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慧
(忻州師范學院,山西 忻州034000)
美國婦女運動的著名女理論家夏洛蒂·泊金斯·吉爾曼的短篇杰作《黃色壁紙》深刻描繪了婦女的痛苦,是美國現代文學的經典之作。小說中的“我”是一位女性作家,出于對寫作的熱愛與渴望擁有獨立的空間而被判定為需要“修養治療”,因而被安置到一座偏僻的別墅“監獄”里去進行所謂的“療養”,因而長期飽受著精神壓抑和摧殘,過著囚徒般的生活。孤立和壓抑的生活使“我”漸漸產生幻覺,最后導致發瘋。“我”的悲慘生活是女性在社會中所處的從屬地位的結果,同時也是權利規訓的現實條件下的監獄式社會的自然產物。反應了男權社會的運行機制及以女性作家為代表的生活狀況和個體掙扎。
法國著名的思想家米歇爾·福柯曾經以精神病院、監獄以及性作為模本,提出了全新的權利觀。他指出,權利是一張相互交織在一起的復雜的關系網。壓抑、監視和規訓的力量存在于現代西方文化和整個社會范圍的每一個角落[1]。權利規訓規范著社會和人們的生活內容,并且時刻運作著。在男性占主導地位的父權社會里,而“我”的身份被規定為傳統妻子的角色只能附屬于男性。男性以其絕對的權利置女性于規訓之中,對“我”寫作進行層層監視。現實中沒有同情、沒有理解更沒有忠告,“我”的處境堪比文中“那幢大樓”所隱喻的一般,婚姻和家庭將“我”緊緊地束縛和拘禁,不但讓“我”失去了獨處的空間,更讓“我”的內心感受到無法忍受的孤獨。男性始終處于傳統文化的核心地位。與此同時,“寫作”也理所當然地被認為是男性的特權,歸根結底這樣的表現其實是男性生殖行為的延續。被營造出來的文化氛圍不僅給予了男性以“寫作”的特權,還賦予他們創造與控制的權利,而“寫作”也當成了男性展示其特權的工具。
權利規則在整個社會范圍內的運作,無論從生理和社會哪個角度出發,女性都未被允許從事寫作甚至是參與寫作,這成為當時社會的一條不成文的規范。因此,女性成為作家這一職業進行創作的主體地位得不到整個社會和個體的認可,從而產生孤立和疏離整個社會和人們的感覺。處于附屬角色的女性地位,使得女性在表達自己的方式中顯得無比膽怯,進而對自己的創作能力產生質疑,過著“偷偷摸摸”的創作生活使得“我”異常的疲累。即便如此,女性作家同樣渴望可以獲得男性作家一樣的認可和理解,希望用自己的方式來發表來自女性的“抵抗”的聲音。女性作家在寫作的過程中表現出了對父權的畏懼以及自身的膽怯和焦慮都體現在所創作為作品當中,從而產生自卑的心理。正式由于這種自卑的存在,使得女性作家同樣頑強地展現出其在藝術上的自我認可以及對“父權”權利規則的斗爭與反抗。
小說的背景選取的古老莊園,擁有強烈的殖民時期的色彩。其目的在于暗指社會處于男權的統治之下,人們所擁有的思想和文化經歷了悠久歷史而根深蒂固。女性始終處于這種權利規訓的監督之下。因而規訓權利得到了經由周密的監視系統來保證實施的依托,而這正是規訓權利網絡系統的核心,尤以“圓形監獄”的全景監視為基本特征直接地表現出來。
18世紀懲罰罪犯的手段非常地殘忍,而到了19世紀則轉變為以監禁為主的監獄懲罰。以前的懲罰施于罪犯的肉體,而轉變后的懲罰轉為施于罪犯的心靈。在這里,監獄不僅僅是對罪犯的身體進行監禁的所在,更是對道德和精神進行強迫改造的所在。
監獄的全景監視系統是表現最為突出的特征。邊沁所設計的圓形監獄就是典范。這種監獄擁有著全景敞視的特殊的構造,不但使得罪犯每時每刻都感受到被監視的同時。還在無需使用暴力的情況下對其進行精神摧殘,迫使他們順從就范,以達到接受所謂的“道德改造”的目的。“監獄的優越性使得它給予了一種極大的力量,因而被認為適合于應用它的任何組織”[2]。圓形監獄的獨特結構,體現著壓制性的全景監視是整個男性社會的權利規訓的一個真實的縮影。小說充分地展示了那監獄式的社會全景監視的無窮威力,也反映了女性所受的殘酷壓迫。小說中的“我”想成為“作家”,這一身份從一開始就被作為男權代表的丈夫、兄弟甚至醫生予以了否定。因而“我”就成了他們規訓與約束的對象,不但禁止“我”去寫作,甚至連“我”與人交流的資格也予以剝奪。因為在他們的眼里,“我”對自己認知以及“我”渴望去寫作的一舉一動,已然是一種病態的行為,繼而需要他們對我進行“治療”。“我”被丈夫帶到一個孤獨、偏僻的別墅“療養”也成了理所當然之事,這一切都是他們認為正確的,只有這樣才能使我的“病”康復,而不去過問我是否愿意接受。“我”只能獨自地、默默地去忍受那與世隔絕的生活,去接受那無情地監禁且被監視的命運。
