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靜
(上海工程技術大學社會科學學院,上海 201620)
公民“利益表達”,有學者認為人民代表大會制度、信訪制度、媒體、社會協商以及政治協商是我國人民利益表達制度的核心組成部分[1]。媒體是民眾利益表達重要的方式和渠道之一,而隨著以微博為代表的社交新媒體的興起,我國普通民眾利益表達能力和影響社會輿論的能力空前增強,這對公共政策的制定與實施產生了不同以往的影響。本文旨在基于新媒體和中國語境的背景下,分析其對中國公民參與新媒體利益表達的動因、渠道以及對中國政府創新治理的作用。通過對這一問題的研究和了解,有助于化解當前群體性事件的激增,以及政府的治理轉型問題。
有關公民利益表達和政治參與的研究,國內外論著頗豐。目前國外關于這一方面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視角:一是從利益表達與利益集團和政策過程的關系進行研究研究。代表人物如拉斯維爾(Lasswell,1936)論述了精英集團的利益表達,之后阿爾蒙德(Almond G.A.,1978)首次提出了“利益表達”,并把它與政治過程和決策系統相聯系,認為利益表達的過程成功與否取決于利益綜合、政策制定和政策執行的整個過程。二是從網絡政治民主與公民參與角度,解讀互聯網技術的傳播對政治參與和政府公共政策的影響。凱文·希爾(Kevin A.Hil,198l)、約瑟夫·奈(Joseph Nye,1999)以及安娜·瑪麗娜(Anna Malina,1999)等認為新媒介環境下傳統集體行動理論范式要重新評估,即要重構集體行動和公民利益表達的機制。三是從網絡和利益集團與社會運動互動的角度,分析政府、公民和媒介的關系。如查德威克(Chadwick,2006)、詹妮弗·厄爾(Jennifer Earl,2011)和弗拉納金(Flanagin,2012)等,通過對新舊媒體的比較,提出新媒介可以使草根活躍分子超越政治精英和現存機構,影響政府的決策,從而改變現存的政治運作模式。
我國學界以往較關注利益結構或利益矛盾,對利益表達機制的構建這一重要問題有所忽視。當前這方面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幾點:一是從闡述和分析利益表達的現狀、功能和弱勢群體的利益表達。毛壽龍(2001)、陳映芳(2003)、王中汝(2004)、孫立平(2004)等從利益表達的功能以及建立弱勢群體利益表達的渠道,利益表達培育機制及公民的有序參與方面考察論證。二是從網絡行動與政治過程和社會運動的關系方面研究。李斌(2004)、楊國斌(2009)、張星久(2011)等對重大群體事件做歸納,總結網絡時代的公民政治參與及公共決策發展的新特點新趨勢,從中國新媒介和網絡的發展對社會運動和中國社會轉型產生重大影響方面論述。三是從新媒介下的群體事件和網絡輿情的角度切入。王敏(2010)、謝耘耕(2011)為代表,對重大群體事件作歸納,著重從信息傳播的角度對事件的起因、形成、發展過程進行解讀,并探討政府與網絡民意和網絡監督的關系。
國外的關于中國互聯網與公民利益表達的一些分析架構和思路雖值得借鑒,但由于所依托的社會、政治、文化背景完全不同其研究結論對中國只能是參照。與國外研究相比,我國學者的研究多是結合當下的熱點時事進行考察,很多對公民網絡政治參與和利益表達的研究是為公共服務的政府提供建議和決策參考。過多關注弱勢群體利益表達和網絡民意的輿情研究,而較少涉及利益表達的具體渠道和機制的構建,以及政府的社會管理創新方面的探索和分析。
