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界導演的典型案例
——郭敬明與他的《小時代》

張慧倫（浙江大學 中國語言文學系，浙江 杭州 310028）

跨界導演的典型案例
——郭敬明與他的《小時代》

張慧倫
（浙江大學 中國語言文學系，浙江 杭州 310028）

郭敬明執導的《小時代》系列影片是跨界導演中的典型案例，雖口碑兩極分化卻打破了華語系列電影記錄，其中原因值得分析。研究試圖從作家導演的優勢、明星導演的號召力以及本片精準的市場定位角度分析其票房大賣的原因，繼而分析跨界導演熱潮所引發的思考。

跨界導演；郭敬明；《小時代》

最近，中國影壇興起了一陣跨界導演的熱潮，除卻“演而優則導”的徐崢等演員外，韓寒、郭敬明等作家也紛紛跨界當起了導演。跨界導演們多為首次執導影片，影片質量與觀眾口碑參差不齊，然而多數影片令人驚異的超高票房卻讓許多大腕級名導都難以望其項背，跨界導演現象一時成為熱議話題。

在各行業跨界而來的導演之中，郭敬明可謂是最具爭議的一位。與多數跨界導演本著嘗試心理僅拍攝一部影片不同，郭敬明將他的《小時代》拍成了系列電影。前三部電影的總票房已突破十億，而2015年7月9日上映的《小時代4：靈魂盡頭》僅上映兩天便斬獲兩億票房。但作為一部叫座的電影，它的口碑卻兩極分化。媒體人的口誅筆伐與粉絲的爭相熱捧使之成為了一部“現象級”的電影。郭敬明的《小時代》系列電影打破華語系列電影記錄的原因值得分析。

一、作家導演的優勢：對人物與場景的高度還原

從作家跨界而來的導演與科班畢業的導演相比的確缺少一些技術性的訓練，但是他們卻擁有一項特有的優勢，即對作品的深刻理解。由作者親自完成從文學到影視的改編，能做到對原作中人物與場景的高度還原。值得注意的是，《小時代》除了電影版，還曾被改編成電視劇。但是電視劇版的《小時代》在演員的選擇上飽受詬病，不僅觀眾不買賬，郭敬明更是在微博上宣稱：“小時代電視劇，從我看到面目全非的劇本那天起，從你們一意孤行地決定演員那天起，就和我沒有關系了。”①與其把作品交給他人隨意改編，不妨自己親自執導，這或許是郭敬明跨界執導影片的初衷。

為了呈現小說的原汁原味，電影版《小時代》在主演的選擇上格外用心。郭敬明在接受采訪時透露了自己選擇演員的標準：“我選擇演員有一個很重要的是看他本身是不是適合這個角色，外形是其中一個方面，但外形不是完全唯一的指標，更多是來自性格和整體給人的一種氣質，導演和演員之間的交流是不是順暢，性格是不是合拍，都有著很重要的聯系。”[1]由此可見，演員的氣質與角色之間的契合度是郭敬明最看重的。從最終的演員表來看，《小時代》的幾位主演也基本上符合原作中的人物形象。原作中林蕭是個鄰家女孩，偶爾會做些把鬧鐘扔進水里后繼續睡覺的傻事，但是對待工作態度認真，想要通過自己的努力在飛速發展的社會中謀得一席之地。以童星身份開始在娛樂圈摸爬滾打多年的楊冪自身的奮斗經歷與林蕭比較接近，而從圈內好友的評價來看，楊冪為人爽直、好友之間經常耍貧斗嘴的性格也與林蕭不謀而合。原作中氣場強大的女王顧里確定由郭采潔扮演時，許多觀眾對有著甜美的娃娃音、身材嬌小可人的郭采潔能否勝任這個角色表示懷疑。然而定妝照中凌厲的眼神以及電影中可圈可點的表演都證明了郭采潔的氣場足以勝任這一角色。《小時代2：青木時代》中，在顧源的訂婚儀式上，顧里身穿一席華麗曳地黑裙前去砸場，像一只優雅的黑天鵝一般的畫面成為影片中的一大亮點。相較另兩位主演，“益達女孩”郭碧婷的演技稍顯稚嫩。廣告模特出身的她在接演《小時代》之前并未有過太多表演經驗，但是她長發飄逸的造型與清純可人的外貌與原作中南湘“像一株深谷里挺拔而嬌艷的蘭花一樣”[2]的氣質基本吻合。而大膽啟用臺灣綜藝女星“Hold住姐”謝依霖來出演唐宛如，郭敬明坦言是冒著一定風險的。謝依霖天生的喜感是與唐宛如這個角色互通的，她無厘頭式的、毫無顧忌的表演還原了原作中插科打諢的唐宛如。雖然是描寫四個女生的成長故事，但郭敬明對于男演員的選擇也有自己的一套標準，那就是一定要“美型”。從幾位男主演的外表來看，郭敬明偏愛歐美系的長相，例如出演宮洺的兩位演員鳳小岳、錦榮以及飾演Neil的李賢宰均為混血兒。此外，在《小時代3：刺金時代》中，周崇光整容后也由一名典型的亞洲男孩變身歐美型男。或許只有混血兒那種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同時又不失東方人特色的長相，才最貼近郭敬明原作中對幾位男性角色“眉目深邃”的形象描寫。

