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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河之水村旁流

2015-03-26 00:28:18安黎
美文 2015年1期

安黎

安 黎

男,1962年4月出生,陜西耀縣人,出版有長篇小說《痙攣》《小人物》《時間的面孔》以及散文集《丑陋的牙齒》《我是麻子村村民》等。

時間猶如泛濫的洪流,蕩滌了一切,吞噬了一切,把人們曾引以為豪的所有東西,統統化為了廢墟,化為了殘跡。據說,這座東阿古城的毀滅,是由一把火引起的。每當朝代更替,華夏的大地上,總是這兒一把火,那兒一把火,到處皆黑煙蔽日,烈焰熊熊。這些火焰,宛若騰空的禮花,在為一個朝廷送葬,在迎接另一個朝廷的崛起。

學習對于健全人格的形成,對于人對職場的把握,并非可有可無,而是必不可少。立志于在某個領域有所成就,屹立不倒,智識則是必須夯實的根基。許多企業的創建者,視企業為榨取利益的機器,以為智識過于虛幻,過于飄渺,只是眼盯著利潤,專注于賺錢。這等短視的企業,肯定是短命的企業。一個時期內,企業也許萬紫千紅,但一遇秋風秋雨,將不可避免地凋零成殘花敗葉。

黃河之水村旁流

黃河岸邊綠深深

地處山東西北部的東阿縣,位于黃河岸邊。黃河流經這里的平原地帶,坦蕩而平靜。

陪同我的友人張立勇告訴我,東阿縣在黃河沿岸,新建了一座黃河森林公園,他鼓動我們去那里觀光瀏覽。

預約的村長,傍晚才能見面。早上恰好無事,于是一行人便乘車朝森林公園而去。

天氣燥熱,路面發燙。車開進公園,行駛一段,人下車溜達溜達;再行駛一段,人再下車溜達溜達。公園里大都是一些新栽的樹木,時而稠稠密密,時而稀稀拉拉。以楊樹居多,夾雜著梨樹、柳樹以及槐樹等。偶爾發現幾棵略顯粗壯的榆樹,樹齡也不超過六七十歲。堤壩上,是一條新鋪的柏油路。柏油路的里側,是黃河灘;外側,則是一畦畦的田疇,和一個個被綠海幾近埋沒的村莊。

行駛到某地,立勇叫停車,說要讓我們看一看東阿的老縣城遺址。

車一經停下,就再也打不著火了。駕車的柴增長舉著手機,一會兒撥往西安,一會兒打往上海,再一會兒撥向聊城,急急地聯系著修車事宜,請求從聊城趕往這里的修車師傅,快一點,再快一點。

車把我們甩到了東阿的老縣城遺址上。

老縣城坐落于河灘地帶的開闊地里。它生于元代,亦死于元代。規模不大,壽命亦不長。隨著朝廷之更替,日月之流轉,老縣城壯碩的身姿早已不見,只有一些細碎的瓦礫,遺落在翻耕的泥土上,佐證著昔日的燈紅酒綠。

把縣城建在黃河灘上,很是令人費解。黃河在古時,可不像今日這般消瘦,也不像今日這般靦腆。那時候,黃河水深浪高,洶洶涌涌,上游一下雨,下游就遭災。發怒的河水沖破堤岸的束縛,奔流而出。平平展展的華北平原,正是被黃河沖刷而成的。元時的東阿縣令,腦子莫不是遭遇了水淹?不然,他怎么如此糊涂,將縣城的地址選在波濤滾滾的黃河水邊?他把縣城建在距河不足二百米的地方,難道是想把整個縣城的人,都用來祭祀黃河?

