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坎特雷拉酒

唐離

文藝復興時期的意大利控制在幾個富有的強勢家族手里， 他們比賽似的看誰的心理更陰暗、行為更邪惡：在佛羅倫薩，美第奇家族通過收買、賄賂和勒索的方式走向權力頂端；在里米尼，馬拉臺斯塔家族在自我毀滅的狂妄自大和接近心理變態的殘酷之間搖擺，米蘭的斯福爾扎以性癮和殘酷的政治行為而臭名昭著。即使是這些邪惡的名字，也不如波吉亞家族那樣讓人背脊發涼。

難以想象一個家族的名聲會被罪孽和不道德的污漬污染得如此嚴重：1492年當上教皇的羅德里安·波吉亞（1431-1503），被指責是通過賄賂的不正當手段成為了教皇亞歷山大六世，身為上帝在人間的代理人，他公然承認有幾個情婦和幾個私生子，當時有人說他是個“把靈魂和肉體都交給了地獄里的大魔鬼”。他的女兒露克雷齊婭（ 1480至1519年）名聲更壞，傳說她和教皇亂倫，不僅僅是個妓女，還是個投毒者，殺人犯和巫婆。凱撒·波吉亞（ 1475/6-1507 ）是這個家族里最英俊瀟灑也最卑劣的，被認為殺害了自己的手足，與妹妹亂倫，無情蹂躪了當時的意大利北部地區。

這個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最有權勢的家族的故事圍繞著權力、陰謀、欲望和殺戮，充滿著謊言、欺騙和流言蜚語，有著超越現實的匪夷所思。如此精彩的故事甚至讓歷史的真相已經不再重要了。15世紀末16世紀初的波吉亞家族是無數小說、戲劇和電影的主題，2011年美國的SHOWTIME電視臺繼《都鐸王朝》之后，重磅推出的古裝巨制《波吉亞家族》就是其中之一。

歷史和藝術是這部美劇的背景和裝飾，而食物，無上光榮的食物，是必須的營養，更重要的是腐朽的隱喻，還是隱藏一切，從賄賂的承諾到致命的毒藥的完美容器：在教皇的選舉中，羅德里安用幾車珠寶和黃金買到了教皇的權杖。而使用的重要道具就是食物，第一季第一集里，老教皇去世之后，身為紅衣主教的羅德里安打聽到了三位騎墻的主教平時吃什么，承諾好處的書信塞進了食物里，其中一位主教撕開牛奶燉兔肉看了書信之后說，真是美味！

當上了亞歷山大六世教皇后，羅德里安說“羅馬怎能沒有精心設計的陰謀詭計呢？”誰又能餓著肚子算計呢？顯然，上帝之城羅馬的這幫滿肚子壞水的家伙不會。能夠跟這出油畫般輝煌的劇目相匹配的菜單，首先讓人想到的是具有西班牙（波吉亞家族起源于西班牙）和意大利混合風格的香腸燴飯。但它似乎有點平淡。也許櫻桃冰淇淋更適合作為佐餐之物，其類似氰化物的藍紫色正適合下毒高手波吉亞家族。

完美的謀殺都以美味的食物做偽裝，而波吉亞家族把下毒發展成一門藝術（吊詭的是教皇本人也是死于對手的投毒）。波吉亞家族據說擁有一種特殊的毒——坎特雷拉，這種毒藥的秘密隨著這一家族永埋地下，如今人們猜測，坎特雷拉可能是某種砷的混合物，藥效致命。在劇中，凱撒讓人把毒藥投入敵對的紅衣主教酒杯。羅德里安讓二兒子胡安給君士坦丁堡的王子下毒，從蘇丹那里獲取巨額酬勞。露克雷齊婭更是幾次下毒，最后，為免去丈夫阿爾貢王子阿爾方索的痛苦，這位一出場一身白衣的女孩使用了家族秘方坎特雷拉。

歷史上的爾虞我詐還離不開酒，即使是粗略看看這部劇，你也會發現葡萄酒是必不可少的。上到教皇羅德里安下到卑微的妓女，都好這口。波吉亞家族的家長羅德里安讓那些紅衣主教喝了自家葡萄園產的酒（歷史上，愷撒還曾經將他家族的一個葡萄園送給了達·芬奇），從而得到了他們的選票，他稱別人家的酒是醋。他的兒子為他買了一只猴子，專門用來喝次等的酒。

對波吉亞家族來說，杯中的酒不僅僅是酒，還是救贖和死亡的使者，是以上帝的名義噴灑在人間權力上的鮮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