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連片特困地區農民扶貧參與意愿影響因素實證研究

□譚銀清 王志章 陳益芳 李夢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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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國連片特困地區農民扶貧參與意愿影響因素實證研究

□譚銀清1王志章1陳益芳2李夢竹3

貧困問題是本世紀農村經濟發展的重大問題，我國政府向來重視農村扶貧工作并取得了顯著成績。扶貧活動中貧困農民的參與意愿對農村扶貧工作的成效具有決定意義，本文通過來自我國連片特困地區4省9縣的調研數據回歸表明：年齡、收入、當地教育發展水平以及農民對政府扶貧效率的認知等因素均對農民的扶貧參與意愿具有顯著地統計學意義。本文最后就提高農民扶貧參與意愿提出了相應的建議和對策。

農民扶貧參與意愿；回歸；建議和對策

一、引言

貧困歷來都是倍受學術界和政策制定者關注的一個世界性話題。我國廣大農村地區由于社會、歷史、自然、地理等原因，發展相對滯后，貧困問題較為嚴重。1978年，我國農村貧困人口共2.5億，占總人口的30.7%。改革開放以來，黨和政府倍加關注扶貧事業，特別是隨著《國家八七扶貧攻堅計劃(1994-2000年)》和《中國農村扶貧開發綱要(2001-2010年)》的實施，扶貧事業取得了巨大成就。截至2010年，按照年人均純收入1274元的扶貧標準，全國農村貧困人口已減至2688萬人，占農村人口的比重下降到2.8%。與此同時，我國農村的貧困形勢也出現了新的變化——貧困地區的發展不平衡變得越來越嚴重。現階段，我國農村貧困人口主要集中在一些靠正常經濟增長已無法帶動，常規扶貧手段難以奏效的連片特困地區。這些地區具有貧困范圍較廣，貧困程度較深，減貧難度大等共性。2010年10月，黨的十七屆五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二個五年規劃的建議》中明確指出要加快解決連片特困地區的貧困問題。2011年底頒布的《中國農村扶貧開發綱要(2011-2020)》也強調把連片特困地區作為未來扶貧攻堅的主戰場，要求明顯改善連片特困地區的發展環境和條件。2011年11月，中央啟動了首個連片特困地區扶貧攻堅試點——武陵山片區區域發展與扶貧攻堅試點，正式拉開了連片特困地區扶貧攻堅的大幕。

二、文獻回顧

黨和政府向來重視農村的貧困問題，在上個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我國就開始了大規模、有計劃的扶貧幫困工作。迄今為止，我國的扶貧事業經歷了區域性開發扶貧、全國性開發扶貧、農村扶貧攻堅、以及城鎮反貧困戰略四個階段[1]；先后經歷了救濟式扶貧、開發式扶貧和參與式扶貧三種方式。

不可否認，我國的扶貧事業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為整個世界的脫貧工作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但也有學者尖銳的指出，我國長期以來自上而下的扶貧模式理念上存在著重救助、輕扶助，組織實施上存在著重被動服從、輕主動參與和自我發展的弊端[2]。農民的扶貧參與意愿一直是扶貧實踐中令人困擾的一個問題。如果說農民參與扶貧活動的意愿不高是由于我國長期以來自上而下的政府主導扶貧模式的結果，但研究表明即便在近年來以“賦權”為核心的國際主流扶貧模式——參與式扶貧的實踐中，有研究表明貧困村民仍然難成扶貧參與主體，扶貧參與的積極性不高[3]。被譽為參與式扶貧第一村的甘肅靜寧縣靳坪村，據當地扶貧部門介紹，該村扶貧效果并不理想[4]。關于農民扶貧參與意愿的影響因素，現有文獻中尚無系統研究，只有零星論述。

來儀教授撰文指出，農民參與扶貧活動的積極性不高與我國目前扶貧工作的體制性問題有很大關系。他認為，由于目前我國還處于社會、經濟轉型過程之中,扶貧工作的操作程序在很大程度上還在憑借著歷史的慣性進行，扶貧項目的制定和實施基本上仍然采用行政手段，一些地方政府還不習慣將一些應該下放的權利下放給農民，扶貧資源的決定權仍然掌握在縣、鄉與村干部手中，他們的選擇往往傾向于自己的親朋好友，而扶貧的真正目標人群很可能被非貧困農戶占用[5]。這使得貧困農戶感到要么“無法參與”要么“參與了也沒有用”[6]。

