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錦羚
中國古代政治結構的理性選擇
——以皇帝世襲制為視角
施錦羚
中國古代的皇帝世襲制度長久以來被淪為愚昧、罪惡的代名詞,本文試圖跳脫主流的觀點,從客觀理性的角度出發,分析皇帝制度以及與之合力發揮作用的世襲制度在當時背景下存在的必然性以及合理性。認為古代中國并不具備民主的基因,且中國的皇帝制度實際上是為了促使社會和平穩定發展的政治制度。
古代中國;皇帝制;世襲制;政治結構
“存在即合理”,不少人會將這句話演繹為“真理是永遠存在的”,筆者認為不可能存在永遠的真理,真理之所以是真理,是以某個階段、某個條件為前提而成立的。就像科斯在《美國社會學評論》中所說的“任何一個理論都必須具備相應的限定條件……一個理論定論的限定條件越窄、越嚴格,則越難以被證偽。”人類歷史上的政治制度也是如此,一個制度既然切實的存在過,就說明有它產生的合理之處,限定它的條件改變了,這個制度便隨之被證偽,變得不再合理,取而代之的將會是另一個“相對合理”的制度。
皇帝制作為政治體制的一種,在許多國家都曾經存在,甚至現在仍然存在著。中國的皇帝制度在民主革命的炮轟下淪為了愚昧的象征,并在隨后100多年的民主意識形態籠罩下,幾乎成為中國落后挨打的罪魁禍首。對于皇帝制度為何腐朽,幾乎所有人的回答都是——因為歷史證明它是腐朽的。態度強硬且不容辯駁。從這里可以看出,缺乏對歷史和制度的理性思考是大多數中國人的通病。那么接下來繼續思考,皇帝制度在古代中國是基于什么樣的社會條件萌生的?僅僅是一人的私心便想將國家據為己有嗎?答案是否定的,經濟學原理告訴我們,少部分人的私欲無法長久地維持一個制度的存在,除非這部分人的私欲與當時主流的社會需求相遇并激發出火花。而且世界上的任何一種制度,只要能在歷史中尋到它的蹤跡,就很難說它一味地只是愚蠢或者罪惡的。因此,本文站在理性的角度探討皇帝世襲制在中國古代存在的合理之處和必然原因。
1.民主的基因。對于“民主”一詞的描繪,總是伴隨著人權、平等、自由等美好詞匯。盧梭曾經提出,“一般說來,民主政府就適宜于小國,貴族政府就適合中等國家,而君王政府則適用于大國。”[1]這時我們便不得不考慮,這樣的論斷從何而來?當我們在腦海中描繪出古代中國的樣貌時,大體會浮現出老子口中的:“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2]這句話已經粗淺地為我們揭示中國古代并不具備民主基因的原因,畢竟,民主社會使得公民更加積極主動地參與公共事務,將“裝在套子里”的個體變成了社會的動物。但在以農耕為業的東亞大陸之上,他們的生活方式是“更為集中,又更為分散的”。“集中”體現在以血緣關系為基礎的宗法制度使得家文化備受重視,自給自足的農耕社會也不具備貿易往來的基因,因而以家族、村落為單位的小集體居多;“分散”則體現在古代農耕者缺乏相應的社會交往,因而整個國家便缺乏一種可以將數個小集體聯結成為一個共同體的紐帶。
朱蘇力教授曾提出過“民主的基因是共同體”的結論。共同體使得人成為城邦的動物,以古希臘城邦所實行的民主政體為例,由于獨特的地理條件以及耕地過少的現狀,古希臘各城邦之間的貿易往來發達,這種生活儼然構成了一個共同體,各種利益的纏繞使得城邦公民有共同參與城邦事物的動力,也使得公民間能相互了解參政者的能力與品行,并根據不同人對于自己所需利益的不同需求,黨派應運而生。而這樣的民主制在當時的中國是絕對沒有生存土壤的。試想,即使作為古代精英階層的孔孟在周游列國時,大部分人也會因為聽不懂他們的口音而無法理解他們試圖宣揚的克己復禮;倘若真的舉辦一場選舉,各位選民也會因為不了解臺上的候選人而面面相覷。因而真正的民主作為近代意義的產物也是需要強大的技術和方便的交通來保障的!當然這并不意味著古代中國是無須治理的“自然狀態”,借用霍布斯的觀點,在自然狀態下,人們處于萬人對萬人的狀態,人們為了保護自己的自由,將自己的部分權利讓渡出去,這樣就形成了國家。而國家畢竟是一個抽象的概念,古代中國缺乏生活共同體,于是必須產生一個可以代表國家行使“這份權利的人”,以維系一種最低限度的政治生活秩序,規定人們為了生活和繁衍所必需的最基本的秩序。放在中國,皇帝便在歷史的舞臺上華麗登場。
