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古埃及書吏學校的培養模式

王 磊

(廣東石油化工學院高州師范學院，廣東 高州 525200)

書吏學校的特殊性在于它是專門培養書吏的“教育機構”，這里的教師通過讓學生抄寫說教文的形式達到品行教育的目的。古埃及的“說教文”是為了將年輕人培養成為忠于君主、愛戴百姓的官吏而撰寫的教導性文獻，這些文獻的作者通常是國王、官吏或德高望重的智者們。古埃及的貴族統治者們期望學校培養出來的書吏在擁有淵博知識的同時，具備傳統的倫理觀和價值觀。為此，在實際教學過程中，智者們便要求學生抄錄各式各樣的說教文，從而培養書吏完美的品行。后世保存下來的很多陶片和紙草上的說教文本就可以證明這點，很多重要的說教文作品還在書吏學校中被當作教材。

書吏階層與“說教文”互相影響，一方面，書吏通過說教文中的教導學會為人處世的基本原則。另一方面，書吏對“說教文”的推廣起到重要作用。疏吏作為社會的上層階級，發揮一種為全社會各階層提供追求目標與榜樣楷模的作用，這種楷模的作用為全民族價值觀的形成和發展提供了前進的動力。

古埃及同樣存在很強的“官本位”思想，作為能夠邁向成功的為數不多的途徑之一，通過學校學習成為合格書吏，進而改變個人及家族地位，是很多富裕家庭對兒子的期望。而說教文的作者們，也會不遺余力地在文章中對書吏們的未來志向作出教導，這在《謝提的教諭》中表現得十分明顯。文中描述了書吏以外的17 種職業的悲慘境遇，從工作環境、勞作強度和勞累程度等方面進行了生動而細致的描寫。他將金匠的手指比喻成鱷魚的爪子，將盆罐制造業說成是整日生活于地面之下的苦差，將洗衣工的工作說成是每日面臨鱷魚襲擊的危險行業等;之后又對書吏這一職業大加贊賞，將書吏一職描寫為整日不會擔心饑餓伴隨，在社會中享有特權的美差事，更重要的是學生由此可以光耀門庭。通過這樣鮮明的對比，謝提完成了對兒子的教導，寄希望于兒子能夠成為一名書吏，從而可以改換門庭、光宗耀祖。從這一典型案例中可以看到古埃及社會嚴重的“官本位”思想，那么在其他說教文中是如何教導學生成為合格的君主或者書吏的呢?本文重點從“君王之道”和“為官之道”兩方面對古埃及這一培養模式進行論述。

前文中已經提到，法老是古埃及最高的掌權者，要統治偌大國土，必然需要在各個方面加強王權的影響。因此，說教文中也對將來要成為君主的學生進行教導，使他們能夠更好地適應從王子到法老的過渡。中王國時期的《對美里卡拉王的教諭》和《阿姆涅姆黑特的教諭》，都是教導王子如何成為一名受人愛戴的國王。

“在神靈的注視下要時刻保持處事公正，你要記得人們會在你的身后評價你，如果你是根據實際罪行來量刑，那么你就會受到百姓的贊譽。不要去詛咒別人，要時刻記住不要隨便接近邪惡的事物。要做一個仁慈善良的君主，你的子民會愛戴你，你的臣民會為你耕作，他們會贊頌你的功德，也會因你而感激神靈，并為你的健康祈禱。不要去覬覦別人的耕地，不要去追求別人的財富，那些身外之物都不會長久地屬于你。要懂得嘉獎你的臣民，他們會為你服務，執行你的命令。作為一國之君，要時刻保持公正賢明，讓你的臣民因此而尊敬你。不要刻意區分貴族和平民，不要任人唯親，只有這樣各行業才會涌現出精英。”

在另一篇說教文《阿姆涅姆黑特的教諭》中，也體現了一國之主對后世君主的諄諄教導。這篇說教文講述了在第12 王朝時期發生的一次宮廷政變，文中的作者在死后以靈魂再現的方式，向人們訴說要如何仇殺那些叛徒，又怎樣評價自己的功績:“在你熟睡的時候要讓自己的心靈為你守護，因為在災難來臨的時候不會有人幫你。我幫助窮人，安撫孤寡。從我出生起，我便努力不讓邪惡靠近，我像英雄一樣不斷升華自己。我是谷物的制造者，在我的國家里沒有餓死的災民。人們因為我的統治而安居樂業，并贊譽我的功德。”從這篇說教文中可以看出作者對周圍人的猜疑和不信任，這是由于從古王國到中王國，經歷了第一中間期的社會大動蕩，埃及的社會倫理道德觀念發生了變化，人生態度由樂觀變為悲觀，在人際交往中，坦誠和相互信任被猜忌和相互提防所替代。

無論在任何國家，一種政權的長期興盛都離不開社會的穩定，而在古埃及社會中，自上而下所提倡的公正思想往往會推進社會的進步，達到鞏固政權的目的。在《效忠教諭》中這樣描寫法老擁有一顆公正之心的重要意義:

“不要無端增加農民的賦稅，要讓他們生活富裕；只有這樣他們才會樂于為你勞作。如果他們生活豐裕，他們勤勞的雙手便會為你耕作，一旦你損害了他們的利益，那么他們就會離開田地，不再為你勞作。要以合理的比例來征收賦稅，這樣你在神靈的眼中也會是公平的。如果你不這樣做，那么你的財富就不會永世相傳，你可憐的子孫便不會受到你的恩惠。神靈不會將你不公正得來的財富賜予你的后代。顯然，王公貴族們要依靠臣民而生活；即使有天他們逝去，他們依然是優秀的。”

