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印良品與禪風

曾漁漁

(重慶城市管理職業學院 人文學院，重慶 400000)

無印良品與禪風

曾漁漁

(重慶城市管理職業學院 人文學院，重慶 400000)

禪宗文化博大精深，對東方民族的民族心理、文化、藝術、審美諸方面影響深遠。禪宗作為一種哲學和宗教觀念，倡導造化自然，返璞歸真，追求深、靜、寂的審美和意境，對東方民族的工藝美術設計提供了肥沃的養料。日本現代設計師對禪風的借鑒，使得現代東方設計風格獨具，從而在當代世界設計領域占有重要席位。本文以無印良品為例，探討其設計理念與禪風的關系，試圖找到以禪風為代表的傳統美學理念在當代設計領域的價值，以期為當代中國的平面設計找到傳統與時代特色融合的路徑貢獻一點思考和啟示。

禪風；無印良品；設計

在中國古代文化史上，禪宗猶如一陣清新之風，讓佛教的發展衍變走向靈秀與俊逸，也讓詩文書畫的審美獲得睿智走向圓融與侘寂，這是一股帶有古老中國神秘色彩的思辨思維，迥別于西方理性主義思潮，成為傳統中國元素的底色。禪宗作為東方智慧的典范代表，以一種哲學思辨和審美關照方式，讓藝術和人文的田園芳香四溢，如今，它作為一種生活方式走進了你我。禪宗在古代工藝美術領域占據了重要的一席，今日東方的現代設計，在自覺不自覺中也承襲了這古老的智慧與風范。

劉小楓《詩化哲學》[1]：禪宗美學不是一般藝術哲學，不是審美關系的科學，而是對人類審美生存的、價值生存的哲學思考。禪宗在中國，是一種高超的生命智慧，也是一種超脫的審美方式，它將天地人，虛與實，空與有，物與我含納其間，講究融通與諧和靜謐。這種生命關照方式，也啟發了以日本為代表的東方國家，日本的園林建筑、繪畫書法，乃至插花、茶道、柔道甚至劍術文化，無一不深深浸潤了禪風。現代日本工藝和平面設計，順從此一脈而來，創立和開拓了許多新的品牌和典范。眾所周知，日本的無印良品，就是具有現代禪風的簡約設計美學品牌，它倡導一種極簡質樸的生活美學和回歸自然的理念，摒棄多余的修飾，以最簡單、最原始的材質，呈現獨有的詩意和風韻。這是典型的東方詩意和審美方式。禪意，曾經是貫通古老文化的審美意蘊，在詩詞書畫建筑哲學范疇里將它們匯通打成一片，讓光暈在歷史的長河里流瀉千里，今天，在現代藝術設計領域，禪風依然閃耀著炯炯星光，照亮我們的生活和心靈。本文，將以無印良品為例，闡釋當代平面設計對禪意的承襲與闡釋，以此讓我們看到，古老的東方智慧是如何給現在設計打開一扇窗，又是如何攫取來自歷史年代的甘甜，來滋潤當代人的心田。

首先，我們來看看無印良品這個品牌的主打特色。創立于1980年的無印良品，是日本禪風在設計上的傾心力作，禪意灌注的無印良品設計理念與傳統工藝藝術和審美意蘊如出一轍，但是，它所摻雜進來的實用性的考量，它對人文領域的關注，它對潮流風范的抽離與借鑒，都使得它在現代設計領域占據了重要一席，而簡潔質樸與舒適細膩風格的打造，也使得它在全世界擁有了大量的消費者和追捧者。傳統工藝美術對精神層面的欣賞是一種質的追求，以造型藝術為代表，傳統工藝美術帶給我們更多的是視覺的沖擊，本身的實用價值并不大，雖然作為工藝美術其本身的藝術價值并不能以實用性來衡量，但是相形之下，現代設計對人的感官感受的照顧，呈現出來的人性化的設計方略，對裝飾性與時尚性的采納和包容，以及夾雜著工學、理學審美學的綜合智慧，無疑更具實用與現代氣息，它與人們生活的距離越來越短，也就真正實現了設計與人的親和，實現了藝術化生活的路子，從而提升了人們生活的品質。在這一點上，無印良品作為日本現代藝術設計的代表，其禪風與現代風的交融，恰到好處地呈現了現代人對藝術的追求和對簡約生活的向往與回歸。日本設計師信奉“簡單的優于復雜的、幽靜的優于喧鬧的，輕巧的優于笨重的、稀少的優于繁雜的”。[2]這樣的理念與禪風不謀而合。無印良品的藝術設計總監原研哉作為一個杰出的禪風設計家，通過梳理自己的設計理念，試圖樹立一種全新的現代家居生活觀念，采用簡潔干凈的畫面，清凈淡雅的色彩，以及營造強烈的空間感，來塑造一種禪宗式的意境美，讓現代人在回到家后，獲得一種身心的放松和心靈的休憩與自由。

