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喜平,孫 賀
(吉林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吉林 長春 130012)
保障和改善民生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本質屬性和價值追尋,也是中國共產黨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宗旨體現。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指出,“全面深化改革必須以促進社會公平正義、增進人民福祉為出發點和落腳點。”這就說明,保障和改善民生是全面深化改革的目的所在,我們要沿著“改革是最大紅利”的思路,通過改革的辦法,清除民生改善和發展道路上的藩籬和桎梏,從而使發展的成果更多更公平地惠及到增進民生福祉的事業上來,建構起以增進民生福祉為目的的經濟發展模式。認識是行動的先導,要有效地推動民生問題的解決,必須對保障和改善民生等問題有著正確的認識,目前,人們對民生問題存在著若干認識誤區,這些誤區不但影響著民生問題的有效解決和保障民生發展的方向,還可能誘發內生性“民生陷阱”風險。而從理論上系統地澄清民生認識上的局限和困惑,將有利于民生事業的可持續推進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生理論的科學發展以及民生制度的合理、科學、有序建構。
幾年來,民生幾乎成為出現頻率最高的詞語,由此,有人認為,突出的民生問題就是改革開放快速發展帶來的問題,這種認識顯然是不正確的。眾所周知,民生問題是關于人的存續與發展的基本問題,是自人類誕生以來就必然面對的首要問題,也是一切人類不可回避的永恒主題,并始終貫穿于人類社會發展的全過程。民生這種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存在性決定了人類必須正視民生問題并不遺余力地解決好民生問題。從一定意義上講,人類社會的發展史,必定是解決民生問題、改善民生現狀的發展史。世界各國都存在著民生問題,一般認為,當前世界面臨三大“民生陷阱”,分別為發展中國家的“民生缺失陷阱”、發達國家的“高福利陷阱”和“貧富分化陷阱”。
在我國,《左傳·宣公十二年》中就出現了“民生在勤,勤則不匱”。《尚書》中就有“民惟邦本,本固邦寧”的說法。說明那個時候,民生問題不僅存在,而且統治者認識到是應該解決的問題了。中國進入近代社會以來,受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和官僚資本主義“三座大山”的壓迫,人民群眾生活在水深火熱的苦難之中,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生存權利問題成為民生問題的首要問題。中國共產黨正是在探尋解放人民群眾生存權利的時代背景下誕生的。而且,中國共產黨代表中國最廣大人民群眾根本利益的階級性質決定了其走向民生勝利的必然性。這一時期的民生發展道路分為兩條線路同步推進,一方面,以解放全中國人民的生存權利為最終目標,帶領全國各族人民在“謀國計民生之安康與進步”[2](p238)的道路上上下求索;另一方面,“為工人和貧農的目前利益計”[3](p10),在根據地大力發展民生建設事業,主要是從以下四個方面著手進行:第一,切實促進人民群眾的民生福祉增進。強調“一切空話都是無用的,必須給人民以看得見的物質福利。”[4](p467)要“深刻地注意群眾生活的問題,從土地、勞動問題,到柴米油鹽問題。”[5](p138)切實“解決群眾的穿衣問題,吃飯問題,住房問題,柴米油鹽問題,疾病衛生問題,婚姻問題。”[5](p137)第二,注重解決民生問題方法的科學性、有效性。要求一切“群眾生活上的問題,都應該把它提到自己的議事日程上。應該討論,應該決定,應該實行,應該檢查。”[5](p138)并“組織人民、領導人民、幫助人民發展生產,增加他們的物質福利。”[4](p467)第三,重視制度在民生建設中的作用,早在中央蘇區時就通過了《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勞動法》,宣布實行八小時工作制,規定最低限度的工資標準,實行勞動保護、社會保險和國家失業津貼制度,規定工人有監督生產之權等等。[6](p783-791)第四,在抗戰前夕提出了“民生幸福”的目標,倡導,“共產黨、國民黨、全國人民,應當共同一致為民族獨立、民權自由、民生幸福這三大目標而奮斗。”[5](p259)可以說正是由于中國共產黨能夠有效地推動當時民生問題的解決才得到了人民群眾的擁護,才能取得勝利。
