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狄氏小說中的天使女性形象

摘要：狄更斯是享譽世界的英國現實主義作家，狄更斯的一生創作了近百部文學作品，而女性人物是狄更斯小說中經常塑造的形象，可以說女性形象是其小說創作的重要部分，特別是天使女性形象更是狄氏小說中的代表，也在世界文學史上占有重要的位置。狄更斯以維多利亞時代為背景，以天使女性形象來表達自己的女性道德觀、家庭觀及社會觀。他所描述的天使女性形象具有重要的價值，其影響深遠，但是在構造天使女性形象時，也有其不足之處。本文主要對狄氏小說中的天使女性形象進行解讀，剖析天使女性形象塑造的價值及局限，以此來解讀狄更斯的價值觀及女性觀。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6469（2015）04-0001-05

收稿日期：2015-05-10

作者簡介：李章華（1977-），福建安溪人，泉州幼兒師范專科學校，講師，研究方向：大學英語教育教學及其研究。

在世界文學史上狄更斯被稱為最偉大的現實主義作家之一，一生創作頗豐，其中成就最大的是小說。他的小說既反映了當時社會生活，又具有獨特的藝術性與人物描寫手法。狄更斯在其15部長篇小說中,塑造了230個性格各異的女性形象，體現了作為中產階級的價值觀和道德觀，反映了當時的社會現實。這些女性形象中，天使女性形象占有特殊的位置，體現了維多利亞時代狄更斯的女性觀。國內外對狄更斯及作品的研究成果已有很多，然而從女性形象的角度進行研究的相對來說較少。國外以這個角度研究的學者主要有英國的米·斯萊特、前蘇聯的伊瓦肖娃及英國的利維斯。米·斯萊特著有《狄更斯與女性》，其影響最大，也是其女性形象研究中最突出的國外著作；伊瓦肖娃則針對狄更斯部分小說中的女性形象進行了逐一的論述，但是只是簡單提及；利維斯在其作品《小說家狄更斯》中也體現了對狄更斯女性形象的研究，但并不深入討論 ［1]。國內的學者對狄更斯及作品的研究成果也較多，而對其女性形象的研究卻是最近幾年的事情，僅在一些關于狄更斯的書評上涉及到，沒有形成系統，一些碩士論文對狄更斯女性形象的研究比較多，但主要集中在分析某一作品中的女性形象或是反面女性形象，而對于天使女性形象的研究卻很少，因此，本文在此基礎上對其進行研究。

一、天使女性形象的概述

若想對狄氏小說中的天使女性進行深入的研究，首先要對天使女性形象進行剖析，為下一步的研究奠定基礎。由于狄更斯所生活的時代是維多利亞時代，經濟及社會都獲得極大的發展和進步，人們的生活也較為穩定。更重要的是女性的社會地位有所提升，中產階級的女性也獲得了受教育的機會，而狄更斯作為中產階級的代表，在其小說中塑造了很多天使女性形象，這些天使女性形象的塑造也成為狄氏小說的一個特色。

（一）狄更斯的女性觀

狄更斯的人生閱歷造就了他的女性觀，也是其作品創作的來源，他的感情世界中受到了很多女性比如母親、妻子及妻妹等的影響。狄更斯從小因生活所迫去做童工，由此缺乏母愛的關懷，而身份的低微使他的初戀以失敗告終，長達22年之久的婚姻也失敗了。這些賢妻良母式的家庭天使以及一生郁郁不得志的情感經歷是狄更斯終身無法磨滅的記憶傷痛，這使得他在作品中實現對完美女性的幻想，以此創造出了小說中天使女性形象，構建了自己的女性觀。

狄更斯生活的時代也在其作品中留下了烙印，充分地體現了男權制度背景下的女性觀。在維多利亞時代，婦女是依附男性而生存的，“男人決定女人的幸福”。維多利亞女王在位期間，自己身體力行，率先垂范，她恪守婦道，努力做一個溫柔的家庭主婦，成為當時女性的楷模 ［2]。正是基于當時中產階級對溫柔女性和溫暖家庭的這種渴望和向往，狄更斯完成了其男權制度下的女性觀的構建。狄更斯認為女性和男性一樣都具有特殊的作用，而在情感上女性比較細膩，同時，一個家庭幸福的前提就是保證女性具有賢良淑德的品質。女性在家庭中可以體現出其價值，而男性要在家庭中獲得溫暖的感受。根據男性的要求來塑造女性形象便成為其小說天使女性形象的重要來源。

