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慣性視角下的農村殯葬改革

王亞萍

王亞萍/河南大學哲學與公共管理學院在讀碩士（河南開封475000）。

一、農村殯葬改革

殯葬，是社會現象的客觀產生物，是生者自覺處理死者遺體的禮儀和方式，是民族心理和民族認同的范圍之一。土葬是中國傳統喪葬的主流，從達官顯貴到平民百姓，尤其是封建君主，都不例外。殯葬包括一系列的繁雜禮儀，從簡單的喪葬用品到后來的陪葬、殉葬，人類的習俗觀念跟隨著靈魂傳說變化，由于害怕靈魂游蕩人間，出現大不祥之兆，人們便開始崇拜土地，產生了“入土為安”的習俗思想，土葬自然而然地成為主要的埋葬選擇。我國的殯葬風俗包括了禮儀、法術、圖騰、禁忌等具體內容，并且與倫理道德、宗教信仰摻雜糅合，形成了主次分明的殯葬流程。殯改是思想領域關于理念方式的一場變革，涉及每一位群眾的思想起伏，由于受舊觀念的約束，人們很難自覺自動地改變陋習，簡單的行政手段很難使人心服口服，尤其是農村難以深化殯改。中國有2800多個縣，48000多個鄉鎮，農村人口已經達到65000多萬，由于農村殯改涉及人口多、輻射范圍大，要徹底改變殯葬習俗可謂難如登天。另外，由于受傳統文化觀念的左右，在孝文化、風水文化、祭祖文化等文化慣性的影響下，推進農村殯改難上加難。

二、文化慣性

文化慣性存在于我們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小到影響個體的衣食住行，大到影響民族的生死存亡，尤其是對農村殯葬改革，這種影響更為直接。我們常常會“偶遇”這樣一種奇怪的現象：農村殯葬改革不僅不按照我們預期的軌道前進，而且往往與設定的目標背道而行，其結果使人無法預料，捉摸不透。經過不斷的歸納與總結，我們發現了一個重要影響因素——文化慣性。在農村殯葬改革中，許多“意想不到”“出乎意料”的行為與結果都與文化慣性有關。為了研究文化慣性，必須首先明白什么是文化慣性。一般來說，慣性與惰性緊密相連，文化慣性指的是在既定文化形成后，出于這種文化背景下的人民共同遵循的價值觀念和行為準則。從領域上來講，它屬于意識形態方面的范疇，慣性，顧名思義具有相對靜止和相對穩定的特征，改革是一種運動和前進的行為，兩者本質上存在著某些對立。我們不難看出：文化慣性與殯葬改革之間“天然”存在一系列矛盾，只有盡快發現和解決這些矛盾，殯改才能順利進行。

三、文化慣性對農村殯葬改革的影響

1.“孝文化”的慣性影響。孝文化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自從漢武帝時期董仲舒提出“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后，儒家的傳統倫理觀念便占據主導地位，尤其是孝文化，為維護家庭和諧、社會穩定提供了基礎。子女對父母盡孝，不僅表現在父母生前贍養父母，還表現在父母去世后妥當的安排其后事，孝文化在殯葬方面的價值取向是 “入土為安”“死要全尸”，今天的土葬是在長期的社會歷史背景下形成的，是人們心理認同的直接表現，它是判斷一個人孝心孝行的標準，是連接親情紐帶、樹立道德準繩的途徑。

在孝文化中，有一個基本共識，即“不死其親”，就是不把死去的親人當作死人，他們的靈魂依然存在。因此，對死者進行特殊的離別，給予他們重生的機會，這是儒家倡導的注重倫理的孝道思想的體現。在中國傳統孝觀念中，“燒”“化”是十分殘忍的事情，如果實行火葬，死者的靈魂就會找不到原來的身軀載體，只有土葬才可以使靈魂得到安息，死后要保留全尸，這是對靈魂的基本尊重。孝文化在人類進化過程中——出生、成長、衰老、死亡、埋葬——是一個永恒不止的主題。