社會主義制度的建立,并不意味著民生問題的解決,事實上,成立后的新中國千瘡百孔、百廢待興、積弱積貧。一項資料表明,在1949年,中國年人均工農業總產值只有86元;年人均國民收入只有69.29元;年人均社會商品零售額只有25.94元;年人均糧食只有209公斤;年人均棉花0.82公斤;年人均豬、牛、羊肉只有6.2公斤;年人均水產品只有0.83公斤,每千人口醫院、衛生院床位數只有0.15張,平均壽命僅為35歲。[7]針對突出的民生問題,黨和政府制定了一系列旨在恢復經濟、增進民生福祉的方針政策,大力發展和推進教育、醫療等民生事業,文盲率也由新中國成立初期的80%以上下降到1964年的33.58%;[8]全國衛生機構數、醫院、衛生院床位數和衛生技術人員分別由1949年的3670個、8萬張、51萬人增加到1965年的22.43萬個、77萬張和153萬人,[8]人民群眾的民生保障水平以及黨和國家保障民生的能力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高。但是,由于沒有強大的經濟基礎支撐,加之當時中國特殊的國內、國際環境,使得國家保障模式主導下的民生事業發展緩慢,并維持在較低層次的水平。截至1978年,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僅由1949年的不足100元提高到343元,城鎮居民恩格爾系數在57%以上,長期在溫飽最低線和貧困水平之間徘徊,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僅由1949年的44元提高到134元,農村居民恩格爾系數則高達60%以上,一直處于貧困線以內。[8]
改革開放的直接動因就是解決民生問題,“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鄧小平明確指出:“我們太窮了,太落后了,老實說對不起人民。我們現在必須發展生產力,改善人民生活條件。”[9](p381)“只有不斷發展生產力和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著力解決民生問題,才能顯示社會主義的優越性,鞏固社會主義制度,最終戰勝資本主義。”[9](p380)因此,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作出了把黨和國家工作重心轉移到經濟建設上來、實行改革開放的歷史性決策,通過大力發展經濟來保障和改善民生。由此,我國民生發展事業進入了前所未有的歷史機遇期,并及時而有效地緩解了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與落后的社會生產之間的矛盾。尤其是進入新世紀以來,我國先后建立和完善了農村最低生活保障制度、城鎮居民基本醫療保險制度、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制度等一系列事關人民群眾切身利益的社會福利制度,全面實施了“學有所教、勞有所得、住有所居、老有所養、病有所醫”五大民生工程,構建了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民生體系。根據聯合國人類發展指數統計,中國人類發展指數(HDI)從1980年的0.407上升到2012年的0.699,年均增長率為1.7%,增幅高到72%,中國人口的出生時預期壽命比1980年增加6.7年,平均受教育年限增加3.8年,預期受教育年限增加3.3年,中國人均國民收入自1980年以來大幅增加,年均增長率超過9%,增幅為1416%。[10]截至2012年,以教育、醫療衛生、住房保障、社會保障和就業為主要內容的國家財政性民生支出由2007年的14559.44億元增長到45552.35億元,財政性民生總支出占全國公共財政總支出的比重由2007年的29.2%上升到36.2%[11],而且民生財政的支出比重仍在繼續加大。