禪宗美學具有直觀體驗性“禪從來不作任何解釋，只作暗示，不訴諸累贅的陳述，也不作歸納整理，它總是接觸事實，接觸具體的可以觸及的事實。”[3]在禪宗的美學體系里，倡導一種樸素明澈、和諧空靈的美，相應的，也就是要摒棄矯飾的心態而達到一種超然的境界，這種境界里，包含著對自然地親近和向往，以獨特的含蓄性與暗示性，讓樸實無華、洗卻鉛塵的脫俗成為體驗生命的美學，也成為印證我們生命的美學方式。無印良品的設計理念總的來說，概括為三個字，即清凈寂，包裝設計簡約化，這種極致簡約的形式，具有冷艷和清寂的特色，將理性主義的工業產品，變得曖昧和溫柔，有了人文的關懷和溫暖的成色。從禪宗的觀點來看,“世間萬物都是佛法或本心的幻化。。。禪宗摒棄對名相的執著，徹見本來面目，就是極簡主義追求的簡到極致”。[4]以具體的例子而論，無印良品的廣告設計是一幅山水平面設計圖，空曠的天空下一個人影踽踽獨行，色彩的鋪排，占據整個天空，都是清寂淡雅的顏色，是水平面也是天際無涯，是簡素，是空寂，也是全面的擁有和無限量的容納。無印良品這款宣傳廣告的設計初衷一覽無遺，它所傳遞的美學理念，與禪宗風韻綿密相關。對天地人的關注，可見視野寬廣，無印良品的目標受眾是無限量的人群，簡約到了極致，容納量也就到了極致，因為它并不設限，它潛在的用戶可以是所有人，而簡約素潔的色彩和線條流暢簡單的布局，也讓我們看到了無印良品的特色和獨有風格。原研哉說：無印良品宏大的愿景可能就是先收集從全球各種場所找到的普遍性，和從世界各種文化中誕生的接受度，然后從最理性的流程，最有穿透力設計中創造出我們可以提供給全世界的產品。[5]

回到原點，我們走進任何一家無印良品的店鋪，獲得的基本體驗深刻而又鮮明：一是店鋪的布局設計可圈可點，自由零散，看似雜亂無章，卻又設計感鮮明，自由舒適、干凈簡潔的環境，簡素的燈光和地板的輝映，都一一呈現給人一種自由舒服的感官體驗。二是無印良品設計的品類多種多樣，家居生活的方方面面，日常起居，打造了全面地服務網，而商品本身的實用和簡潔性，褪去繁雜考究和奢華的展示，與我們的生活實現了無縫對接。三是所有的設計包裝都非常簡潔，材料的選取也十分講究，精細簡約、收納性好，易于折疊，以及天然的材質，都讓人舒心寧靜，無印良品在圖案、紋樣、制式上的選取，都是別具一格的，這種選取，傳遞了一種從容不迫、安生而又寧靜的生活態度，帶給消費者一種回歸自然與人性的情感體驗。

根本上，無印良品這個品牌的取名由來就是對自身理念的一次直白宣揚，沒有任何商標，簡單樸素，直達本質，為消費者呈現最原始最本真的自然紋理、樸實質地與光澤，只服務于向往簡單生活的消費者，古樸、簡潔、粗糙的材質和簡潔的設計，讓使用者悄然間感受到一種安然閑適、平和靜定，從而讓禪風在人文關懷里徜徉，讓綿綿禪意在歲月年光里滋潤你我的心靈。