《小時代》的原作以其奢華高貴的基調在都市小說中獨樹一幟，郭敬明不惜砸重金在電影中還原了這種奢侈、唯美的場景。盡管許多觀眾指出電影中豪華的寢室完全不符合中國大學宿舍的真實情況，然而它卻符合原作中對四個女生寢室的描寫。“學校的寢室極盡奢華之能事。完全沒有尋常大學里八人一間或者四人一間的擁擠場面，也不需要穿越一整個走廊去盡頭的盥洗室洗澡刷牙，也沒有可能出現莘莘學子們打著手電挑燈夜讀的場面，我們擁有24小時持續的電源，24小時隨時提供的熱水，單獨的衛生間，四個人共同住在一個套間里面，兩人一個臥室，并且四人共用一個小客廳，顧里甚至從宜家買回了沙發和茶幾擺在客廳里，于是我們的生活里開始有了下午茶。”[3]因此，電影中文藝小清新的裝修風格、舒適的雙人床、又軟又厚的地毯、壁爐裝飾的豪華公寓式寢室的出現也就不足為奇。為了還原小說中顧里華麗奢侈的生活，郭敬明不惜將整個商場的試衣間都搬到了她家里作為她的衣帽間。原作中著名國際品牌的名字變成了精美時尚的禮服，渲染出《小時代》的奢華氣息。

二、明星導演的號召力：將粉絲電影演繹到極致

2011年一部投資量小、制作粗糙的影片《孤島驚魂》依靠主演楊冪的巨大粉絲群，刷新了國產驚悚片的最高票房紀錄，從此“粉絲電影”現象開始進入人們視野。“粉絲電影”是一種新的類型片，主打粉絲群體，一般制作成本較低，簡言之，即迎合某偶像粉絲而拍的電影，只對特定人群有著非看不可的意義②。在互聯網技術高速發展的今天，明星的點滴小事都能被放到網上與粉絲一起分享，明星微博動輒幾百萬的粉絲數量也反映出粉絲這個群體的力量不容小視。對于粉絲的重要性，西方媒體人也早有關注。約翰·費斯克就曾提出：“當文化工業的文本遇到其粉絲時，粉絲的參與就會使其重組和再造，因此文本接受的時刻也就變成了粉絲文化中的生產時刻。”[4]就電影而言，粉絲高漲的參與熱情甚至會改變導演對于影片的定位，同時，導演與各大主演的粉絲群數量也成為影響影片票房的關鍵因素。《小時代》既有原作小說的書迷做基礎，又有郭敬明的粉絲追捧，再加之楊冪、郭采潔等當紅影星數量龐大的粉絲群體支持，可以說是將粉絲電影演繹到了極致。

郭敬明的微博中曾公布過一個數據：過去5年中，有2443萬人閱讀過《小時代》這個故事。這些人構成了電影的潛在觀眾基礎，只要將《小時代》改編成電影，許多書迷哪怕出于好奇心理都會愿意進電影院去看個究竟。而由郭敬明親自操刀改編，成為影片票房的另一保障。從第一部長篇小說《幻城》再到賺走不少眼淚的《悲傷逆流成河》，郭敬明的小說可以說是承載了一代人的青春記憶。一些人走進電影院觀看《小時代》電影并不是為了影片本身，而是為了向這個陪伴自己成長的作家致敬。除了作品與導演本身的粉絲外，《小時代》電影還專注于培養電影本身的粉絲，而微博就是其培養粉絲的陣地。