我們無法窺探到這位縣令在此修建縣城的真正意圖,搞清他究竟是仁善之舉動,還是叵測之居心,只能轉過身來,從腳下這些零零碎碎的瓦片中,窺探與打量時間的殘暴。時間猶如泛濫的洪流,蕩滌了一切,吞噬了一切,把人們曾引以為豪的所有東西,統統化為了廢墟,化為了殘跡。據說,這座東阿古城的毀滅,是由一把火引起的。每當朝代更替,華夏的大地上,總是這兒一把火,那兒一把火,到處皆黑煙蔽日,烈焰熊熊。這些火焰,宛若騰空的禮花,在為一個朝廷送葬,在迎接另一個朝廷的崛起。朝廷在火中誕生,亦在火中覆滅。這種輪回,綿延無盡,持續無限,誰也逃不掉烈火賦予它們的宿命。一把把的火,燒毀了阿房宮,燒毀了興慶宮,燒毀了頤和園……燒毀了前代人的所有積累。中華文明,在烈焰的炙烤中,毀滅成了一堆堆殘灰,而那些遺留的文物,只不過是尚未燒盡的殘片。

舊縣城的遺址,而今作為耕地,被劃分成條條塊塊,為數戶人家所承包。雖為耕地,卻因遍地瓦礫,根本無法耕種。于是,村民在自家的承包地里,栽起了樹木。棵棵楊樹,挺拔直立;株株柳樹,婆娑婀娜。樹陰下,一座又一座的新墳舊墳,像蒸籠里出鍋時形態不一的圓狀饅頭,使這里儼然被偷梁換柱成了一個偌大的墓園。舊墳的枯藤上發著新芽,新墳上的紙花潔白刺眼。

東阿黃河岸邊的古縣城遺址

早不出故障,遲不出故障,偏偏在這里,轎車就臥地不動了。這其中,有沒有我們無法知曉的神秘因素從中作梗?一個死去的縣城,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墓塋。在巨大的墓塋里,又增添了一座座的新墳。死亡,是這里的主題曲。五百年前的游魂在這里徘徊,新來的游魂在這里安家,游魂與游魂或相互撫摸,或相互打架,在看不見的世界里,也許,正在復制與演繹著人世間的活劇。

對于逝者,我歷來懷有虔敬之心。這倒不是敬畏鬼神,而是我明白,那些逝者,都曾是我們中的一員,且絕大多數比我們年長。面對新舊墳塋,我們無權傲慢無禮,唯有俯下身子,磕頭跪拜。

河邊的小徑上,坐著兩位當地的農民,他們的身旁,游蕩著幾只山羊。農民坐在小徑一旁的石墩上聊天,山羊散落在草叢里吃草。出于好奇,我們逐漸地靠近他們。一位農民看見我們到來,起身離開了那里,只剩下一位農民,在朝我們癡癡地張望。

稍早前,立勇給他的好友兼同事貝子健打了個電話,叮嚀他給這里送來一些吃的。貝子健是東阿縣供銷合作社副主任,他痛快地允諾了此事。估計此時,他正在趕往這里的途中。

我們靠近那位農民,農民沖著我們微笑。與他打了招呼,坐在了他的身旁。農民60余歲,個頭中等,但身材偏胖。他高挽褲腿,敞開衣襟,裸露著被曬得紅彤彤的寬大肚皮。

我問:“你住在附近嗎?”

他舉起一根手指,朝堤壩外指了指,說:“就是那個村莊,離這里就一镢把的路。”

一镢把的路究竟有多長?我弄不清楚,但我知道,他口里的“一镢把”,無非是形容距離很短。

農民的表情很和善,粗糙而滄桑的臉上,總是泛溢著微微的笑意。

我問他貴姓?

他回答姓張。

再問他生活得怎樣?

他支吾著,不知怎么應答才好。最終,他回答道:“還好,還好!”

接著,他轉而問我是從哪里來的?

我回答來自于西安。

老張一聽,立刻來了精神,說他很多次坐火車路過西安,透過車窗,總能望見西安那道高高的城墻,卻從未下過車。70年代初,他在甘肅的酒泉當了多年兵,來來回回都要從西安經過。復員后,他回鄉當農民,一晃幾十年就過去了,現在都是當爺爺的人了。

老張說,他大兒子和大兒媳,領著孩子,去南方打工,長年不回來;二兒子原在煙臺打工,但二兒媳卻扔下自己兩三歲的幼兒,跟上一個男人私奔了。二兒子看到家里亂了套,便辭去了在煙臺的工作,回家管護孩子。沒有工作,就沒有錢花,日子終究難熬。無奈之下,二兒子只好就近去聊城打工,并隔三差五地回家看望自己的兒子。

我問:“你二兒子打什么工?”

