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談南京話古知莊章組聲母的分合與演變

許井崗

(徐州工程學院 人文學院，江蘇 徐州 221008)

一、引言

南京話古知莊章組聲母的分合和演變已有學者進行了深入的探討。熊正輝［1］指出，《湖北方言調查報告》用內外轉處理莊組聲母的分化比較簡潔。孫宜志［2］、桑宇紅［3］也都認為這種分立與等韻的內外轉有關，而且后接元音的高低是制約莊組讀音分歧的重要原因。麥耘指出，知二莊合并以后又發生了分化，“發生前化的攝主要元音是較高的，而不發生前化的攝主要元音是低的”。［4］學者們的研究為本文奠定了基礎:南京話知莊章組聲母演變的關鍵是知二莊先合并而后再分化，后接元音的高低是知二莊合并后再分化的條件。但還有一些問題需要解釋:知二與莊組合并的證據是什么?知二莊再分的具體條件是怎樣的?為什么不能用內外轉解釋知二莊的再次分化?本文利用《南京話音檔》［5］語料，試圖解釋這些問題，并在此基礎上探討南京話古知莊章組聲母的分合與演變。

二、南京話古知莊章組聲母的分合與演變

南京話古知莊章組聲母依中古韻攝等呼分為甲類(ts tshs)、乙類(t? t?h?)兩類，表1描寫知莊章在15韻攝37個小韻中的分合情況。

表1 南京話古知莊章組聲母的分合情況

續上表:

例外情況:灑莊二?sa(假攝);蔬莊三??u、礎莊三?t?hu(遇攝);豺莊二?tshae(蟹攝);使史駛莊三???、揣?t?huae(止攝);巢莊二?ts?o、吵莊二?tsh?o(效攝);漱莊三?u?(流攝);蘸莊二tsa??、賺知二tsua?(咸攝);滲莊三??n?(深攝);篡莊二tshua??(山攝);榛臻莊三?t??n(臻攝);捉莊二tso?、朔莊二so?、戳知二tsho?(江攝);笙莊二???n、柵莊二t?ɑ??、拆知二t?h???(梗攝);崇莊三?t?ho?(通攝)表1 可以簡化為表 2 如下:

表2 南京話知莊章分合簡化表

根據王洪君，“《切韻》時期莊、知、章是對立的聲母，它們在三等韻(或說 j介音前)的同等條件下有對立。至唐末，莊三應該已經失落了j介音與莊二合并。莊二莊三都沒有了j介音，只出現在j介音前的章三才可能成為它的音位變體。應該強調的是，莊二莊三是沒有介音區別的徹底合流;而章三、莊在字音上并未合流，章三有介音而莊沒有，這才為以后它們的再分化提供了基礎。稍后的變化是知組根據介音的不同發生了分化與合流的重組:知二入莊、知三入章，之后便形成了知二莊、知三章兩分的格局。”［6］古知莊章組聲母從《切韻》到《中原音韻》演變的大致輪廓如圖1所示。

圖1 古知莊章組聲母從《切韻》到《中原音韻》的分合與演變

南京話與元代的《中原音韻》一樣，知莊章分合情況可以追溯到同一個源頭:知二莊和知三章對立。然后，南京話古知莊章組聲母在此基礎上再次分化:知二莊首先分化為甲、乙兩類，其中乙類與知三章合并。與王洪君的觀點稍有不同，我們認為，莊組在《切韻》中是二等和三等韻母前呈互補分布的一對音位變體 t?、t?，然后莊三失去了j介音與并與莊二合流。因此，南京話古知莊章組聲母從《切韻》至今的分合、演變過程可如圖2所示。

圖2 古知莊章組聲母從《切韻》到南京話的分合與演變

擬測了南京話知莊章的分合和演變過程之后，需要解釋莊二莊三的合并、莊二莊三合流后與知二的合并以及知二莊合并后的再次分化的問題。

首先，莊二、莊三的合并。莊組在《切韻》中是二等和三等韻母前呈互補分布的一對音位變體，然后莊三失去了j介音與莊二合并，這種推測是唯一可行的。麥耘指出，“假設南京話的祖語莊三組沒經過前腭介音消失的階段就直接前化，那就應該跟精組三等韻字合流了，但事實上，今南京話莊三組字與精組三等韻字不同音，而是與精組一等韻字同音，例如:皺莊三ts??=奏精一ts??≠就精三tsi??。莊三組字無i介音。”我們贊同此文知二莊分化之前莊二與莊三已經合流的看法。