講到這里，就涉及到一個顯在的問題，那就是日本人的設計里體現出來的禪風與中國禪風的關系了。日本的平面設計在世界上占有重要一席，經濟的快速發展、國際貿易的劇增促進了設計的發展，歷史上日本也一直具有重視平面設計的傳統，民族藝術形式如插圖、木刻、浮世繪等影響了世界上的許多國家。毋庸置疑，日本古代受到中國文化的重要影響，譬如，日本的表字體系中相當一部分是中國文字。作為東方國家，日本設計在傳統和民族審美方面都有別于西方，雖然日本在平面設計上也深受到西方影響，但設計家門并沒有亦步亦趨，而是在國際流行風格與日本民族設計中尋找新的途徑，將民族文化觀念、民族審美、民族色彩、民族文字與現代設計理念相結合創作設計作品，設計出既有本民族風格又具有時代特點的平面作品，得到了世界承認。日本的平面設計是極為注重感官體驗的，這一點在無印良品這一品牌上體現鮮明。家居器物往往簡便，設計也很儉省，內里透著一種由內而外的自省和內斂，這種清醒，一方面是因為日本民族性格里一慣的清素和節制，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日本是一個資源極為匱乏的國度，工業產品在包裝設計以及原材料的選取上都要盡可能儉省，這一點使得日本的設計者們在就地取材時往往過于謹慎，小心翼翼之余，也就有了多了一層內在的規定性，這種規定性，我們不妨看做材料的限制性對于材料本身和藝術設計的成全。“在禪宗美中自然性的材料是最先得到青睞的，如竹、木、石、葉等，以及原生態的質感、紋理、色澤、表面。”[6]。執意的追求和客觀的限制在這里達到了統一和諧。基于以上的分析，我們得出一個觀點，那就是日本的禪風是一種節制內斂的風氣，取材于實際，也服務于實際，日本設計里的節制內斂平和之風，更多的來自于現實的無奈和節制，所有對于現實的考量和遷就，在很大程度上擴大了它的實用功效，迎合了普遍民眾的消費心理，也塑造了人們的消費觀念。就這一點來看，日本的禪風是更講求實用性的。相比之下，中國的禪風，往往瀟灑通透，自然玉成，其林下風致更多地體現為一種與自然協和相處的智慧，以及包納萬物，順應自然的廣闊心胸，中國禪風在這里得以顯現它的優游和機敏智趣。日本禪風典范枯山水，以自然的砂石代水，以自然珊瑚、草木代山，營造了一副和諧恬靜的山水畫卷，然而，這里的山水也終究不是山水，比之狂放自然的山水，依然失了真趣。日本工藝設計里對不規則的推崇，對對稱的打破，倒是一種對理性主義的直面，感性的沖擊撲面而來，而留白的運用，也是別有心機。枯山水意在表現一種殘破、破落和枯敗的美，不求圓融和完美。如同無印良品設計的家居用品，設計極為簡約，造型和結構呈現出一種極其安靜的美，甚至造型安靜到近于呆板，而沒有界限的設計，也使得器物本身蘊涵著極大的可能性，它可能適合任何文化背景的人來使用，從而將產品的價值進一步擴展開來，達到經久耐用的狀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無印良品的生活哲學，是一種對形式的革除，是對裝飾主義的拆解，所謂空故納萬物，也就是一種對實用、持久的深化。中國的工藝美術設計，追求一種渾然圓融，無物無我的境界，自然與人冥化為一，印證了辜鴻銘先生對中國人性格的描述“中國人心靈與理智的完美與諧和”。也就是說，中國的工藝設計，相對來說是平和中庸的，并不完全追求冷清肆意的詩意，而是統領天地與人的和諧。這就是為什么日本的禪風能深深影響一代日本設計，并以極具個性的特質，舒適自然的適用性，成全了一批批諸如無印良品的獨立品牌，也成全了日本設計的獨立風格，從而自立于歐美設計之外，占有獨到的地位，并以其古韻哲風，成為東方設計的典范之作。

探討無印良品與禪風的關系，有助于厘清當前設計領域東方設計的定位，埋藏在古老文明底蘊下的神秘氣息，融合現代家居與人文需求的實用性，無不印證了禪風設計的當代價值：美學品格上的獨到價值與設計便民創造美好生活的追求。正如所有的創意看上去天馬行空，亂入你的眼球，但根本上，真正高端的設計創意，都是有本可以溯源，有根底有淵源的，在新的時代背景下，它發光發亮的只是它對現實的清晰認同，對人們家居生活的認真體驗，以及滿足人們對于舒適生活和品質生活的追求。

當下，中國在設計領域，相比日本的碩果累累——在建筑、服裝以及平面設計上的追求，無一不開拓了自己的路徑，樹立了自己獨立的品牌，國人的設計顯得有點兒乏善可陳。對傳統工藝美術造型觀念的沉迷，對西方風潮的跟風追隨，中國設計的敏銳度不夠飽和，始終走在時代風向標的后面。由于傳統的設計意象理念仍未擺脫單一和簡單化的傾向，因此，僵化和封閉成為這一觀念的衍生物。當前，傳統與現代重構的文化背景下，在現代設計理念中，中西融合的思路促使我們去探尋設計脈絡流變的軌跡，探討新的設計理念與人文生活的契合，是現代設計極具意義的研究課題之一。

[1]劉小楓.詩化哲學[M].濟南：山東文藝出版社，1987.

[2]蘇娜.禪宗智慧影響下日本的設計審美觀[J].package and Design.2011(04).

[3]黃何濤.禪與中國藝術精神[M].中國言實出版社.2006.12∶22.

[4]曹麗平.淺析極簡主義景觀設計及其禪學思想[J].美與時代.2005(01)：44.

[5][日本]原研哉.設計中額設計[M].山東人民出版社.2006∶240.

[6]周申. 產品設計中禪意風格的符號解析與設計應用.[D] 2014 江南大學.

B2

A

1671-864X（2015）12-00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