小說中的“全景監視”還體現在對“我”規訓和監視無處不在。“我的丈夫”約翰是對“我”監視的組織策劃者、監禁的執行者以及高級的監視者。與此同時,作為全景監視的不僅僅是“我的丈夫”,還包括“我”的兄弟,他們的話都如出一轍。在他們看來對“我”的監視是如此的理所當然。正是這個原因,“我”的病不但無法痊愈,甚至無法稍有好轉,這也是無法對癥下藥的必然結果[3]。像“我”這樣的女性之所以生“病”,總的根源就這個社會本身的權利規則,即男權社會。其實“我”對我所謂的“病”卻十分地了然,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我”所真正需要的不是那照顧到“無微不至”的監視,僅僅是一份可以借助于“寫作”來與別人傾述思想的空間,更期望與人交流。而“我”被關在那樣的“監獄”中,我被完全暴露在那些監視者的目光之下,沒有了任何隱私及自由可言。
在營造出的男性社會里,“我”被限制在弱勢群體中,根本就不能擁有自己的空間,更別說是“寫作”的房間。生活在這樣的“監獄”中,附加無所不在的監視,阻礙了“我”進行創作的思想和行為。“我”的丈夫約翰,雖是醫生,卻只強調休息治療,而無視“我”真正的病因,無視我真正的渴望與需求,不但禁止“我”從事思考、閱讀與寫作,更禁止我擁有獨立的“空間”來獲取理想的寫作環境,以及獲取寫作的題材。他所謂的修養治療法直接地說是對女性思想的“監禁”,即不允許參加社交活動,也不允許進行工作,還要長期吃藥來進行修養,這與對作者進行“軟禁”無異。文章清晰地描述了女性的尷尬地位,在這種權利規訓下,“寫作”是被禁止的。我雖然向自己的丈夫以及整個男權社會表達了自己的理想和想法,認為寫作的過程可以使“我”的心靈得到放松,這樣會有益于“疾病”的康復。在這樣的社會中,根本沒人去理會一個“病態女性”的言語。尤其是在當醫生的丈夫和兄弟,以及她的主治醫師這些專業人員的面前,他們認為對“我”的病情才最有發言權,甚至直接忽視掉了我這個“病人”的存在,“我”也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甚至一再告誡“我”,恢復健康的唯一途徑,就是放棄思考,放棄理想[5]。
男權社會中的權利規訓是以網絡的形式運作的,在這個社會的每個個體中存在。人們總是既處于服從的地位又同時運用所謂的權利。監獄式的全景監視里,女性處于附屬地位,沒有任何獨立的空間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更別說實現自己的理想。小說從女性作家想擁有“自己的房間”創作卻困難重重,并以“我”的瘋癲告終,反應了男權牢籠對婦女寫作的壓抑和禁錮。在這樣的社會中,規訓權利將男權的思想和觀念廣泛傳播,使女性由此產生順從思維,以此來體現男權權威不可動搖的目的。
[1](法)米歇爾·福柯·規訓與懲罰[M].劉北成、楊遠嬰譯.北京:三聯書店,1999:301.
[2]程錫麟·天使與魔鬼—談《閣樓上的瘋女人》[J].外國文學,2001(1):74.
[3]朱虹·美國女作家短篇小說選[C].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68.
[4]陳曉蘭·女性主義批評與文學詮釋[M].蘭州:敦煌文藝出版社,1999.
[5](法)米歇爾·福柯·瘋癲與文明[M].劉北成,楊遠嬰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