狄更斯的女性觀也深受其信仰的宗教的影響。他是一名虔誠的基督教徒，他的宗教信仰必定會影響他在作品中所塑造的人物形象以及所要表達的情感。基督教的道德學說提倡一夫一妻制，認為這種家庭模式最理想和最和諧，而宗教對女性提出的“順服、溫柔、安靜、自信、勇氣”等要求，在狄更斯的作品中具體體現為身為母親和妻子的女性的道德職責，亦是基督教中圣經的重要思想。同時，他通過筆下的天使女性形象體現了狄更斯對基督教教義的深度理解：博愛精神和人道主義。

（二）天使的內涵

在《辭海》中對“天使”一詞是這樣解釋的：天使是基督教新教引用中國的詞匯，也就是“上帝使者”一詞的譯稱。基督教的觀點認為天使作為一種身體是無形的，當然也沒有性別可言，天使要服侍上帝，具有保佑世人的使命。許多宗教傳說中所說的天使都是奉了上天的旨意到民間為人民造福的使者 ［3]。天使具有美麗的外表和善良的內心，體現著正義，保護著所有生命。在很多文學作品中塑造了天使的形象，天使具有所有的美德，因此天使形象也變為一種文學藝術形象。在19世紀，隨著英國工業化進程的發展，中產階級的男女分工明確——“男主外、女主內”。在當時男權為背景的社會中，中產階級的婦女被看作“家庭天使”，必然要有無私奉獻的精神，要溫柔內斂，要善于持家，并且要具有美麗的容貌，這也體現了當時男性對完美女性的期待 ［4]。女性道德被天使化，并將女性與家庭捆綁在一起，因此，出現了很多塑造女性形象的小說，而狄更斯就是其中一位。

（三）狄更斯的天使女性形象

通過狄更斯之手將維多利亞時代的女性觀描述出來了，同時也體現了當時的生活。在其眾多小說中，有很多描寫天使女性形象，比如艾妮斯、露茜·梅妮特、小耐兒、小杜麗、西絲等等，都是天使女性的形象，是圣潔及美好的象征。在自身成長經歷、所處社會環境以及宗教信仰等因素的綜合影響下，狄更斯在塑造天使女性形象時其特色表現在：

1、天使外貌塑造的特點。一般都用美麗來描述天使的外貌，但是在狄更斯的小說中所體現的天使女性外貌更多為質樸。其小說中天使女性的年齡都是二十來歲，外貌特征并不是很明顯，也沒有特殊強調其非常美麗。比如在《小杜麗》中，對于小杜麗的塑造就是小杜麗柔弱及瘦小；在小說《老古玩店》中在描寫小耐兒時，僅僅說了美麗的外貌；還有《大衛·科波菲爾》中的艾妮斯、《荒涼山莊》中的埃斯特、《雙城記》中的露茜·梅妮特以及《艱難時世》中的西絲等，都沒有特別強調這些天使女性外貌如何出眾。這說明其對天使女性的形象的描寫并沒有強調外表多么美麗，而更強調的是女性角色的心靈美，這也是狄更斯的獨特之處。

2、天使性格塑造的特點。狄更斯小說中的天使女性形象主要強調女性的性格內斂溫順，甚至體現了一種“無知”、天真和單純。在《小杜麗》里，小杜麗的性格就內斂溫順，當父親發脾氣時，她很害怕，不斷地責怪自己來撫平父親的脾氣。當父親成為富翁時，其仍然按照以前的生活節奏，同時對于父親和姐姐享受生活的樣子表示擔憂，一直都是謹慎地生活著，照顧著父親。再如，在《大衛·科波菲爾》中，朵拉有著孩子般天真、無憂的神情，整天除了和小狗吉普玩耍嬉鬧外，就是彈琴唱歌，遠離現實世界。她善良，但又單純無知，是一朵開在人世間的“小花朵兒” ［5]。