看到他眼神迷離,仿佛沒聽懂我的話,我解釋說:“我問的是,你兒子打工干的是什么活?”

老張揮動兩只手,在空中比畫著,說:“抱石頭,在石碴廠抱石頭。”

這么熱的天,我們坐在樹陰下,都熱得要發狂,他還在太陽底下抱石頭嗎?

不抱石頭又能干啥?抱石頭掙錢多,一天能掙上百塊呢!

“你當兵回來后,國家給你發放補貼嗎?”

“過去沒有,近幾年有了。國家政策就是好!”

“每月你能領到多少補貼?”

老張舉出四根手指頭。

我問:“400?”

老張擺擺手,說:“哪有400?40!”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再追問一遍,老張依舊回答是40。

我驚訝地問:“怎么會這樣少?40能干啥?”

老張說:“不少了,不少了!當兵一月領40,60歲以上的人國家每月還給發60,40加60,就100了。不少了,不少了,白白地領錢,咋能嫌少?國家的政策就是好,就是好!”

正說著,我感到自己低血糖發作的苗頭已然顯現,這種癥狀,是饑餓的產物。一發病,就心跳口顫,虛汗直冒。立勇覺察覺了我的這一狀況,卻苦于無法施救。他的目光掃來掃去,最后盯住了一塊芝麻地。這塊田地,全生長著一行行的芝麻。芝麻尚未成熟,葉子還很翠綠。立勇走到芝麻地邊,用手拽下幾個芝麻角,用手剝開,讓我張開嘴,把嫩嫩的芝麻粒往我嘴里倒。成熟的芝麻粒應發黃發白,但此時的芝麻粒還是綠綠的。零散而稚嫩的芝麻粒吃進嘴里,幾乎全塞了牙縫,根本咽不進肚子里去,對于抑制低血糖,毫無效果。

坐在一旁的老張,得知立勇摘取芝麻角的用意,便放開喉嚨,一個勁兒地鼓動著立勇:“那是我家的地,你摘吧!放手摘吧!多摘些!多摘些!”

我制止著立勇:“別摘了,別摘了!芝麻沒成熟,摘下太可惜,那是浪費!”

老張看到立勇罷了手,自己站起身來,要親自前去為我采摘。

我攔住他,不讓他去,并開玩笑說:“你辛辛苦苦種的芝麻,我們給你摘完了,你收割啥呀?”

老張很慷慨地說:“那有啥呀?權當這些芝麻送你了!”

接下來,老張就像遇見一群老朋友似的,執意要我們去他家里吃飯喝水。他一而再,再而三,反反復復地邀請著,言辭是那么地誠摯懇切,不摻雜絲毫的虛情假意。

就在這時,貝子健駕駛的車輛,從大路上拐進了小徑,朝我們徐徐駛來。

貝子健送來的東西,塞滿了車的后座,豐盛得令人瞠目:一箱礦泉水,一箱罐裝啤酒,一個大西瓜,三個肥碩的燒雞,一捆細火腿腸,一捆粗火腿腸以及一大堆麻花面包等。每一樣東西上面,都貼有商場打印的購物小票。

不論怎么勸說,老張就是不吃。我們圍著他,擺出一副強迫的姿態,他才勉強接過了一牙西瓜。

這些食物的價格,粗略算一算,差不多有四五百元。單一只燒雞,就96元。我撩撥著燒雞包裝紙上的白色小票,對老張說:“你瞅瞅,這只燒雞96元,你每月領到手的100元,買一個燒雞還有剩余。”

老張憨厚地笑著,說:“就是嘛,就是嘛!相當于人家一年白白送給我十二個燒雞,不少了,不少了!國家的政策就是好,就是好!”