由此可見,目前人們更多地關注民生,并不意味著民生問題是改革開放以來出現的,而是多方面原因促使形成的。一方面,隨著綜合國力的增強,我國已經具備了保障和改善民生的物質基礎和條件,黨和政府比歷史上任何時期都更加注重解決民生問題,更加關注人民群眾的民生質量。也可以說,改革開放以來,為了有效解決民生問題,我們更多地關注發展。今天我們在強調發展的同時,特別注重保障和改善民生,把這一目標作為全面深化改革的出發點和落腳點。另一方面,實事求是地講,我國民生建設事業嚴重滯后于經濟發展的速度和規模,導致經濟發展的成果并沒有同步反映到民生福祉增進上來,甚至形成了民生與經濟非均衡增長的格局,客觀上存在著“民生缺失陷阱”及其依附之上的社會風險,需要國家通過宏觀調控來及時修復裂痕,解決收入分化等問題,形成人民共享繁榮成果的發展模式。同時,人民物質文化需求是不斷增長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發展目標更加重視解決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主要矛盾。
民生具有極強的社會屬性,確實是社會問題。民生就是人民的生計,它的問題涉及社會各個層面,孫中山認為“民生就是人民的生活——社會的生存,國民的生計,群眾的生命。”[12](p802)新中國成立后,“民生”與“國計”并舉,成為中國共產黨執政為民的一條核心主線。雖然對民生的認知和演化呈現不斷擴大和深化的趨勢,但關于民生的本質規定沒有改變,都是在圍繞“人”這一社會性動物按照需求層次理論而逐漸展開,都是在強化生產、生活資料這一物質基礎,都是關于“一個社會的大部分成員”的福祉邊界的深化,都沒有脫離人與人之間的生產關系以及建構于此之上的社會關系。因此,按照馬克思“凡是有關人與人的相互關系問題都是社會問題”[13](p173)這一廣義定義看,當具有“社會性”的民生表現出較強的“問題性”特征時,民生問題作為一個社會問題的命題也就產生了。目前亟待解決的民生問題如教育、醫療、社會保障、就業等問題確實是社會問題。
民生問題不僅是社會問題,而且是轉型期中國普遍存在的、事關每個人利益的重大的社會問題,而且,是社會問題中的主要問題、核心問題,解決不好民生問題將會引發一系列社會問題。社會轉型期的中國不同于西方社會長達百余年的漸進過程,而是一個體制釋放下的市場及現代技術、現代工具等與中國社會的快速融合的過程,這個過程也是價值觀念多元、社會結構快速分解、社會問題不斷涌現的痛苦過程,是一個被壓縮了的、嵌入的,涉及體制、結構、生活方式等諸方面轉型的過程。在這個快速轉換的過程中,民生問題呈現出復雜性、交互性、累積性、結構性的特點,并具體表現為低水平的“民生缺失陷阱”,且日益成為社會矛盾的根源所在。當作為社會問題的民生問題直接作用到生產關系上,并傳導到社會建設上來時,引致和誘發了一系列連鎖反應,進而,加速民生鏈條上相關社會問題的發生。為此,黨的十七大把民生上升到社會建設的高度,提出“加快推進以改善民生為重點的社會建設”,力爭“使發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體人民”。黨的十八大更加重視民生建設,強調“要把保障和改善民生放在更加突出的位置”,要“在改善民生和創新社會管理中加強社會建設”。應該說,民生問題能否得到有效的解決直接關系到改革、發展、穩定的全局,不解決好民生問題,就等于沒有正確處理好改革、發展與穩定的關系。黨和國家積極回應民生關切,凸顯了民生問題的重要性。
但是,民生問題不僅僅是社會問題。民生承載的內容、覆蓋的范圍、涉及的群體十分廣泛,而且,“民生連著內需、連著發展、連著公平。”[14]所以,民生也是一個經濟問題。解決民生問題根本上需要靠強大的經濟基礎來保障和支撐,這也是民生發展的基本規律。縱觀人類社會的發展歷史,常態上的民生與經濟的關系以互構、互促、耦合、協同的狀態存在。經濟是民生賴以改善和發展的物質基礎,是民生得以成為“問題”的立論前提,也是破解民生問題的核心切入點。脫離經濟的支撐,民生改善也就無從談起,民生的發展也就成為無源之水、無本之木,歷史上從來就不存在超越經濟基礎之上的民生。民生是經濟的發展函數,而且,在假定其他影響因素不變的條件下,二者通過“人”這一媒介而實現相互作用,并呈現出遞進的線性關系。事實上,民生與經濟相輔相成,生產力水平每向前推進一個層級,民生的實現程度就提升一個等級,社會物質產品愈加豐富,民生的實現程度就愈加飽滿與全面,而當社會物質產品達到極大豐富時,民生問題也就轉換為偽命題而自動解除。因此,在民生問題沒有得到根本性解決時,民生問題是個經濟問題的命題就一直成立,而用發展經濟的辦法解決民生問題是一個世界性的共識。所以新中國一成立,中國共產黨人就已經認識到民生問題的經濟性質,認為解決民生問題根本上要依靠發展經濟,并不斷探索和嘗試社會主義國家的經濟發展道路,且多次強調在經濟發展的基礎上著力保障和改善民生。從這種意義上說,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發展道路,也就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生發展道路。