3、天使女性對待生活的態度。狄更斯小說中相對天使女性的塑造，她們的生活態度就是滿足于眼下的生活環境。他所塑造的天使一般都是有著卑微的出身，生活悲慘，例如小杜麗在監獄中出生，從小時候起就開始照顧父親，賺錢養家；再如小耐兒小時候失去雙親，與爺爺一起生活，她們都不曾抱怨生活，也沒有嫌棄自己的出身。再如艾妮斯知道自己深愛的大衛要結婚了，她并沒有發怒，而是向現實屈服，一直等待著大衛。還有，《雙城記》中的露茜，她從沒見過父親，在兩歲的時候就失去了母親，但她從未失去對生活的熱愛，而是用天使般的博愛喚起了父親的記憶，幫助了其他人，她雖瘦小，但卻成了一個完美的救贖者。這些人都是無論遇到怎樣的苦難，她們都不會抱怨生活，反而可以利用她們堅強的性格將困難打敗 ［6]。這一特點是狄更斯最為突出的特點。

4、天使女性大愛無私的品質。在狄更斯小說中所體現的天使女性的品質是擁有大愛無私的品質，對家人、朋友、愛人的愛，比如小耐兒對爺爺的愛，小杜麗對父親的愛、弗洛倫斯對大家的愛、艾妮斯對大衛無怨無悔的愛、小杜麗對克萊南的愛以及西絲對家人的愛等等。這些都體現了大愛無私，是基督教推崇的美德，這也是狄更斯要表達的重點。

二、狄氏小說中天使女性形象塑造的價值

在狄氏小說中比較重要的形象之一就是女性形象，沒有這些女性形象就無法構建成一部部經典之作。而天使女性形象更是其小說中體現的特點。狄更斯結合時代背景，同時反映其階級的性質，將當時他所代表的中產階級的女性觀和道德觀表現出來了，體現了當時男性對女性的要求和期望，同時也描述了當時家庭生活的情況，以反映當時的英國社會。因此，狄氏小說中天使女性形象塑造具有很重要的價值。

（一）天使女性形象塑造是對女性美德的贊揚，對幸福家庭的向往

雖然狄更斯塑造了不同的天使女性形象，但其在塑造過程中始終堅持一個原則，就是在維多利亞時代對女性、家庭和社會道德標準的基礎上進行創作。他描寫的各種天使女性形象都是以家庭為背景，家就是女性活動的最主要的場所。同時他還強調一個家庭的幸福需要女性發揮作用，以此肯定了女性的地位。同時狄更斯還會運用對比色手法，體現家庭幸福的美好，即使住在華麗的大房子里，家庭不和諧、不幸福也是沒有意義的。同時也提出家庭要幸福，女性必然要具有賢良淑德的品質。他對家庭生活描寫最為優秀的小說就是《荒涼山莊》，各種女性形象被其創作出來，而天使女性形象的就是埃斯特，荒涼山莊就因為埃斯特的存在使得不再荒涼，一個幸福的家庭被構建起來，也就是家庭幸福需要以天使女性作為保障。在狄更斯的小說中還有很多贊揚女性品德和對幸福生活的信仰的小說，比如最著名的小說《雙城記》、《大衛·科波菲爾》、《董貝父子》等等，他們中的露茜、艾妮斯及弗洛倫斯等都是天使女性形象，都是創造幸福家庭的關鍵。狄氏小說中天使女性形象的塑造也為后世小說創作奠定了基礎。

（二）天使女性形象塑造的文學價值

狄更斯塑造一系列人物特別是諸多女性形象從不同角度反映出英國的社會文化風貌。他對天使女性或完美女性形象的塑造正是其內心深處對這類女性的訴求。

善良、勤勞、富有仁愛之心——這是維多利亞時代英國社會對天使女性的品質要求，也是他的文學倫理觀所推崇的，表達了他的道德理想。《大衛·科波菲兒》中的姨母對大衛的援助、《雙城記》中的露茜對于父親的關愛等都來自于人物內心的仁愛之心和慈悲心懷。這些女性形象的塑造表達了作者期望通過道德感化的方式來改造社會，消除人間罪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讓邪惡的人得到應有的懲罰；而善良的人都能找到可喜的歸宿。比如，狄更斯塑造了艾妮斯這樣的完美形象，她既有外在美貌，又有內在美。既保護著受欺凌的老父，又支持著飽受挫折之苦的大衛，而最終她獲得了幸福。