在微博傳播系統中，輿論領袖是微博使用者關注的主要對象。在一部電影的營銷中，參與電影拍攝的導演、演員、制片人等公眾人物承擔著輿論領袖的責任，其言行潛移默化地影響著“粉絲”的傾向[5]。郭敬明不僅本人擔任了輿論領袖的職位，而且創建了“電影小時代”官方微博作為電影的“新聞發言人”。通過在官方微博上發布海報、宣傳片、演員信息等內容，再由楊冪等幾大主演轉發，從而將主演們的粉絲關注的目光全部吸引到《小時代》這部電影上來，實現官方微博的粉絲滾雪球似的增長。主演楊冪的微博粉絲高達5000多萬，導演郭敬明的微博粉絲也有近4000萬，哪怕這其中僅有十分之一的“忠實粉絲”愿意為了自己的偶像掏腰包進影院，影片的票房也會非常可觀。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郭敬明作為一個明星導演的號召力成為了影片票房的一大保障。

三、精準的市場定位：新生消費群體想要的青春

有數據顯示，中國電影觀眾的平均年齡已由2009年的25.7歲下降到了2003年的21.4歲，到了2014年這個數據還在持續下降[6]。在電影觀眾年齡趨向“低齡化”的背景下，青少年觀眾無疑成為了中國電影的主力觀眾。如何取得這一新生消費群體的青睞成為導演們必須思考的問題。郭敬明很早就意識到了這點，在上海電影節論壇上談到近些年觀眾觀影年齡下降的現象時，郭敬明直言在這種情況下，上一代導演拍電影的想法已經落伍了，需要有新的、符合年輕人想法的影片來滿足年輕觀眾的需求。郭敬明做了精確的市場定位分析，將他的電影觀眾牢牢鎖定在青少年觀影群體上，年輕人想要看什么內容，他就把鏡頭對準這些內容。《小時代》系列電影拍出了新生消費群體想要的青春。

近年來中國電影市場關于青春題材的影片屢見不鮮，它們都有一個相似的主題：緬懷青春。70后看著《中國合伙人》回想自己為夢想奮斗的歲月，80后看著《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想起當年幼稚但卻炙熱的愛情，那么90后與00后呢？他們還不想沉浸在對青春的懷念中，因為他們的青春正當時。面對這一年齡層的觀影需求，《小時代》應運而生。90后引領的年輕一代生活在經濟飛速發展的年代，他們中的多數人不再有溫飽問題的困擾。因此，他們追求的是張揚的個性以及對身份與地位的認同。為了體現年輕人的個性，《小時代》設置了四個風格迥異的女生形象，霸氣、犀利的顧里，溫柔、體貼的林蕭，多才、自卑的南湘，直爽、搞笑的唐宛如，讓不少90后能在她們的身上找到自己個性的共通點，也就更容易將主人公們演繹的青春帶入自己的想象。除了人物的類型豐富多樣外，片中極盡奢華的場景也處處彰顯了主人公的身份地位。擁有一個迷宮似的衣柜，在童話般的玻璃房子里居住，身著華麗的禮服出入高級酒會，郭敬明正是通過這種方式來滿足90后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幻想。

《小時代》不僅在年齡上瞄準了青少年，甚至在觀影群體的性別上也做過一定的市場預計。根據一份來自微博的大數據統計結果表明，《小時代》的觀眾平均年齡為20.3 歲，在與《小時代》有關的微博發送者中，女性達到了80% 以上，而且相當多的用戶都是網絡的重度使用者；而在地區分布上，傳統的票房重鎮北京、上海、廣州的觀眾在《小時代》的輿情參與度指數上并不高，一些中西部的省份反而異軍突起，也由此可見，《小時代》觀眾區別于傳統賣座大片觀眾的地域特征[7]。郭敬明非常清楚他的小說《小時代》的主要讀者群是女性青少年，因此在電影開拍時，他選擇了各種類型的帥哥來滿足年輕的女性觀眾。癡情多金的富家公子顧源、溫柔體貼的陽光男孩簡溪、才華橫溢的憂郁少年崇光、冷酷霸氣的職場精英宮洺、玩世不恭的壞男人席城以及運動型男衛海。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小時代》是中小城市愛做夢的女性青少年的欲望替代敘述，她們幻想著身處大城市的精致生活。“魔都”上海也像是一座圍城，盡管里面的人因為生活的壓力想要逃離，但是外面永遠擠滿了想要進入的人，《小時代》在中西部省份的票房驚人就是一個有力的佐證。