網絡時代,社交媒體傳播結構的變化,使得社會民眾對突發性的事件,能夠迅速形成一股廣泛的社會合力,進行集體行動。關于互聯網與集體行動的關系上,互聯網一方面為集體行動提供了便利的交流工具,另一方面也是集體行動開展的活動場所[2]。很多利用新媒體取得成功的典型案例,表明它具有成本低、隱蔽性和效率高的特點。互聯網和新媒體的出現,突破了普通民眾在言論表達上的障礙,使得民眾公開的利益表達在當代中國社會成為了可能,促成“國家—社會—民眾”積極的正面互動,成為推動中國社會制度變革的動力。
互聯網拓展了中國公眾政治互動和表達的空間,全球互聯網項目(WIP)的研究表明,超過半數的中國人認為通過使用互聯網,人們會對政府有更多的發言權。中國網絡的普及帶來網民數量的急劇增長。據2014年7月發布的《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截至2014年6月,我國網民規模達6.32億,其中手機網民達5.27億,較2013年底增加2 699萬人,網民中使用手機上網的人群占比提升至83.4%,相比2013年底上升了2.4個百分點。新媒體用戶不僅是信息的接受者,同時也是分享者和創作者,互聯網成為用戶分享、交流和集結的平臺,為參與網絡表達和集體行動創造了條件。新媒體的低準入和交互性,使得信息源未經篩選就進入傳播渠道,傳統媒體失去了信息的發布權和輿論的主導權。有學者研究近年200多起中國重大輿論事件,結果發現,網絡輿論在67%的事件中起到了推動政府解決問題的積極作用,71%的微博使用者認為,微博提高了他們對政治的關注度[3]。
單個媒體或普通媒體的利益表達不能形成媒體合力或造成巨大的輿論壓力,所以也就不可能實現高效的利益聚合。而新媒介與傳統媒介相比,具有網絡化的互動性和去中心化的特點。它的出現使網絡民意的影響不斷擴大,帶來了公民表達的方式、內容、手段和渠道上的變化。與傳統的互聯網平臺相比,微博、微信等社會化媒體更有可能促進利益團體和非政府組織利用互聯網與利益相關者進行對話。“社會媒體以無所不在的方便和可擴展性的通信技術,本質性地改變了組織、社會以及個人之間的溝通方式。”[4]尤其是在中國的社交媒體,其作為政治性公共空間占有一席之地,它更傾向于扮演利益訴求、“動議釋放”、公共抗爭和社會動員的角色,某種意義上似已顛覆了其社交的本質[5]。
當前公民利益表達的渠道可分為制度性和非制度性(或稱為體制內的和體制外)的渠道,但自下而上的制度化利益表達渠道如人大、政協、信訪、聽證、工會和傳統媒體的功能沒有得到充分發揮,尤其是在利益多元化的今天還存在很多不完善的地方。新媒介的出現所形成的強大網絡輿論和民意,要求培育和建立新的利益表達渠道和社會凝聚機制。因為新媒介的發展使得各種網絡通訊工具如論壇、博客、播客、聊天工具和微博等的廣泛應用,拓展了利益表達的新渠道,形成了網絡民意和強大社會輿論。利益表達渠道的拓展還表現在鼓勵和培育各種NGO和其他社會組織的發展,改變過去缺少組織化的以個人或小團體自發的利益表達形式,提高“社會組織化”程度。完善的利益表達機制由利益表達主體的表達能力、利益表達客體的價值偏向性、利益表達渠道的暢通度和利益表達方式的多樣化這四部分構成,而利益表達主體的機會不均等性,表達渠道的低效化和表達方式的單一性,需要建立完善的利益表達平臺和弱勢群體的利益表達機制。
新媒體的發展推動了制度化利益表達機制的構建,這不僅使不同階層的利益得到表達,實現個主題利益的平衡,而且也有利于形成利益博弈和協商的動態表達機制。當前只有培育成熟的利益表達主體、完善的利益表達平臺和建立弱勢群體的利益表達機制,才能在新媒介的推廣和普及后對利益表達機制進行構建和創新。這種利益表達機制的整合與創新,有利于政府決策的輸出,并最終推動政府社會管理的創新,實現政府治理的現代化和提高治理能力。關于新媒體下利益表達渠道的拓展和機制創新帶來的政府治理創新的關系(見圖1)。