民生問題的有效解決有利于推動中國經濟、社會的良性發展。如果把民生問題解決好了,經濟社會發展問題就不會發生大的方向上的失誤或錯誤;相反,如果民生問題沒有解決好,那么經濟社會發展問題就必然面臨挑戰。只有真正獲得全方位的發展,做大“蛋糕”才能夠為更高水平的民生改善提供物質保證。而將保障和改善民生作為執政的目標,踏踏實實地解決民生建設中的發展難題,有利于我們尋求進一步的發展。因此,黨的十八大報告強調,“要多謀民生之利,多解民生之憂,解決好人民最關心最直接最現實的利益問題”。當前,解決民生問題,不僅要看到民生對經濟的天然依賴性,還要辯證地看到“民生改善也會為發展提供動力和空間”[14]。要善于發掘和利用民生對經濟的反作用力,并將其功能最大化發揮。要準確把握民生發展的規律和當前民生建設階段性特征,要跳出“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式的小修小補的思維困境,要把保障和改善民生置于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改革事業相聯系的政治高度來認識,要“把民生工作放到經濟工作的重要位置,把重大民生工程擺在發展工程的優先序列”,[11]并貫穿到經濟、社會發展過程始終。認識到這個問題,我們仍然要以發展為主題,為民生問題的解決提供充分的物質保障。
保障和改善民生是政府的天然規定、使命使然,是分內之事、職責所在。政府作為推動民生事業發展的核心主體,既是解決民生問題最強有力的施動者,又是守住民生安全閥的最后一道屏障;既是人民群眾民生信心的主要來源,又是發展民生信用的可靠保障;既擔負著解決民生問題之職,又承擔著“民生答卷”不及格之責。隨著民生矛盾激化時代的到來,民生問題解決得好壞直接關系民心向背、社會穩定和國家發展的大局,而任何政府民生職能“缺位”、“錯位”和“越位”現象的發生,都會給民生事業帶來嚴重的后果。因此,政府在化解民生問題中的地位和作用只能加強,而不是削弱。近年來,我國政府格外關注民生,高度重視民生,著力保障和改善民生,并把惠民生與穩增長、保穩定共同作為政府工作的重點。在尊重民生發展的客觀規律的條件下,按照“保基本、兜底線、促公平”的要求,積極發揮政府的主觀能動性,把改善民生作為政府的最大政績,把民生建設作為一條主線貫徹到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生態建設之中,審時度勢,強化政府在民生發展中的宏觀調控功能,不斷加大民生財政投入,調整和優化民生結構,著力建構民生政府。
集中全力解決人民群眾日益關切的民生問題是我國政府民生工作的重點、難點和關鍵點,也是當前最現實、最緊迫的任務。然而,肯定和承認政府在保障和改善民生過程中擔負著“無限責任”的事實不等于在解決民生問題的實現路徑上排斥市場等其他方案,恰恰相反,當前民生問題的復雜性要求我們必須探索和找尋多元的、有效的實現形式。畢竟,在市場經濟條件下,政府已經不再是“全能政府”。這就要求我們必須重視市場在解決民生問題中的作用。
政府不是萬能的,解決民生問題同樣也需要“兩條腿”走路。民生問題牽涉到方方面面,如果解決民生問題不用市場的辦法,“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就會落空。況且,理論上,存在政府解決所有民生問題的可能“解”,但不存在最優“解”。這是因為,在某些民生領域,政府行為可能帶來成本高昂、代價沉重、效率低下,亦或政策失靈、民生失衡等負外部性問題。也就是說,與市場路徑相比,完全依靠政府來解決所有民生問題未必是占優策略。眾所周知,我國是個人口大國,政府在解決十幾億人的民生問題上負擔較重、壓力較大,不可能所有的民生問題都由政府來解決,也不可能所有的政府改善民生的努力都會奏效。相反,把民生置于市場大環境之中,用市場的辦法解決民生問題不僅找到了解決民生難題新思路,新辦法,而且也契合了現代民生所表現出的系統性、遞進性和發展性等特征。有助于克服傳統思維中政府改善民生單一路徑的弊端,有助于彌補政府改善民生的短板效應,便于動員社會力量參與到民生建設中來,從而在社會化的大格局中有效解決民生建設動力不足、資源短缺等一系列難題。因此,對于那些能夠用市場辦法解決的、實踐上比較成熟的、具備操作條件的民生問題,政府應該謹慎而有序地轉換路徑。
