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淑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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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權主義批評視閾下的董貝
董淑銘
(溫州大學外國語學院,浙江溫州 325035)
作為一位有名的批判現實主義大家,狄更斯關注著社會的發展和個人的命運,特別是處于失語狀態的女性的命運。文章借助女權主義視角,運用權力話語對《董貝父子》進行文本分析,指出該作品所蘊含的女性意識的覺醒以及對男權文化的顛覆。
《董貝父子》;女權主義;顛覆
一、男權話語下的女性處境
男尊女卑是一個世界性的話題,它獨立于“種族、文化和國界而成為跨越時代與社會的主流話語”。[1]在父權制社會中,話語的主動權掌握在男性手里,所有權威的位置都留給了男性,女性處于沉默的狀態。在此體系中,男人是主體,女人是客體,是一種“相對”的存在,只能作為男人的鏡像而存在。她們的地位是由婚姻關系以及能否生產男性繼承人而決定的,她們不是被奉為“家中天使”[2]1367或女神,就是被描寫成瘋子惡魔。那些被譽為“家中天使”的人總是被描繪成青春、質樸、柔弱而又具有無私、善良和博愛的品質。這些天使被剝奪了擁有謀生手段的權利,她們沒有個人尊嚴,不得不依附男人。對于那些敢于超越傳統習俗的女人,她們必定遭到男權社會的攻擊,遭受無盡的磨難痛苦。布朗寧夫人對這種狀況做了精妙的論述:“每一個男人在女人面前都是卑躬屈膝,手里拿著墊膝軟布,口里連稱‘安琪兒’,然而,如果他們以思想家或藝術家的身份敢越雷池一步(這對人民大眾的好處要比墊膝軟布的好處大得多),同樣的那些男人就會咒罵那些同樣的女人厚顏無恥,而且不再改變腔調。”[3]196
二、董貝霸主地位的動搖
(一)董貝夫人及兒子的去世
在啟蒙思想運動的影響下,女性的意識開始覺醒。在工業革命的浪潮中,越來越多的女性走出家庭,參與了產業勞動和社會活動,并且展開了爭取政治權利的斗爭。在此大背景下,狄更斯憑借其深刻的現實感和對人生的洞察,對女性特定的失語缺席狀況進行了書寫。《董貝父子》是狄更斯轉型時期的作品,該小說揭示了維多利亞時期的意識形態,即“控制世界的男人的權利讓位于控制大腦的女人的影響”。[4]107董貝便是這意識形態中的一個典型。董貝是生活在資本主義發展時期的一位父權制社會的家長,在家里或公司里都享有至高無上的地位,猶如國王一樣坐在自己的寶座上傲視一切。董貝對自己地位的迷戀讓他對他人“給予的親切同情,一切信任,一切柔情,一切溫柔的情感”[5]無動于衷。妻兒只不過是他眾多財產中的一部分,董貝夫人也只是為董貝父子商行生產繼承人的工具而已。對董貝無上地位產生沖擊的第一件事便是在他喜得商行繼承人的同時,董貝太太由于難產去世,使得董貝“少了一件很有用、很舍不得丟失的東西”,[5]6而女兒弗洛倫斯則是“一枚無法用于再投資的劣幣”。[5]3兒子小董貝又事與愿違,還未成年便夭折了,使董貝父子商行名存實亡。
(二)蘇珊?聶寶對董貝的控訴
在董貝府以及商行里,所有人對董貝敬如神明,不敢有半點兒冒犯。就連第一任董貝太太,對董貝都是逆來順受,不曾對董貝的言行發表過違逆董貝意愿的看法。而從小就伺候弗洛倫斯的蘇珊,是個心直口快,火爆脾氣的姑娘,歷來敢于發表自己的觀點,捍衛自己的利益。在小董貝的保姆李切子大娘對弗洛倫斯表示了關注后,蘇珊不愿意李切子大娘與弗洛倫斯走得太近,就毫不客氣地表達了自己的觀點。對于董貝雇傭來照看董貝府的皮普欽太太,更是不屑一顧,還特意發明了一個犀利的眼神“專門用來對付皮普欽太太”[5]658。在董貝從馬上摔下來受傷后,弗洛倫斯因得不到父親受傷的具體消息而倍受煎熬時,蘇珊徑直沖到董貝房間,對董貝進行指責,對弗洛倫斯多年來遭受的冷落進行了申辯,指責董貝說“當你一點兒都不理解自己的親生女兒的時候,先生,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先生,……這是可恥的犯罪!”[5]658一個下人竟敢闖進主人的房間對其行為大加指責,這完全出乎董貝意料,使董貝既驚奇又氣憤。蘇珊的這次護主行動使自己丟掉了飯碗,不得不離開董貝府。
三、伊迪斯對董貝權力的顛覆
(一)伊迪斯表面順從、實際暴動的行為