未等我們吃喝完畢,老張站起來,撿起放在腳邊的鋤頭,將其綁在一輛破舊不堪的摩托車上。他騎上摩托,回家去吃飯。那幾只山羊,對他的遠去毫不在意,依然在草叢里低頭吃草。

貝子健是供銷社排名第七的副主任,沒有掌握大權,工資也不高,但掏起腰包來,卻如此慷慨豪邁,既讓我吃驚,又使我非常感懷。山東人的實在,在老張的身上,在貝子健的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修車的師傅,千呼萬喚,就是不見蹤影。考慮到晚上采訪需要養精蓄銳,我便提早退場,乘坐貝子健的車先行返回酒店。在車上,我與貝子健聊了一會兒,得知年紀輕輕的貝子健,竟是兩個孫子的爺爺了。我問貝子健的屬相,貝子健回答屬馬,六六年出生。天太熱,我太累,不知不覺中竟昏睡了過去。在迷迷糊糊中,依稀發現貝子健一手抓著毛巾拭汗,一手緊握著方向盤,從這條路上穿過去,又退回來;接著又從那條路上穿過去,還是退回來。十多公里的路程,他整整折騰了近乎兩個小時,都未能抵達酒店。

進入縣城,須橫穿一條省道。但這條省道,卻正在施工。施工人員開著挖掘機,沿著省道,開挖出了一條又長又寬的壕溝,致使外面與縣城聯系的紐帶,被徹底剪斷。

城外面的車怎么進城,城里面的車怎么出城?問誰,誰都不知道。好在貝子健脾氣好,繞來繞去,始終都笑盈盈的,未發一句牢騷。

村長兄弟開辦的公司

約見村長的那個晚上,我最先見到的不是村長,而是村長的父親。

走進一家裝飾頗為古舊的酒樓,跨入一個包間的房門,只見包間的大圓桌旁,孤獨地坐著一位五十七八歲的男人,正在等候著我們的到來。

立勇把我介紹給那位男人,也把男人介紹給我。從立勇的話語中,我知道眼前的這個人,并非我要采訪的對象,而是采訪對象的父親。

通過交談,我明白這位父親與他村長兒子的關系,遠非血脈相連那么簡單。村長的創業,受之于父親的鋪墊;村長的成長,受之于父親的栽培;村長的決策,受之于父親的點撥。父親站在他的身后,注視著他的行走,矯正著他的步態。如果說村長已成為一個芭蕾舞的熟練舞者,那么,他的父親,則形同他的貼身教練。

村長的父親高個,方臉,瞇縫眼,后背頭,身體寬大。這位父親,是改革開放初期的弄潮兒——曾在公社分管多種經營的他,很快便把工作中得來的經驗,轉化為自主經營的實踐:辦過化肥廠,辦過酒廠,組建過運輸車隊,開過石灰廠。在這樣那樣的折騰中,積累了相當的資產,也累積了一定的債務。

他養育了兩兒一女:大兒子李明,既是村長,又是企業法人;二兒子李學民,為李明企業的合伙人。

李明個子很高,圓餅臉,臉色微微發紫,又略略發紅。他的臉型,與其父差異很大,但其眼睛,卻酷似父親,都是一條細縫。李明的表情嚴肅刻板,似乎天生就不會笑——我與他接觸了好多次,從未發現他的臉上閃過一絲笑容。與之相比,他的弟弟李學民要活躍得多。李學民很重哥們義氣,只要與他聊得投機,他不但能說能笑,而且還時不時地扮出一張搞怪的鬼臉。兄弟之間,盡管性格不同,但說起話來卻一模一樣:都急不可待,像狼攆兔子一般,一連串一連串的話語沒有標點般地從嘴里噴冒而出,宛若機關槍的槍子瘋狂地亂飛。

東阿黃河風光

如果把李明比喻成一株樹,那么,這株樹,是由父親一手栽植的。父親為樹培土,為樹澆水。樹一旦招風,父親便挺身而出,矗立為一道遮風的高墻。李明初中畢業后,形若父親的一條尾巴,跟隨父親闖蕩江湖。年紀輕輕的他,宛若一把未開刃的鈍刀,被父親放在了鎮辦石灰廠這塊磨刀石上。在石灰廠,李明駕駛著一輛四輪拖拉機,拉運煤炭,銷售石灰,運輸石頭等。鈍刀初現鋒芒,父親給他購買了第一輛屬于自己的車:一輛東風卡車。幾經打拼,滾雪球一般,由一輛東風卡車,繁殖成了五輛斯太爾卡車。十幾年過去,李明兄弟合辦的運輸公司,已成長為東阿縣運輸行業的“大哥大”。