要更好地發揮市場在民生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民生問題集中體現為人民群眾對“需要”的實現路徑、機制、形式及程度等問題,而所謂的“需要”在某種意義上也可以等同于市場話語中的“需求”。因此,民生問題在市場經濟中可以理解為民生產品的供需平衡問題,當然,具有顯著的基礎性、非交易性、非競爭性和非排他性特征的民生產品不在市場范疇之內。從民生產品與市場特征的共性維度看,民生的內在要求與市場靈敏性具有內在的一致性,對于那些符合市場特征的民生產品,一旦允許市場準入,“供給”就會自動、快速識別“需求”,從而實現民生產品的供需平衡,并使民生資源得到有效的利用和合理配置。事實上,市場不僅能夠滿足民生產品的需求,而且能夠創造和發展新的民生需求,從而豐富民生的內容并把民生的邊界向更高一個階段推進。所以說,在某些民生領域,相對于政府而言,用市場方法解決民生問題的路徑最短、成本更低、效果更好,問題的關鍵是找到民生可以市場化的平臺和基點。我國作為發展中國家,靜態地看,政府尚不能完全解決人民群眾日益關心的民生問題;動態地看,隨著經濟社會發展的日益深入,關于民生問題不可預見的、累積性的不穩定因素日益增多,政府在解決民生問題上可能“捉襟而肘見,納履而踵決”。因此,借“市場”之船出海無疑是個理性的選擇,況且,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完全有能力撐起民生之帆。可以預見,隨著“政府購買民生服務”等相關實踐的興起和進一步探索,用市場路徑來解決民生問題將成為新的趨勢。
需要強調的是,市場只是解決民生問題的實現形式,并不是所有民生問題的解決都適用于市場的辦法,也并不是所有的民生產品都可以進入市場。事實上,市場對民生產品的準入有著嚴格的限定條件,而且,需要相關配套措施和保障體系的同步跟進。一方面,需要通過對民生市場化的邊界和場域的界定,明確民生市場準入的基本特征和條件、可行域和禁區以及運行傳導機制及作用機理等;另一方面,民生的性質決定了市場不會自動瞄準民生,這就需要改善和優化民生市場的外部環境,優先解決民生市場準入的政策、法治、倫理等外部環境問題。包括市場細分、交易平臺建設、流轉市場培育、產權設計及安排、利益糾紛及協調、監管及風險預警、市場失靈及負外部性,以及定價機制、競爭機制、退出機制、應急機制等內容。也就是說,民生產品能否進入市場,除了民生產品本身的性質限定外,更為關鍵的是政府是否“有為”以及如何“有為”的問題。由此,可以作如下結論:解決民生問題的確是政府的事情,也一定與市場有關,而且,在環境允許的條件下,市場能夠更好地解決民生問題,但市場只是充當手段或路徑的角色,民生問題歸根結底還是要在政府框架下解決。
更好地滿足人民群眾的民生需求,更公平地增進民生福祉是百姓之福,民生之幸。政府保障和改善民生,根本上是為了創造更多的民生增量,積蓄更高水平的民生供給能力,從而促進民生在“質”和“量”上同步提高。但是,高水平的民生不等于高福利的民生,二者有本質上的差別,尤其要高度警惕“高福利民生陷阱”,這是事關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民生事業發展方向的問題。
民生是一種剛性需求。馬克思、恩格斯指出:“我們首先應當確定一切人類生存的第一個前提也就是一切歷史的第一個前提,這個前提就是:人們為了能夠‘創造歷史’,必須能夠生活。但是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衣、食、住以及其他東西。”[13](p32)民生就是關于“衣、食、住以及其他東西”的總和。對于“衣、食、住”這些生活“必需品”來說,民生需求不受民生以外因素(如價格等)的影響,彈性系數為零,是民生體系中基礎性、支撐性的民生;而對于“其他東西”的民生,是建立于基礎性民生之上的發展性民生,一定程度上受收入水平、供求關系和市場價格等因素約束,但整體上彈性系數處于剛性區間范圍內。總的來說,無論是個人還是集體,無論是生存性民生還是發展性民生,民生物化的過程不會因為“物”的缺失和不足而擱淺物化民生的實現,否則,“一切人類生存的第一個前提”、“一切歷史的第一個前提”就無法實現。事實上,社會系統內的“自動穩定器”總是能夠保障人類具備“創造歷史”的能力,從而確保“民生的物化”與“物化的民生”同步推進。