受制于男權社會的既定角色,女性要在男性主宰的世界里立足,她們明顯處于不利境地。生存的手段被剝奪,法律不保護她們的權益,家中財產只留給男性繼承人,她們在經濟上被迫依附于其父親或丈夫。因此許多女性把婚姻當作是為自己尋找的一個“可靠的儲藏室”[6]143。在這個“儲藏室”里,女性或安于既定的從屬地位,或利用自己有限的權利對男性施加影響,讓男性或多或少地改變。
伊迪斯是一位沒落的貴族后裔,其母從小就按傳統男性世界的價值觀來培養她,讓她學習琴棋書畫,教會她如何取悅男人,以增加她在婚姻市場上的價值。伊迪斯是一位心高氣傲的女子,雖然她母親從小灌輸給她如何取悅男人的技巧,但她內心深處仍然是一位向往真善美的單純女子。她的第一次婚姻是嫁給了一個陸軍軍官,生下一個男孩兒,不幸的是,孩子溺水身亡。為了提高他們母女的社會地位和保障其未來的生活,她母親費盡心機將她帶入各種社交場合,伊迪斯像牲口一樣“被展示,被開價,被檢驗,被陳列”[5]414,供男人挑選。經人撮合,最終認識了董貝。伊迪斯按照董貝的要求,一一向他展示了自己的才藝:鋼琴,豎琴等等。經過重重考驗,最后拍板成交。在董貝內心深處,對伊迪斯用以維護自尊和自信的傲慢冷漠態度沒有絲毫的不滿,相反,他在心里構筑了一幅理想的圖畫:“這位高貴而驕傲的女子做了他家的女主人,仿照他的行為舉止招待賓客,把賓客都鎮住了。在他們這對夫婦的掌握下,董貝父子商行的尊嚴和名聲,一定會得到維護并加以提升。”[5]452
伊迪斯從自己所受的“苦難中學會了憎恨財富和社會地位這兩尊大神”[7]122,認識到在這個男權社會里,周圍的一切,如同她自己一樣是沒有價值的。內心苦苦掙扎,但緣于所處的時代限制,總找不到出路,只好用冷漠的外表來對抗那強大的男性世界。暖宅宴上,因伊迪斯的冷漠態度,董貝當著卡克的面大加指責。對于董貝的一切指責,伊迪斯都以漠然的態度處置,臉上時時表現出冰冷的、不屈不撓的堅決態度。董貝覺得伊迪斯那“無言的輕蔑,對他來說確實具有毀滅性的的力量”[5]551;董貝曾經構想伊迪斯會對他唯命是從,使他變得更為崇高,然而伊迪斯對他所擺出的一副對抗架勢,使董貝的所有構想都化為泡影。董貝要竭力維護自己至高無上的地位,并強迫伊迪斯承認這一事實;而伊迪斯則寧愿被折磨致死也絕不承認。嫁入董貝府,伊迪斯對于董貝府的豪華以及所有的奢華用品都不屑一顧,嗤之以鼻,隨處棄置,加上伊迪斯那高貴的沉著和冷峻,常使董貝處于下風。董貝時刻想馴服伊迪斯,羞辱伊迪斯。面對如此強勢的董貝,傲慢不屈的伊迪斯曾呼吁和解,然而她的請求遭到了董貝的斷然拒絕。在他們結婚紀念日前的那個晚上,他們的矛盾達到了白熱化。董貝要求伊迪斯充分信任他的手下卡克并隨時接受他代董貝傳達的所有要求,這對伊迪斯來說是莫大的侮辱。卡克是一個詭計多端的陰謀家,他覬覦董貝所擁有的一切,包括他的第二任妻子伊迪斯。狄更斯常常用“鯊魚”、“蛇”、“蜘蛛”、“貓”、“狼”、“鬣狗”、“狐貍”等意象來描繪卡克。他最顯著的特點是他那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似乎時刻準備撕咬攻擊他人;讀者見到的不止是那張巧舌如簧的、張得很開的、慣于說謊的嘴,還有在謙卑、諂媚的話語底下,潛伏著一聲嗥叫;“這副白牙齒有朝一日可能會猛然咬住此刻他曲意逢迎的主子的手”。[5]397
在一次次的家庭爭吵中,董貝都讓卡克在場,這更增加了伊迪斯對董貝和卡克的蔑視和仇恨。伊迪斯對卡克的本性了解很清楚,每當卡克在她面前出現或是有人提到他的名字,都會使伊迪斯一陣戰栗。因為董貝的一次次侮辱以及他們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伊迪斯提出了非常大膽的要求——離婚,但遭到董貝的斷然拒絕,后來不得不借助董貝最信任的助手卡克對董貝進行最徹底的打擊。伊迪斯對這主仆二人恨之入骨,她營造了與卡克一同私奔的假象。卡克自以為完全征服了伊迪斯,緊隨伊迪斯到達了法國的第戎,就在他們相見的第一刻,伊迪斯就對卡克進行了義正言辭的指責,之后便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將這個背信棄義的勢利小人留給了門外的董貝去處置。伊迪斯的這一拳既是對董貝的無情打擊,也是對那個無恥小人的嘲弄和懲罰。伊迪斯背負著一切罵名,最后與一個遠房親戚遠走他鄉,過著“不名譽”的、隱姓埋名的生活。
(二)伊迪斯至死不悔的行為:與弗洛倫斯的對話
在遠走他鄉之前,伊迪斯得以與弗洛倫斯相見。弗洛倫斯對于伊迪斯來說就是天使的化身。在這次的相見中,伊迪斯向弗洛倫斯講述了她與卡克的一切,伊迪斯自覺有罪,她的余生將與純潔、天真無緣,但是對于與卡克的私奔,伊迪斯對此并不后悔;“和那個死去的男人,我并沒有犯罪。上帝可以為我作證。”[5]940
四、結 語