貧困文化學派創始人劉易斯認為,窮人之所以貧困與其擁有的文化——貧困文化有關[7]。馬里亞諾·格龍多納也指出，短期的經濟行為可以由經濟變量來解釋，但長期的經濟行為靠經濟變量則無法給出答案，必須求助于文化邏輯[8]。貧困地區的農民往往呈現出聽天由命，消極無為的文化心態。他們寧肯懶并快樂著，在生活消費中只求溫飽，不求更好；在生產方式上缺乏商品意識，依然秉持著“種一劈坡，收一簸籮”，“養牛為耕地”，“養豬為過年”，“養雞為叫魂”的落后觀念。這種消極的文化心態會嚴重影響到農民對扶貧活動的響應和參與。

農民自身文化素質低下也會影響到農民對扶貧活動的參與。我國參與式扶貧的引進者和發起者，中國農業大學李小云教授曾經撰文指出，貧困農戶自身的個人素質和他們所處的環境和條件的低水平，都在事實上影響著他們對扶貧的參與。他談到，“貧困人口受教育程度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指標，但是，2002年甘孜州的18個縣中只有11個縣普及了初等教育，只有1縣2鎮普及了九年制義務教育,適齡兒童入學率88.81%，青壯年文盲率高達28.4%，貧困戶中難找一個明白人”[9]。因此貧困人口的自身條件，再加上貧困地區交通不便，缺乏市場信息，市場發育程度低，當地人文傳統的影響，甚至還有部分人口不能夠使用社會普遍通用的語言、文字等交際工具，這使得貧困農民根本無法參與到具有一定技術要求的扶貧活動中來。

綜上所述，目前我國學界對貧困地區農民參與扶貧活動的影響因素的研究表現為零散論述多，系統研究少；一致的聲音多，不同的觀點少；定性討論多，定量分析少。本文將利用來自連片特困地區4省9縣的928個樣本數據對農民參與扶貧活動的影響因素進行實證研究。

三、因子分析

因子分析是將具有錯綜復雜關系的變量(或樣品)綜合為數量較少的幾個因子，以再現原始變量與因子之間的相互關系，探討多個能夠直接測量，并且具有一定相關性的實測指標是如何受少數幾個內在的獨立因子所支配的，同時根據不同因子還可以對變量進行分類，屬于多元分析中處理降維的一種統計方法。

(一)量表變量選擇

2013年7月至8月間，西南大學“連片特困地區包容性增長的扶貧開發模式研究”課題組選取了重慶石柱、黔江，貴州石阡、水城、江口，湖南郴州、婁底、懷化，湖北咸豐等4省9縣進行實地調研，調研期間課題組采用自編貧困地區農民扶貧參與意愿量表對連片特困地區的1000個村民進行了調查，收回有效問卷982份。為了保證量表具有良好的效度，課題組在編制量表前對貧困地區的村民進行了訪談并請教了相關領域的研究專家，初步形成了量表的維度和題項，通過進一步的初測和修訂，量表最后確定了5個維度和17個變量(表1)。每個題項采用Likert五分法計分，即“非常同意”、“同意”、“不確定”、“不同意”、“非常不同意”五個選項分別記為5、4、3、2、1。

表1 量表變量選擇

(二)信度分析

度即可靠性，它是指采用同樣的方法對同一對象重復測量時所得結果的一致性程度。信度指標多以相關系數來表示，大致可分為三類：穩定系數(跨時間的一致性)、等值系數(跨形式的一致性)和內在一致性系數(跨項目的一致性)。在社會科學領域，信度常用的檢驗方法是克隆巴赫(Cron-bach)α系數。α系數越大，表示被檢測的各個題項間的相關性越大，信度越高(即內部一致性程度越高)。本文采用spss 19.0對量表數據進行信度分析，得到α系數為0.901，表明該量表數據具有較高信度。

(三)因子分析檢驗

KMO 檢驗用于檢查變量間的偏相關性，取值在0-1之間。KMO 統計量越接近于1，表明變量間的偏相關性越強，因子分析的效果越好。實際分析中，KMO 統計量在0.7以上時，效果比較好；而當KMO 統計量在0.5 以下時，此時不適合應用因子分析法。本文采用spss19.0對原有變量進行KMO值和BARLETT檢驗，分析結果如表2所示，KMO值為0.890>0.7，BARLETT球型檢驗表明其觀測值取值概率為0.000<0.05，說明相關系數矩陣與單位矩陣有顯著差異，變量間相關性較強，適合做因子分析。