民生的剛性特征決定了增進民生福祉的不可逆性。從縱向維度看,在一個連續的時間序列社會中,民生內容的寬度、廣度以及深度都呈現出逐漸深化的趨勢,民生的現實程度總是表現為從一個階段向另一個階段演進,從低水平向更高水平推進。顯然,這是基于民生發展的歷史角度的觀察,反映的是民生的整體態勢。如果隨機抽取某一時間段或某一時間點來觀察,就會發現未必所有的民生態勢都是上升的、發展的,客觀上存在著不可抗力或其他因素導致的上下波動的現象。而促使民生回到正常軌道上來,或者說約束民生沒有長期倒退的動力之源是人民群眾“需要”的自動糾偏。人民群眾對民生的剛性需求決定了一個政權得以穩定的最基本條件是保持民生投入的連續性和民生增長的剛性。當然,發展速度可以放緩,甚至可以短時間內出現小范圍的上下波動,但不能長期停滯不前,更不能大搞高福利民生。這就要求政府在制定和實施民生政策上慎用“減法”,多做“加法”,少用或不用“乘法”。縱觀古今中外,但凡遵循民生需求的剛性原則,堅持民生增益不可逆性準則的國家和政權,民生的發展和建設事業就會取得巨大的進步和發展,人民群眾就會積極擁護,社會就繁榮穩定,反之則社會動蕩,政權更替。
民生不等同于福利,高福利民生強調的是民生的實現程度以及為此而規定的民生發展方向,其本質是對民生福利的超前消費。在西歐、北歐等“從搖籃到墳墓”的福利制度體系中,高福利目標的充分實現是一切社會系統得以持續運轉的首要前提條件,而經濟、社會發展的一切成果,最終都要通過機制調節、制度安排等手段體現到高福利體系之中。也就是說,高福利民生將形成越來越高的民生投入、水漲船高的民生期望以及“邊際遞減”的民生效益,而一旦高福利民生的支撐基石出現故障,就會動搖整個民生大廈。一言以蔽之,預先設定的高福利目標綁架了政治、經濟、社會等一切發展要素,而且,不問各種要素是否稀缺和完備,這就為高福利民生埋下了增長停滯、財政赤字、債務危機、金融危機、社會動蕩等一系列不定時炸彈。2010年爆發的主權債務危機使希臘、意大利、冰島、愛爾蘭等國家自食“高福利民生陷阱”的苦果,拉美國家實施的“福利趕超”模式也最終使拉美落入了“增長陷阱”。這些深刻的教訓啟示我們,高財政支出支撐下的違背民生剛性特征的高福利民生存在滋生“民生赤字”風險,而我國特殊國情決定了高福利民生不是發展的方向。
適度的、均衡的、漸進式的民生是我國民生事業發展的基本方向。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生發展道路,必須結合我國的國情和實際來開展民生建設。當前,我國民生的最大實際就是我國還處于民生發展的初級階段。這就要求我們必須堅持實事求是這一馬克思主義理論精髓,堅持頂層設計和摸著石頭過河相結合的方法。首先,堅持量入為出的適度原則,確保民生的發展速度可控、能控。通常來說,民生發展的速度不宜過快、過猛,否則,容易造成后續有生力量的跟進和補給不足;當然,也不宜過慢、過小,畢竟,壓縮和擠出人民群眾的民生福祉是不道德的,也是不可取的。其次,確保民生與其賴以依存的物質基礎協同發展、均衡推進。民生是發展的目標,而不是手段。民生的實現需要物質基礎的有效支撐,所以,民生的發展絕不能凌駕于物質基礎之上,這就要求民生的發展速度要與國家的承受能力相適應,與經濟社會的發展水平相一致,不搞脫離物質基礎的高福利民生。再次,從民生的整體性高度把握民生的發展趨勢,走漸進式民生改善道路,確保民生事業的可持續性和平穩性,確保民生可以微調但不能發生劇烈震蕩。最后,杜絕民生政策的短視化、媚俗化。近年來,受民生政績指揮棒的影響,局部地區出現的民生政治承諾媚俗、民生政策短視的苗頭,不僅沒有真正解決好民生問題,反而干擾了民生發展和建設的步伐。因此,必須把民生政策納入整個民生發展事業的宏觀格局中來制定,納入體系化、制度化、常態化的軌道中予以貫徹和實施,確保經過科學論證的民生政策管全局、管方向、管長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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