圖1
當前中國民眾利用媒體尤其是新媒體的利益表達和抗爭的現象不斷增加。這不僅是由于新媒體對利益表達和抗爭有很多優勢和許多成功的案例,而且在利用新媒體進行利益表達的過程中可以形成獨有的策略,開辟新的路徑,維護自身利益的同時“倒逼”政府改革,形成良性的利益表達和利益協調機制。杜絕小鬧小治理,不鬧不治理,甚至采用高壓和警力強制封鎖消息,使得“小事情演變為大事件”。
“公共政策與公眾利益休戚相關,征集民意,傾聽民聲是公共決策的必備環節。”[6]政府的缺點是在民眾體制內表達時不重視,只有事件經過網絡發酵形成群體性事件時政府才倉促撤項,但一旦事件平息時又重啟項目。地方政府這樣做的直接后果是導致政府的信任危機,使得民眾寧可相信網絡謠言也不相信政府的發布會,所以這一影響是災難性的,因為一旦遭遇信任危機再重新建立則是非常困難的。近幾年,許多基于互聯網傳播的公共事件,由于信息公開不及時與傳播阻滯,不少民眾“將獲得事實真相、表達自身訴求的希望寄托于網絡,通過互聯網表達不滿,質疑政府行為的真實性和公平性”,被認為直接導致了對政府信任度的大幅下降[7]。
新媒體對公民政治參與和利益表達表達并不總是正面效應的,如果網上的信息不準確,經過虛擬化的空間傳播后常會造成激進化的后果產生。新媒體的信息不過濾性和非理性,會造成過激言論和激憤的群體心理,助長極端和負面的社會情緒,錯誤地引導民眾輿論。另外,網絡社會并不具有完全的平等性,一些微博大V和意見領袖在網絡治理中具有一定的優勢和輿論的導向性,所以新媒體時代更要鑒別和明確利益相關者,避免相關政策受利益集團的主導。公民參與利益表達且由此產生的群體性事件盡管有負面效應,但同時它也有正面的社會功能,通過利益表達和政治參與的倒逼機制,推動地方政府治理的現代化和維護弱勢群體環境權益的制度建設。
此外,政府在協調各方利益關系時,要做到社會管理方面的創新,改變過去自上而下的垂直單向的管理路徑,轉變觀念真正做到“與人為本”和服務型政府;建立電子政務系統,提高公共決策的透明度和高效性;構建政府與社會民間組織和社會自治組織的互動機制。政府要從過去堵、截、壓轉變為對話和溝通去協調各種利益關系,充分發揮基層群眾自治組織的作用,使得公民利益得以充分表達、民間社會組織和自治組織的參與性高漲,進而提高政府管理效率和治理水平。
[1]李欣,詹小路.利益表達中的大眾媒介之困境與優勢[J].浙江傳媒學院學報,2012,(6):25-28.
[2]韓恒.網下聚會:一種新型的集體行動——以曲阜的民間祭孔為例[J].青年研究,2008,(8):19-27.
[3]王文.微博時代主流意識形態更須有所作為[J].紅旗文稿,2011,(22):27-29.
[4]Jan H.Kietzmann etal,Social Media?Get Serious!Understandingthe Functional Building Blocksof Social Media,Business Horizons,Vol.54,No.3,2011,pp.241-251.
[5]劉小燕.社交媒體在社會事件中的“動議”釋放[J].山西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3,(6):133-140.
[6]民調如何才能不“被走過場”[N].新華每日電訊,2010-12-30.
[7]張明新,劉偉.互聯網的政治性使用與我國公眾的政治信任——一項經驗性研究[J].公共管理學報,2014,(1):90-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