兄弟合辦的公司,名叫“東阿縣第十六運輸公司”。公司位于距離縣城大約五公里處,辦公樓樓高五層。樓的外側,緊挨著一條正在修建的國道,里側則是一個占地十幾畝的院落。名字上的一個“第”字,給人的感覺,仿佛這家公司在這個縣的運輸行業,位列十六,在它之前,似乎還有第十五、第十四、第十三等。詢問才知,沒有“第”字,只有“十六”。“十六”是個吉祥數字,以此為名,不過是寄望于公司的經營及其他活動,能夠順順利利。

第十六運輸公司有多少輛車呢?說出來很是嚇人:600多輛大卡車。

一輛卡車售價40多萬,單買600輛車,就需要兩億四千萬。

怎么能買得起這么多的車?李明告訴我,他們公司采用的是一種開放式的經營模式:誰有購車意愿,車主只需出資十萬,就可以駕車上路了。余下的三十萬,由第十六運輸公司墊付。車的所有權歸車主,經營權歸公司。業務聯系,運費結算,以及遇到各種麻煩等,都由公司出面協調解決。在結算運費時,公司將自己墊付的資金,逐步予以扣除。公司與魯西化工集團、山水水泥、七色板業、焦化集團、東阿電廠和東昌水泥等多家大型企業,建立起了長期的合作關系,不用為無貨可運而發愁。

這種模式,說穿了,就是公司借錢幫你買車,幫你聯系活路,幫你清理運輸過程中的各種羈絆,但你的車須掛靠公司,你所盈之利,須與公司分成。

第十六運輸公司運量巨大,僅去年,就上繳了一千多萬的稅金。

但李明和李學民都感嘆生意并不好做,而且越來越難做。

油價上漲,收費站密集,車輛維修費增加,人際交往中打點數額攀升,處罰日益嚴厲與越發隨意等,都在擠壓著運輸企業極其微薄的利潤空間。

當我坐在李學民辦公室里等待外出的李明時,李學民的電話響個不停,不是這個司機遇到了這個問題,就是那個司機碰到了那個難題。其中,為一輛車被扣之事,他打了多個電話,打給了好幾個人。這輛車經過濟南時,因其超載,被交警扣留,交警開出了七千元的罰單。李學民得知此事,向濟南的好幾位熟識的警界朋友求助,他嘴巴甜,舌頭軟,一聲聲地叫著哥哥,懇求哥哥們能出面,給交警說說情,讓交警高抬貴手,象征性地罰上個三五百算了。他承諾,過些天,他專門去濟南,隆重地款待各位哥哥,請各位哥哥喝酒娛樂。

放下電話,李學民對我說,如果真的被罰7000,那就虧得連褲頭都沒得穿了。跑一趟省內的長途,利潤不過千元左右,跑多少趟才能掙回7000元的罰款?再說了,油價那么高,車的磨損那么大,不超載能賺到錢嗎?制定政策的人,誰開過車,誰跑過運輸?這些從未到過運輸第一線的人,坐在房間里,動動嘴巴,研究研究,一個政策就出籠了。政策符合不符合實際,他們不管。

我問:“車被扣被罰款的事多嗎?”

李學民驚叫:“多了,多得很,天天都有!不是這輛車被扣了,就是那輛車被罰了,或者就是另一輛車出事故了。我哥天天在忙啥?就是忙著疏通各種關系,以備緊急情況下能派上用場。”

我說:“疏通關系,也要拿錢開路呀!就說你剛才給濟南打的那些電話,7000元的罰款,有可能因你朋友的介入而降為1000元,但你去感謝他們,又吃又喝又娛樂,那花費也不會太小吧?”

