終還是成為男權話語下的“他者”。而《蝸居》中的現代知識女性海萍，從最初堅決反對海藻和宋思明在一起到默認兩人的關系，表明了在日益商業化的消費時代，女性話語權的蒼白無力。而海藻更是將話語權的缺失表現到極致，面對現實的強大壓力，在金錢和權勢的雙重攻勢下，她的道德底線節節敗退，在與小貝分手后投入了宋思明的懷抱，并說：“從今天起，正式步入職業二奶的行列，過吸血蟲的生活。”海藻代表了消費化時代下迷失自我，逐漸被物化的女性形象，同時也表現了女性在男權社會中話語權的徹底喪失。正如名字所賦予人物的寓意一樣，海藻是欲望的海洋里沉沒在水底見不得陽光的水草，海萍是欲望的海洋里踩在海藻身上浮出水面的一棵浮萍，盡管浮出水面，但在都市欲望的海洋中，仍是一棵無垠的浮萍。

六六筆下的女性眾多，雖職業不同，性格各異，但有一些共同特征：大多都接受過高等教育，生活在都市中，但仍殘留著封建保守的落后思想，在強大的男權體系下，難逃被壓抑、被物化的命運，女性話語權受到不同程度的桎梏，反映出六六作品中女性意識的落后。

二、女性意識的反思程度淺薄

隨著“五四”運動、辛亥革命以及新民主主義革命的蓬勃發展，男女平等的觀念已深入人心，中國的女性主義宣揚者們從經濟、政治、文化等各個方面進行探索，試圖使女性擺脫“第二性”的處境，并對女性意識不斷深入反思。魯迅作為20世紀啟蒙文學的代表人，他從整個社會文化和國民精神的改造出發，把女性置于社會變革的大背景下，通過“看與被看”，進而想“拯救”女性。冰心和丁玲被譽為中國現代女性文學的“雙子星座”，她們都以獨特的女性視角，描述了近代以來女性意識的覺醒和反思，冰心把改變女性地位的希望寄托于“母愛”，丁玲對女性意識的反思最為徹底。在創作早期，她以“五四”自由解放的思想為基礎，塑造了一系列“叛女”形象，女性意識的表達最為強烈，但同時也有其局限性。隨著時代的變化，丁玲的女性意識逐漸與社會革命意識融合在一起，從早期的情緒化轉為理性的思考，并且逐漸深化、提升和拓展了她的思想深度和高度。而六六筆下的女性無論是傳統婦女還是現代知識女性，都在不同程度上受到傳統倫理觀念的壓制，沒有很鮮明的女性獨立意識。可以說，在對女性意識的反思方面，六六幾乎沒有做到對女性意識的反思，反思程度也相當淺薄。

六六的作品中塑造了許多堅決維護男權主義的女性形象，她們始終遵守男尊女卑的原則。如《雙面膠》中的麗娟婆婆，她的出場給人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火車站上拉著許多東西“一路小跑”，而亞平爸甩手走在前面。在生活中，婆婆認為養育子女、打理家務、把自己奉獻給男人是女性的天職，她并沒有意識到自己作為“人”的獨立價值，反而覺得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蝸居》里的海萍，畢業于上海名牌大學，在她的身上我們可以看到時代新女性自立自強的一面，但是面對生活重壓和丈夫軟弱的雙重困境，她無奈地說：“什么樣的男人決定你有什么樣的命運，嫁給什么樣的男人你就是什么命。”當蘇淳夸獎她能干時，她說：“我能干有什么用？我希望你能干，我才心里踏實。”追根溯源，海萍的思想仍然受到傳統家庭觀念“男主外，女主內”的主宰。當海萍為買房缺錢和丈夫爆發無數次戰爭后，她悟出一個道理：“愛情那都是男人騙女人的把戲。……男人若真愛一個女人，別凈玩兒虛的，你愛這個女人，第一要給的，既不是你的心，也不是你的身體，一是拍上一摞票子，讓女人不必擔心未來；二是奉上一幢房子，至少在擁有不了男人的時候，心失落了，身體還有著落。”類似的人物還有宋太太，她是賢妻良母的典范，工作穩定，經濟獨立，但是仍然不能跳出封建倫理的怪圈，委曲求全地對丈夫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在小說《王貴和安娜》中，王貴和安娜的婚姻是特定歷史時代的產物，安娜的思想也受到封建傳統觀念的束縛，她雖然想通過求學來改變自己的現狀，但傳統的男權主義觀念和作為女人的本能限制了她的思想，迫使她放棄了參加高考的念頭。小說結尾的一段文字很好地印證了男權意識對安娜根深蒂固的影響，她說：“這也算是時代悲劇吧，不獨你我一個。唉！熬吧，總有出頭的時候。……嫁了他你就得受著，這就是命啊！”小說中這類人物還包括安娜的母親和婆婆。

縱觀六六的作品，大多是描繪現代都市人的家庭、婚姻、情感生活，題材相對單一，藝術上還有些粗糙和稚嫩。就目前來說，雖然六六出版了多部作品并且被改編成影視劇后大熱，但她作品的思想和藝術價值與優秀作品相比，還是相差甚遠。若將其作品置于女性文學發展的歷史長河中，局限和不足顯而易見。自“五四”個性解放的思想潮流驅動下，大多數女性作家如冰心、丁玲、張潔、陳染、林白等，開始探索女性作為“人”的獨立價值。但是六六的作品中包含著嚴重的男權思想，作品中所呈現的女性意識包含著傳統的女性觀——男尊女卑、男主外女主內等，正如臺灣作家李藜所說的，這些女性雖然“外形是新女性，骨子里、精神上好像還是舊社會的棄婦，似乎永遠背負著女性的原罪，還在為男人哭泣，翻江倒海地嘔吐”③。傳統的社會性別建構在六六的作品中沒有得到根本性動搖，女性的聲音是微弱的，女性的自我價值難以得到真正的實現。

① 樂黛云：《中國女性意識的覺醒》，《中國現當代文學研究》1991年第11期，第68頁。

② [法]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陶鐵柱譯，中國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154頁。

③ 郭小東：《逐出伊甸園的夏娃》，暨南大學出版社1993年版，第21頁。

[1]六六.雙面膠[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2]六六.蝸居[M].湖北：湖北長江出版集團，2007.

[3]六六.王貴與安娜[M].河北：花山文藝出版社，2008.

作 者：趙彥琴，山西大學文學院2013級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

編 輯：魏思思 E-mail:mzxswss@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