表2 KMO 和Bartlett 的檢驗

(四)因子提取

為保留較多原始信息，本文擬提取 5個公共因子，提取法為主成分分析法，因子旋轉法為最大方差法，保存因子得分，經過6次迭代得到方差貢獻表(表3)、旋轉后的因子矩陣及共同度表(表 4),以及因子得分系數矩陣表(表5)。

表3 方差貢獻

(五)因子命名

由表3可知，5個因子的累計方差貢獻率為72.469%，能夠解釋變量的大部分信息。由表4可知，F1在變量X1、X2、X3、X4、X5、X6的載荷都在0.699以上，這6個變量與政府扶貧效率相關，故將F1命名政府扶貧效率評價因子；F2在X7、X8、X9、X10這4個變量上載荷大于0.788，故將這4個與村務民主相關的公因子F2命名為村務民主評價因子；F3在X11、X12、X13這3個變量上載荷大于0.723，F3反映了村民對當地醫療條件的主觀評價，故將F3命名為醫療發展因子；F4在X14、X15兩個變量上載荷大于0.798，F4體現了村民對當地的文化設施條件評價，故將此因子命名為文化發展評價因子；F5在變量X16、X17上載荷大于0.709，該因子體現了當地的教育發展水平，故將此命名為教育發展因子。從表4中還可以看到各原始變量的共同度都大于0.56，表明原始變量對各公共因子的依賴程度較大，本研究的因子分析具有較好的效果。

表4 旋轉后的因子矩陣及共同度

(六)因子得分方程

由于公共因子能夠反映原始變量的相關關系，用公共因子代表原始變量時，有時更有利于描述研究對象的特征，因而往往反過來將公共因子表示為變量或樣品的線性組合，即：

Fj=βj1X1+…+βjpXpj=1，2…mp=1，2…k

上式稱為因子得分函數，用它來計算每個樣品的公共因子得分。由表5，可得到如下因子得分方程：

F1=0.739X1+0.706X2+0.755X3+0.739X4+……+0.256X17

F2= -0.049X1-0.085X2+0.061X3+0.124X4+……+0568X17

……

F17= -0.096X1- 0.085X2-0.040X3-0.058X4+……+0.415X17

表5 因子得分系數矩陣

四、回歸分析

回歸分析是研究事物分類觀察結果與一些影響因素之間關系的一種統計分析方法。為了進一步探尋貧困地區農民扶貧參與意愿的影響因素，本文擬采用線性多元回歸模型對數據進行分析。

(一)多元線性回歸基本思想及數學模型

生活中發生的許多現象都不是相互獨立的，而是相互作用、相互影響的。一種結果的出現往往是多個因素、多個環節共同作用的結果。拋開其他因素，僅考察其中一個影響因素對結果的影響，所得出的結論是片面的，甚至可能是錯誤的。當因變量與自變量組之間存在多重線性關系時，應用多重線性回歸模型可以很好地刻畫它們之間的關系，其數學模型可以表示為：

Y=β0+β1X1+…+βmXm

(二)變量設定

本文擬用變量“你是否樂意參加政府組織的各項扶貧活動”(該變量采用5分計數)作為因變量，以前面提取出的五個公因子以及被訪者的性別、年齡、受教育程度、居住區域、政治面貌、婚姻狀況、職業類別、家庭總人數、人均收入等人口統計學變量進行線性多元回歸分析。

(三)結果及討論

利用spss19.0進行逐步回歸(表7)，結果表明年齡、人均收入、政府扶貧效率評價、當地文化發展評價、村級民主評價等變量在0.05的水平上均顯著，具有統計學意義。

回歸結果表明，年齡和人均收入兩個人口統計學變量與農民扶貧參與意愿正相關，即年齡越大、收入越高，參與政府組織的扶貧活動的積極性就越高。在貧困地區，年齡越大，往往子女越多，身體素質越差，家庭負擔更重，也就更容易陷入貧困。救濟式扶貧依然是我國貧困地區重要的扶貧形式，年齡大者比年齡小者更容易成為救濟扶貧的受益者。因此年齡大者相對于年齡小者也更樂意于參與國家的扶貧活動。