李學民攤開手,擠擠眼,說:“有啥轍呢?只能拿梨瓜換西瓜,拿橘子換柑子。”

李明比李學民嚴謹,李學民比李明可愛。

兄弟倆同是初中畢業,但李學民的志趣卻與李明大為相異。他喜歡學習,喜歡聆聽,喜歡與有識見的人交流交往。每遇學習的機會,他都緊抓不放,漠視家里人的極力阻攔,我行我素地報名前往。他講起自己在一個學習班里如何爭先恐后地發言,說發言的目的,只是為了提升自己。

李學民提升自己的意愿如此強烈,以至于使我對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滋生出別樣的好感。當然,好感之中,也隱含著某些深切的同情。早早地輟學,實在是一步錯棋。在該學習的年紀,卻荒廢了學業,令人嘆惋。

學習對于健全人格的形成,對于人對職場的把握,并非可有可無,而是必不可少。立志于在某個領域有所成就,屹立不倒,智識則是必須夯實的根基。許多企業的創建者,視企業為榨取利益的機器,以為智識過于虛幻,過于飄渺,只是眼盯著利潤,專注于賺錢。這等短視的企業,肯定是短命的企業。一個時期內,企業也許萬紫千紅,但一遇秋風秋雨,將不可避免地凋零成殘花敗葉。沒有智識的企業,壽命絕對不會比曇花更長——這不是危言聳聽,是千真萬確的規律,已被無數的事例所證明。

智識為何?智識是知識、見識、文化與思維的總稱。

知識是孕育文化的子宮。在企業里,知識最終要體現在企業的文化上,并以文化的面目出現。企業文化,就是企業的價值觀,就是企業的精神氣度,就是企業的外在皮膚與內在靈魂。企業文化,不是刷刷標語,不是喊喊口號,不是統一的服飾,不是軍事化的操練,而是在一點一滴的細節中體現出的一種文明。這種文明,包含著尊重、謙卑、寬厚、誠摯、守信以及一絲不茍精益求精等。這種文明,立足于人倫與道德,基于捍衛生命尊嚴與促進人性良善,與人類社會最先進的理念相接軌,與以人為本的追求相融合。

八九年前,我受邀去了一次浙江。邀請我及其他作家的,是位大老粗老板。這位年過半百的老板,小學尚未讀完,所識的字,寥寥無幾。但就是他,卻愿意花一筆錢,請全國各地的作家,來他的企業做客。在座談會上,他所說的一句話,至今我都記得很清楚:在我們浙江,大家都知道,企業的競爭,歸根結底是文化的競爭。

且不論這位老板是如何理解“文化”二字的,僅以他極為有限的知識儲備,能意識到文化對企業成長的作用,就已顯得相當有遠見。

李學民愛學習,當然值得肯定。但以我的觀察,發現他在學習上,有點兒良莠不辨,病急亂投醫。那些以賺錢為動力的學習班之類,不過是些東拼西湊的草臺班子,里面充斥著濫竽充數的南郭先生,根本不像宣傳頁吹噓得那般美好。此類學習班,頗像一個個肥碩的乳房模型,豎立在街道的繁華之地,望一眼很是誘人;但若真正地貼近它,對著乳房吮吸一口,才知道它根本就無奶汁,只是一個石膏道具而已。

誰沾誰的光

李明是大橋鎮李坡村人。

大橋鎮,因黃河大橋而得名。

大橋鎮是黃河岸邊的一個小鎮。街道旁邊,有一個不小的院落,里面一片寂寥荒蕪。這個院子,為李明家所有。上個世紀的八九十年代,李明的父親以極低的價格,購買了一塊農田,砌上圍墻,在里面從事焦炭的冶煉。現在,生產早已停止,煉焦爐已然廢棄,但那被熏得烏黑的煙囪,像焚尸后的枯骨,孤零零地聳立著。

這座占地20余畝的院子,現今的昂貴程度,遠不是當初的煉焦利潤能夠匹敵的。地價節節攀升,一塊昔日的莊稼地,已儼然轉化為李明父親留給李明兄弟的一筆巨額存款。

李坡村距離大橋鎮不遠。它是一個小村莊,僅五六十戶人家。村里除了一戶人家姓章,其余皆為李姓。隨著斗轉星移,同根同族的李家人,也分出了五個枝杈。李明五服之內的本家,僅有五戶人。

李明的父親,早早地離開了村莊,他或在鎮政府(當時叫人民公社)管理多種經營,或獨自下海創辦個體企業。他家的房屋,在那個年代,便一磚到頂,顯得頗為氣派。但現在,偌大的院子,偌大的房舍,卻空空蕩蕩,只有院子里的南瓜蔓,還在恣意瘋長;只有攀附于墻縫的壁虎,還在舒展著懶洋洋的身子。很多年前,李明一家在東阿縣城里購置了房產,并居住在了城里。