2.皇帝制度存在的理性思考。在傳統的農業社會,生產力和經濟附加值最終來源于土地,在如上的背景下人們所關注的焦點是如何才能保全自己的土地而非現代意義上民主思想的萌發。因為在農業社會的經濟生產力尚未耗盡的古代中國,即使閉關鎖國、自給自足也仍能創造一個又一個的“太平盛世”。所以老百姓最需要的是一個和平而穩定的社會環境,而古代中國的皇帝具備著保障社會秩序安定、平穩的無可替代的作用。歷史證明,只要中央集權被削弱,便會激起一場腥風血雨,與之相反,只有“統一”才能造就太平盛世。中國的皇帝制度實際上是為了促使社會和平穩定發展的政治制度,區別以往批判皇帝制度是“一人之治”的制度,而是一個由全國范圍內匯集而來的社會精英組成的政府,并嚴格依照律例典章運行的官僚政治體制。基于以上的分析,我們可以得出結論,在古代中國,皇帝制是歷史的必然,無論少數人掌事的貴族制(貴族制也必須以共同維護共同體為前提)還是所有人都參政的民主制都不可能成為古代中國長期穩定的選擇。
1.從精英政治的角度來看。皇帝制和世襲制度并非等同,在實行君主制的國家也并非配套世襲制,但基于古中國的特殊背景,世襲制度的誕生也同時是符合理性且必然的。皇帝作為古代官僚精英政治的構成部分,是核心所在。首先,政治精英需要皇帝制。由分散的小共同體構成的古代中國,散落在每一個角落的精英們要想成為全國性的政治精英的一員,只能期待這個唯一代表國家的皇帝所形成的凝聚力;其次,精英政治需要皇帝制。由于古代政治文化精英事業選擇的局限性,每位精英都積極地尋找可以攀附的政治力量,導致其內部競爭的不斷劇烈,為了避免這樣的惡性競爭,一種可以廣納天下精英的制度設計此時顯得尤為重要。因此在皇帝制下,皇帝便成了一個精英團體的調度者,因而可以解釋為什么說皇帝制度是一種官僚政治的組織形式,而不是具體指皇帝個人。最后,之所以采取世襲制是因為古代的精英政治需要政治的穩定性。依據經濟學的原理,穩定的政治環境往往使從政者有更長遠、更理性的規劃,而每位登基皇帝將來的壽命大約都代表著一種可以預期的穩定,加之通過世襲制度可以保證政權的更迭具有足夠的合法性,這樣的組合肯定比定期的民主選舉更為穩定。
2.從普通百姓的角度來看。在沒有形成共同體的背景下,皇帝制并不像西方發達民主制國家那樣有著嚴格的權力制衡,可以說皇帝制度作為保障秩序的最后底線是相對較為脆弱的。反映在歷史中的現象便是,一旦經歷政權更迭之時,往往兵荒馬亂民不聊生,一旦皇權世襲順利而又平和時,老百姓常能在太平盛世中安居樂業。因而政治的穩定性在古中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這也是為什么從史書中可以發現,無論是官僚還是百姓對于繼位者的才能并無過高的期待,而往往對他的合法地位具有更高的期待。因為合法的地位將有利于政權的和平轉移,打壓意圖謀反者的不軌野心,避免政治的動蕩。因而無論對于政治精英還是普通老百姓來說,總是期待皇帝的在位期限能更長一點。然而即使再穩定的皇帝制度如果不是搭配世襲制度的話,這樣的期待也會落空,因為每一次的選舉或者選賢都將面臨繼位者合法性的質疑,以及野心家、覬覦者的圖謀,而世襲制度則較大程度上成為維系皇帝制度的輔助品,因為“和平”是古代中國最重要的公共品,子承父業保證了繼位者的合法性和政權更迭的相對穩定性,也滿足了政治精英和普通百姓對于皇權的更迭和繼位者基本的制度期待。
[1]盧梭.社會契約論[M].商務印書館,2003:83
[2]高亨.老子注譯[M].河南人民出版社,1980:165
[3]亞里士多德.政治學[M].商務印書館,1965.
[4]俞可平.民主是個好東西——俞可平訪談錄[M].閆健編,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6.
[5]盧梭.社會契約論,何兆武[M].商務印書館,2003.
[6]朱蘇力.作為制度的皇帝[J].法律和社會科學,2013(21).
[7]朱蘇力.何為憲制問題——西方歷史與古代中國[J].華東政法大學學報,2013(5).
[8]何懷宏.“選舉社會”的概念——秦漢至晚清社會形態命名初探[J].文史哲,2010(6).
[9]馬克斯·韋伯.法律社會學:非正當性的支配[M].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
責任編輯:何巖
K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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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6531(2015)15-0024-02
施錦羚/華僑大學法學院在讀碩士(福建泉州36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