在他的作品中，他所喜愛的天使女性，如艾妮斯、露茜、弗洛倫斯、埃斯特等都是集“真、善、美”為一身的女性，是最能代表和諧、完美的女性。狄更斯賦予了這些天使女性恰到好處的美，展露了符合時代要求的審美功能。同時，狄更斯把她們作為傳達社會品德的工具，體現了文學的教誨本質屬性。她們是維多利亞時代理想的道德模范形象和榜樣，給予人示范和啟迪，并以此作為標準衡量自身的道德水準 ［7]。

三、狄氏小說中天使女性形象塑造的缺陷

狄氏小說中塑造了眾多的天使女性形象，體現了狄更斯對幸福家庭的向往及女性品德的贊揚，同時也上升到了道德的層面，發揮著道德訓誡的作用。另外，體現了追求善良，鄙視惡行的思想觀念，力圖以天使女性形象達到凈化心靈的目的。這些都是其小說中天使女性形象塑造的價值所在，然而它也并不是完美的，他的形象塑造也存在很多缺陷，現將缺陷分析如下：

（一）人物塑造過于單一

狄氏小說中天使女性形象都是以家庭為主，其活動范圍被局限在家庭中，而沒有自己的喜好及追求。露茜、小杜麗、小耐兒等都處在少女時代，擁有最美好的青春，但是她們卻在家庭中處理瑣事，沒有什么追求，安于現狀。因為她們大愛無私的高尚品質，使得她們總是想著怎樣為親人和朋友創造幸福，但是卻失去了自己的生活。為了迎合男性，不得不以一個標準來約束自己，以樹立自己在男性心里的形象。而且每一個天使女性的性格都大同小異，賢良淑德品質，溫柔善良的性格等等都差不多，另外，他所塑造的天使女性形象也過于完美，與現實相脫離，每一個天使女性形象拿出來都具有“狄更斯風格” ［8]。

（二）有迎合讀者心靈訴求的嫌疑

狄更斯的小說處在維多利亞時代，當時的中產階級擁有大量的社會財富，還主宰了當時社會的文藝趣味。家庭觀念是那個時代的特色之一，因此狄氏小說大多數都以描寫家庭生活為主，上層階級重視家庭觀念，狄更斯就寫小說對家庭及親情進行歌頌。中產階級比較重視女性觀，那么他就塑造了天使女性形象來滿足中產階級的需求。雖然他的小說受到了很多人的喜愛，但是他作為一個通俗小說的作者，為了追求作品的銷售量而迎合中產階級的社會偏見、心理和情感需求，這使得他在迎合讀者的同時也局限了小說的創作，同時一味地以中產階級為基礎，這樣就導致了天使女性形象的創作受到了局限 ［9]。

（三）狄更斯女性觀指導下的天使女性形象塑造存在局限性

狄更斯的女性觀就是維多利亞時代對女性的要求和道德標準,體現的是在男權社會中父權文化對女性的期待和想象。因此，狄更斯在進行天使女性形象塑造時主要以此為原則，這就不得不局限于其中。所有的女性都要視家庭為第一位，要以家庭為主并被排除在職場之外，嫁人就是婦女最好的職業，她們的職責就是“持家有道、宜家宜室”，賢妻良母就是她們要做好的角色；維多利亞時期的中產階級婦女時刻為討得男性的歡心而裝扮自己，保持迷人的容貌和姿態，要成為賞心悅目的“被看”對象，才能成為男性眼中的天使女性；同時，女子常常被認為應該是弱者，天性應該是柔弱而溫順的，從而體現和反襯出男性是保護女人的偉岸的強者，是女人服從和依附的對象，具有無上權威 ［10]。在男權社會中，女性的個性發展和其他活動空間被禁錮住了，她們沒有獨立的思想，沒有自己的追求，沒有自己的理想，只是為了輔助男性，只將家庭作為自己的生存目標，言行舉止要與男性的審美標準相符合，要聽命于男性，這些都體現了狄更斯男權文化思想，具有鮮明的時代及階級特征。

結語

狄氏小說中對天使女性形象的塑造是狄更斯創作的特點之一，也體現了維多利亞時代的女性觀及道德觀念，狄更斯對天使女性形象的塑造具有重要價值的同時也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在其研究中一定要進行深入的剖析，其小說中天使女性形象也是時代的產物，可以反映那個時代的家庭生活和社會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