第二，南京話知二莊的合并。知二莊的合并有一定的隱蔽性，如表3(韻母有u介音的韻都讀乙類，為了便于說明問題，這里不考慮宕江以及蟹止臻攝合口小韻的情況)。

表3 南京話知二莊讀音情況示意表

表3用加粗的是知二莊組聲母讀甲類的韻攝，其他韻攝知二莊組字聲母讀為乙類。如果忽略梗攝，那么知二莊讀甲類的字都是三等字，讀乙類的字都是二等字，這就容易造成一種假象:莊組聲母的分合仍然是以中古韻攝的“等”為條件，知二只是與莊二合并。實際上，在某個歷史時期知二與整個莊組合并，證據有二:一是表3中的梗攝二等知組字韻母與曾攝三等莊組字韻母合流，聲母都讀為ts;二是表4中宕攝莊三字韻母與江攝莊二、知二字韻母合流，聲母都讀為 t?。

第三，南京話知二莊再分的條件。從表2可以看出，今天的南京話知二莊再分沒有涉及到知三章。為了便于觀察，可以刪除知三章的情況，把知二莊不出現的韻刪除，則表1可以簡化為表4。

表4 南京話知二莊分合情況

續上表:

據圖 2，南京話知二莊合并之后的音值是卷舌音 t? t?h?，然后再次分化為甲 ts tshs，乙 t? t?h?兩類，即甲類發生了t? t?h?→ts tshs音變，乙類讀音沒有變化。從表4可見，南京話知二莊再分后的甲類字所含的韻攝有:遇、止、流、深、臻、曾、梗、通，乙類字所含的韻攝有:假、蟹、效、咸、山、宕、江，這 15個攝知二莊組字韻母的讀音如表5所示。

表5 南京話知二莊組字韻母讀音情況

續上表:

表5可以看出，從今南京話韻母音值來看，知二莊分化是以主元音的高低為條件:假蟹效咸山攝、止臻攝合口韻知莊章組字聲母今讀乙類，主元音有:a ɑ ? o，其他韻攝知莊章組字聲母今讀甲類，主元音有:u ??。可以發現，知二莊以主元音高低分化的解釋有一例例外:o并不是低元音。可以設想，南京話韻母系統的 o?是高化的結果，根據薛鳳生認為，等韻早期江開二主元音為低中的元音:a，到等韻晚期發生了 a→ɑ∕_?、k的演變后，變成了后低的元音ɑ。

值得一提的是，從《切韻》到現在的南京話，莊組互補分布的韻母條件發生了轉變，即從以《切韻》有無介音的條件轉變為以主元音高低為條件。

三、簡析知二莊再分與內外轉的關系

內外轉與主元音高低確實有一定的對應性:來自于內轉韻攝字的韻母主元音一般是高元音;來自于外轉韻攝字的韻母主元音一般是低元音，而主元音高低是知二莊再分的條件，因此，內外轉似乎與知二莊再分有了間接關系。但是，用內外轉解釋知二莊再分是不行的，因為，內外轉的內外與主元音的高低并不對等，內外轉的含義只是與韻攝的“有無二等”相關:有二等韻攝被稱為外轉，沒有二等的韻攝被稱為外轉。根據薛鳳生［7］24－45元音的高低跟等韻的內外轉實際上代表著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內外轉只是代表了韻圖兩種不同形式。

結語

本文主要討論了莊二莊三合并的證據，莊二莊三合并后與知二合并的證據，以及知二莊合并后以主元音的高低為條件再次分化等問題。通過以上討論可知，從《切韻》到南京話，古知莊章組聲母經歷的階段值得我們去探究。

［1］熊正輝.官話方言分 ts t?的類型［J］.方言，1990(1):1－10.

［2］孫宜志.安徽江淮官話語音研究［M］.合肥:黃山書社，2006.

［3］桑宇紅.知、照組聲母合一與知二莊、知三章對立——兼論《中原音韻》知莊章聲母的分合［J］.語文研究，2008(3):31－40.

［4］麥耘.從中古后期——近期語音和官客湘贛方言看知照組［J］.南開語言學刊，2010(1):15－30.

［5］劉丹青.南京話音檔［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7.

［6］王洪君.《中原音韻》知莊章聲母的分合及其在山西方言中的演變［J］.語文研究，2007(1):1－10.

［7］薛鳳生.漢語音韻史十講［M］.北京:華語教學出版社，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