同樣，作為將來能夠成為統治階層一員的書吏，培養其“忠君”思想也是維護王權穩定的必要條件，而這些說教文也從側面反映出法老在古埃及社會生活中至高無上的地位。《效忠教諭》和《一個人對他的孩子的教諭》都把重點放到“忠于王權”的問題上。在這兩篇文獻中，作者們都教導書吏們敬重法老，時刻記住法老是其一切權利和財富的源泉和保障。效忠教諭中這樣寫道:“用真誠的心來贊美法老!要時刻記住是他的恩賜才讓你生活富足。是他讓百姓不必擔心饑餓和貧困，是他照亮了整個埃及，他是神的兒子，他的光芒照耀大地令萬物生輝。”

而在《一個人對他的孩子的教諭》中則是這樣描述法老的無上權威:“不要妄想背叛神靈!記住我們要贊美神圣的法老，要永遠支持他，如果你忽視他的存在，那么你會一無是處。如果法老重視你，那么你會平步青云。如果你聽從他的命令，那么他就會成為你各項行為的有力保障。”可見，法老在古代埃及社會的地位至高無上，所以多數涉及到“皇家教導”的說教文都大力提倡培養王子們正確的人生觀和價值觀，使他們在未走上權力的高峰前，體會民間疾苦，以便在未來能夠做到體察民情，愛戴百姓。

古埃及書吏學校主要是培養那些即將成為國家官吏的青年人，那么學會怎樣與上司相處，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官員，成為他們走向仕途的必修課程。

首先，一定要將領導交代的事情處理得當，努力爭取贏得上司的信任。在《普塔霍特普的教諭》一文中，普塔霍特普這樣教導自己的兒子:“假如你值得信任，被上級派遣出差，堅持派遣你的人的本意，傳遞他所想表達的命令。警惕不要輕信謠言，那樣會制造出不必要的麻煩;確保傳話的真實性，不要惡意誹謗，不要惡意攻擊任何人。”說教文不只一次提到，身為書吏的學生，切記不要隨便猜測別人特別是上級的心思，也不要隨便制造謠言是非，只有先學會與上司們和諧共處，才能保證日后的飛黃騰達。

其次，說教文作者教導學生要時刻牢記社會等級觀念，不要做出格之事或者越權行事。古埃及是個等級觀念根深蒂固的國家，一個年輕人要出人頭地，必須小心謹慎的遵守這些規則。“如果你是法庭審判中的一員，一舉一動都要符合你初入官場時的準則。對待任何人都要有禮貌，不要看不起被傳喚之人，要對他們以禮相待。法庭有(它的)規則，所有的判決都要通過審判，是神提升了你的位置，而拼命向前擁擠的人則得不到任命。不要惹怒上級，如果一旦他發怒了，不要去跟他爭吵，他也會在憤怒過后對你大加贊揚，為了你自己也要選擇保持緘默，時刻服從上級的命令。”

另外，為官者應多做善事，不要做侵犯百姓利益的事情。因為在古埃及這個等級觀念根深蒂固的國家，如果官員們肆意豪取強奪，那么百姓就可能無處訴冤，所以在說教文中作者不止一次提醒學生們注意為官者要善于傾聽弱者的申訴，安撫痛苦。對于心中有愁事的人即使滿足不了他的要求，也要給他傾訴的機會。作為即將踏上仕途的年輕人，要在言行舉止上注意，要時刻保持謹慎，要言出必行，不要魯莽行事。“做人一定要嚴肅!不要傳播謠言，言行謹慎會使你好運連連。在處理公務的時候要注意不要有所偏心，這樣不利于你的升遷。時刻記得會有人抱怨你歪曲了事實，那樣的話，你的所作所為將變成了審判你時的證據。”

善于聽取來自各方面的建議也是成為一名出色的官吏所必備的條件之一。“如果你是一個領導者，平靜地聽取申訴者的辯解，不要阻止他傾瀉計劃告訴你的事情。處理事件要公正，不能有偏。這也并不意味著所有平民的請愿都能成真，但是認真聽取別人的意愿是對其心靈的安撫，而對于那些阻止別人申辯的人，神靈也會追究其責任。”

成為書吏并不意味著就可以一勞永逸，不需要再學習典籍和歷法。恰恰相反，書吏要時刻注意加強自我修養，不斷提高自身素質，才能勝任政府各種職務的需要。“要努力掌握典籍和歷法知識，在日常工作中記得以它們來指導自己的行為，這樣你行事時便有法可依。不管你去何處任職都要時刻記得要做到根據典籍歷法來做事。”由于古埃及文字的特殊性，要想學會閱讀這些典籍等文本，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也需要付出很大的精力。在古代埃及這樣一個社會地位多半要取決于世襲的國家，通過書吏學校成為書吏是很多父母對兒子的期望。其實，古埃及的貴族和官吏將孩子送進書吏學校，很少是為了讓孩子獲得知識，更多地是將書吏學校作為獲取社會高位的墊腳石。對于在學校學習十幾年的書吏來說，他們為自己和家庭帶來了希望，他們擁有特權，可以免除賦稅，最重要的是抬高家族地位。

綜上所述，對古代埃及的“學而優則仕”思想，更應該根據當時的歷史現實去理解和認識。古代埃及人之所以對青年人實行如此嚴厲的教育，仍是出于為自身統治培養接班人的需要，從而維護和鞏固統治階層的利益。這種階級差別和貧富等級觀念，下級對上級的完全服從，更使得這一思想深深地打上了那個時代的烙印。

［1］G. Andrew，Egypt in the Age of the Pyramids，David Lorton trans［M］.London，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