2.風水文化的慣性影響。風水觀念由來已久，經歷萌芽、發展到繁榮，逐步形成風水文化，在人們的生活領域產生或大或小的影響。風水文化的產生有其深刻的社會歷史背景，流傳下來的風水產生于愚昧無知、貧窮落后的年代，由于種種無法解釋的現象和無能為力的表現，于是人們開始信仰它、崇拜它。風水文化的慣性對殯葬觀念的影響主要是陰陽合一、靈魂不滅，只有善待死者，選擇風水好、方位正的墓地以及準確的入葬時辰才能庇佑后代，造福子孫。風水文化的慣性影響使生者對殯葬這種“頭等大事”不敢掉以輕心，從而進一步加大了農村殯葬改革的難度。

3.祭祖文化的慣性影響。近年來，祭祖文化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國家也給予重視，每年清明節國家都會舉行隆重的祭祖儀式，并且由重要國家領導人主祭。除了這些公祭活動外，國家還會挑選重要歷史時刻、重要傳統節日進行祭祖活動，如新中國成立60周年之際、抗日戰爭勝利50周年之時以及春節等，以此來告慰亡靈，祭祀祖先。尤其是2005年，臺灣領導人連戰、宋楚瑜來華祭祖，分別祭拜了黃帝陵和中山陵，同時，他們也分別祭奠了自己的祖墳，從而掀起了“祭祖熱”

祭祖文化一方面反映了中華民族尊祖敬宗、慎終追遠的民族文化精髓，同時，祭祖文化的慣性客觀上給農村殯葬改革帶來了一系列消極影響。“祭祖熱”使中國人更加深信逝者并沒有離開我們，他們的在天之靈會與我們同在，加深了“靈魂不滅”的宗教信仰，是近乎執著的倫理情感的結晶，不由自主地讓人們注重殯葬形式與規格，堅守千百年流傳下來的喪葬觀念，這份執著很難被徹底改變，祭祖文化客觀上將祭祀亡靈、嚴守古制的傳統喪葬習俗演繹得淋漓盡致。同時，國家公祭的規模與儀式讓人記憶猶新，由于沒有充分認識和了解祭祖文化的真正內涵與指導意義，民間尤其是農村，更加注重喪葬規模與氣勢，堅守封建迷信、招魂納福，使農村殯葬改革舉步維艱。

四、思考

1.可不可以把計劃生育的經驗用到農村殯葬改革中？計劃生育和殯葬改革都是涉及生命的話題，一個關乎出生的人，一個聯系去世的人，兩者的確存在許多相似的地方，它們的產生與發展都與中華民族千百年來心理認同、風俗習慣、思想觀念等有關，矛盾的焦點都在于破除舊觀念、舊風俗。不同之處在于計劃生育已是我國的一項國策，上升到法律高度，大幅度降低了計劃生育工作的難度和成本，而殯葬改革單靠政府行為推進，在實際工作中又常常流于表面，弱化了政府職責，重視幅度與管理強度不夠。從這點我們可以看出，殯葬改革還需要一系列法律體系和配套措施來推進。

2.應不應該保障死者的人權問題？殯葬經常涉及一個法律問題，即死者的遺體處置權到底該歸誰。我國法律條文并沒有明確規定誰擁有遺體處置權，但在傳統意識上，出于全局考慮，認為遺體處置屬于國家代辦事務。如此看來，這與我國長久以來宣傳的尊重及保障人權的理念背道而馳，遺體作為死者的所有物，理應屬于私人財產，憲法明確規定國家不得干涉公民合法私有財產，遺體既不是偷盜更不是搶過來的，理所當然屬于合法財產，它擁有人格尊嚴和所有者。如果國家強制推行火葬，那便是剝奪死者及其親屬的合法權利。從這一點來看，深化農村殯葬改革確實有難度。

五、結語

民族文化的地域性形成了地域群眾的獨特性，民族文化的慣性造就了慣性思想的持續性，雖然21世紀五花八門的視覺沖擊使人們的生活豐富多彩，但是文化慣性依然殘存于群眾尤其是農村群眾的思維體系中。農村殯葬改革是一場移風易俗的思想變革，同時也是一項艱巨長期的歷史工程，由于多種因素的綜合作用，使農村殯改不可避免地遇到多重阻力和多方壓力，殯改是以“一刀切”為標準，還是以“因地制宜”為方向；是以政府精英的獨攬獨斷為軌道，還是以人民群眾的共參共謀為指導，這一切都值得我們深刻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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