最后的相見,弗洛倫斯希望伊迪斯能夠忘記過去的仇恨,帶給她父親問候。但伊迪斯對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毫不后悔并讓弗洛倫斯轉告她父親董貝“如果他從自己的現在,能找到任何理由同情和憐憫我的過去,那么我要你告訴他,我請求他那樣做。對他說,如果他從自己的現在,能找到一條理由不再對我充滿仇恨,那么我請求他那樣做。對他說,盡管就我和他相互之間而言,都已死亡,今生今世絕不會再相逢,他知道,我和他之間總算有了一種共同的感情,那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5]943伊迪斯最大的缺點,在董貝看來便是放在與丈夫“對抗的位置,不肯承認他的偉大,并對他絕對順從”[5]691,拒絕承認父權社會所賦予她的他者與客體身份。董貝與伊迪斯之間的矛盾,唯有借助對弗洛倫斯的愛,才能達到相互的諒解。
家庭場所,本可以重組價值觀,正如卡克曾暗示伊迪斯的,“在她的影響下,她丈夫的性格在某些方面可能會發生改變,會變得好一些。”[5]670但伊迪斯因為所受的教育以及所處的歷史環境,她雖曾做出過與董貝和解的努力,最終被“從來不和人心打交道”[5]2的董貝擊敗,從而上演了一場兩者“共同毀滅的悲劇”[1]。這個在男權社會受盡凌辱的女人,被那些衛道士罵為賤人的女性,用毀滅自身的方式,對男權社會強加給她的一切不公正,給予了最為徹底的還擊,實現了對其悲劇命運和悲苦人生的超越。
[1]王育芳.女性主義視野中的《董貝父子》與《福爾賽世家》[J].譯林,2014(4):122-128.
[2]弗吉尼亞?伍爾芙.伍爾芙隨筆全集[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1.
[3]安妮特?T魯賓斯坦.英國文學的偉大傳統[M].陳安全,高逾,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8.
[4] Nina Auerbach, Romantic Imprisonments: Women and Other Glorified Outcasts. 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1986.
[5]狄更斯.董貝父子[M].薛鴻時,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2.
[6]簡?奧斯汀.傲慢與偏見[M].王科一,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5.
[7]T.A.杰克遜.查爾斯?狄更斯——一個激進人物的歷程[M].范德一,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3.
(責任編輯:張新玲)
On the Image of Dombe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eminist Criticism
DONG Shumi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Wenzhou University, Wenzhou, Zhejiang, 325035)
As a well-known critical realist, Dickens focused his attention on the social development and personal fate, especially the fate of silenced women. With the help of the feminist criticism, this paper will do a critical study of. This novel shows the awakening consciousness of women and their subversion to the patriarchal society.
; feminism; subversion
I106.4
A
1009-8135(2015)04-0066-03
2015-03-21
董淑銘(1964-),女,重慶人,浙江溫州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碩士,主要研究英美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