人均收入越高者越樂意參加政府的扶貧活動。我國的扶貧模式從最初的救濟式扶貧過渡到了開發式扶貧。在以“輸血”為主要形式的開發式扶貧中，政府往往熱衷于向貧困農戶提供貸款或提供項目。但這樣的“輸血”方式往往將最窮的人排斥在外，而收入越高的農戶更容易獲得這些資源，窮人因為償還能力很難獲得貸款，同時因為沒有“本錢”也不可能獲得政府提供的扶貧項目。

在與農民扶貧參與意愿顯著相關的幾個公因子中，農民對政府扶貧效率的評價與其扶貧參與意愿相關度最高，即農民對政府扶貧效率的評價越高，參與政府的扶貧活動就越積極。這是因為在我國長期以來的政府主導扶貧模式中，扶貧資源由政府支配，農民只能被動參與。而政府主導的扶貧模式容易使扶貧目標產生偏離，在實際行動中往往容易被其他目標所置換，“假扶貧”，“扶假貧”現象時有發生，這會削弱政府在農民心中的公信力，影響農民參與政府扶貧活動的積極性。

表6 其它變量的名稱及取值

表7 回歸結果

有意思的是雖然被訪者的受教育程度對扶貧參與意愿的影響沒有顯著差異，但被訪者對當地教育發展的評價對其參與扶貧活動的意愿卻具有統計學意義。這可能是因為貧困農民會把脫貧的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因此如果子女的教育條件越好，他們脫貧的信心就會越堅定，也會越樂意參加政府的扶貧活動。

農民對本村的村級民主評價也是影響其參與扶貧活動的一個重要因素。“上有千條線，下需一根針”。政府扶貧項目的分配與實施最終往往由村干部決定。農村貧困地區親緣、血緣關系以及宗族思想等傳統觀念更濃厚，這就容易導致扶貧資源在村干部手中“暗箱操作”，而真正的窮人卻與此無緣，對扶貧活動失去信心。

五、對策建議

貧困是一種非常復雜的社會經濟現象，有其深刻的政治、經濟、歷史、地理淵源。扶貧工作是一項長期而艱巨的工作，政府、社會和貧困農民自身必須三位一體才能戰勝貧困。

(一)賦權于民，努力提高扶貧效率

以往我們在扶貧項目的選擇、政府扶貧效果的評價、自身貧困現狀的評估以及可能的解決方案等方面均未能充分考慮貧困群眾的意見,這弱化了貧困群眾參與扶貧開發的主體意識。政府必須認識到并切實尊重農民的主體地位，扶貧活動中充分發揮農民的主觀能動性。政府的扶貧活動應該以加強貧困農民的自我發展能力為目標，鼓勵和支持社會各界力量參與到扶貧活動中，努力提高扶貧效率。同時政府還必須加快反貧困法治化進程，為扶貧效率的提高提供法律保障，提高農民對政府的公信力。

(二)加強扶貧資金的審計檢查

扶貧資金的使用效率不但會影響到扶貧效果，還會直接影響政府在農民心目中的形象，因此必須加強扶貧資金監管，堅持全面審計、突出重點、確保質量的原則，實行分層次、定期審計的制度,通過“上審下”、“交叉互審”等審計組織方式，加大審計力度,提高審計效果,把嚴重拖欠、擠占、挪用、貪污、私分和搞弄虛作假等違法違紀問題作為審計查處的重點。

(三)大力發展義務教育，加大人力資本投入

政府必須進一步加強貧困地區九年義務教育，鞏固和提高“兩基”攻堅成果，制定統一的義務教育均等化標準。政府可以考慮率先在貧困地區普及“高中義務教育”，加強和創新職業技術教育，為地方經濟建設培養更多的應用型人才，在民族地區實行雙語教育，提高民族貧困地區人口素質，增強農民的自我發展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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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11

國家社科基金重點項目：連片特困地區包容性增長的扶貧開發模式研究(12ASH004)。

1.西南大學經濟管理學院,重慶北碚，400715；2.重慶郵電大學移通學院工商管理系,重慶合川，405120；3. 西南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重慶北碚，400715

譚銀清(1978- )，男，重慶石柱人，西南大學經管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農業經濟管理；王志章，男，湖北宜昌人，西南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教授，管理學博士，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區域經濟與中國城市化。

F323.8

A

1008-8091(2015)01-0039-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