《小時代》系列電影自上映后爭議不斷，甚至引起了大洋彼岸美國媒體的關注，郭敬明從作家跨界導演執導的影片取得了如此可觀的票房成績，其引發的現象值得深思。首先，跨界導演的扎堆涌現促使人們重新思考導演的地位和作用。同為跨界導演的徐崢曾談到對跨界導演現象的見解：“今天我們看到有這么多不同的角色，大家坐在這里都變成導演，其實這也是一個現象。從某種程度來說，導演的路不一定是要讀了導演才能走的。但從另外一個角度講，我們缺少導演，缺少職業導演，更不要談拍專門類型片的、專門的導演。所以使得編劇辛辛苦苦寫了一個劇本，結束以后說我如果自己不把它拍出來的話太虧，因為自己辛辛苦苦寫了一個，交給一個不是那么專業的導演，就拍得沒有那么好。如果交給一個著名導演，又變成著名導演的作品了。”[8]徐崢提到了一個問題，雖然一些有名的大導演已經在國際上大放光彩，但是中國仍然缺乏職業導演。作家擔憂自己的作品被改編后喪失了原作的味道，索性自己來執導。此外，有專業的創作團隊支持使得導演的專業性門檻大大降低，各行業人士跨界導演成為可能。《小時代》雖然是郭敬明導演的處女作，但是它的總監制卻是有著“臺灣偶像劇教母”稱號的柴智屏，她所率領的專業團隊保證了《小時代》夢幻般的偶像劇色彩。作為一部主打青春時尚的影片，《小時代》的幕后團隊中還有一位不可或缺的人物，那就是藝術總監黃薇。被稱為“亞洲時尚大師”的她本人就曾擔任著名時尚雜志《Vogue》的創意總監，其身份與電影中的人物“宮洺”十分相似。黃薇根據每個角色的特點精心搭配服飾，使每個演員從頭到腳都精致有型，通過服裝來顯示人物的個性。有了這些專業人士來保證電影質量，導演的作用只是對全局的把控。

跨界導演們的作品盡管類型多樣，但都有一個共同特征，即貼近觀眾的需求。與大牌導演們思考“我想要給觀眾什么”的問題不同，跨界導演們思考的是“觀眾希望我給他們什么”，如何取悅觀眾成為導演們要解決的核心問題。郭敬明作為一個青春文學作家無疑是洞悉當下年輕人的心理的，因此，《小時代》系列電影無論是影片內容本身，還是輿論宣傳的方式都在竭力迎合年輕觀眾的需求。雖然這種討好觀眾的行為引起了業內人士的強烈質疑，但是作為專業電影人不能一味地抨擊，而更應反省自身存在的缺陷，避免作品因曲高和寡而失去市場。面對跨界導演作品的票房熱賣，專業導演們應當借鑒跨界導演的商業包裝模式，同時發揮出自己專業知識的優勢，拍攝出既叫好又叫座、商業價值與文化價值兼具的電影。

注釋：

①原郭敬明微博已經刪除，網上仍能搜到引用的微博內容。

②百度百科“粉絲電影”，http://baike.baidu.com/view/6392248.htm?fr=aladdin。

[1]楊冪跟郭敬明斗嘴無節操：“小糯米”都比你高[EB/OL].新華網（2014-07-15）[2015-06-15].http://news.xinhuanet.com/ent/2014-07/15/c_126752605.htm.

[2]郭敬明.小時代虛銅時代[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10:67.

[3]郭敬明.小時代折紙時代[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08:18.

[4]陶東風,楊玲.粉絲文化讀本[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12.

[5]李鳳鳴.基于微博的電影營銷研究——以《小時代》為例[J].新聞研究導刊,2014（8）：202.

[6]觀眾平均年齡僅21.4歲？中國電影進入“小時代”[EB/OL].網易財經（2013-08-05）[2015-06-15].http://money.163.com/13/0805/15/95HA3AAM00253G87.html.

[7]圖賓根木匠.淺談“小時代”電影項目之于國產電影的時代意義[J].當代電影,2013（10）：51.

[8]郭敬明炮轟大導演：老一套行不通了[EB/OL].鳳凰網娛樂（2013-06-19）[2015-06-23].http://ent.ifeng.com/movie/special/16thsiff/moviedujia/detail_2013_06/19/26553092_0.shtml.

[責任編輯 龔 勛]

2015-07-12

張慧倫（1991-），女，浙江臺州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與影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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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4630（2015）06-0065-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