雖是城里人,但戶口卻一直留在村里——村里不但有故居,還有田地。隨著年歲的累積,李明的父親的懷舊情緒日益滋長,退居二線的他,不時地回村里一趟,這兒轉轉,那兒看看。但對于尚處于憧憬和闖蕩年紀的李明和李學民而言,故鄉在他們心目中,只是諸多記憶的線條里,其中的一根飄忽的絲線。

但李坡村的人為何要選一個住在城里,且與他們不大熟悉的人當村長呢?

兩位村民的話,大概能概括出村民的心之所想。

一位光著上身的中年男子說:“那個李明呀,有的是錢,他當上,肯定不會沾群眾的光。”

另一位圍著飯桌吃飯的婦女說:“李明當上,他如果想給村里辦事,‘上面不撥錢,他也能墊得起。”

對于當村主任,李明并不熱心,他的父親也不熱心。他父親給我講了這樣一個故事——很多年前,村里的某人借了他70元錢,之后又借了他母親70元錢。那時,他母親已步入耄耋之年,耳聾眼花。過了些許日子,借錢者還給他母親70元錢,卻對他說:“我把借你的錢還給你娘了。”他開始說不要了,不要了,繼而又說還了就還了,還給誰都行。過了很久,他才明白,那個人借了兩筆錢,卻利用他母親的稀里糊涂,只還了一筆——從這個故事里,李明的父親得出了如下的結論:做好事,未必有好報。他進一步闡述說:“在農村,你日子過得不好,村里人看不起你;你過得好,他們就想著沾你的光,掏騰你!”

在某種程度上說,李明是鎮領導相中的人選,他參加競選,純粹來自于鎮領導的一廂情愿。

直到選舉前數日,李明還處于左右搖擺的狀態。他打電話給鎮上的兩位領導,向他們表達自己的退卻之意。

鎮長很是不悅,說:“你咋回事呀?群眾讓你干,你卻扭頭不干,那以后還咋回村里呀?”

鎮委書記的語氣更是不容協商:“人家送錢送物,打破頭爭這個位置;你倒好,啥都未送,卻想著不干了?告訴你,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李明不想干,但有人想干。村里有位年輕人報名參選,他花掉兩千多元,購買了一壺一壺的香油,分送給自己潛在的支持者。

2010年秋末的某天,李坡村舉行了村主任——山東境內,統統把村長叫村主任——公開選舉。

就在那天早上,李明的父親還在拉李明的后腿:“你就是當上,把心給村民吃了,也總有兩三個人不說你的好話。”

勸阻無效,李明的父親頗為生氣。因為生氣,他未親臨選舉現場。

李明的父親極其希望李明落選,但事與愿違:李明當選了。

140多個選民,李明得票一百余張。

山東省實行的是村支書與村主任一肩挑的政策。也就是說,若要當村主任,必須先當村支書。這種舉措,無疑是與《選舉法》相違背的。它以劃線的方式,剝奪了多數人的被選舉權。凡非黨人士,一律被排除在參與競選之外——不是黨員,何以成為支書?不是支書,又怎能參選村主任?

選舉并不如李明預想得那么平靜。黨員選支書,村民選村長,一并進行——看起來是兩項內容,究其實卻是一項。支書是誰,村長亦是誰;反過來,村長是誰,支書亦是誰。黨員選舉出了原任支書,部分村民卻不買賬。于是,就有村民在會場大喊大叫,指責原任支書的種種劣行。原任支書也不是省油的燈,與村民對罵了起來。鎮婦聯主任是原任支書的妻子,她站出來替丈夫幫腔,也加入了爭吵的行列。一時間,現場的氣氛極度熾熱,秩序有點兒失控。刺目之處在于,反對原任書記最為激烈的人,不是旁人,而是他的親侄子。

于是重新選舉支書,李明的得票數超過了原任支書。

李明不在村里生活,與村民從未因墻根地畔之類產生過糾葛,因此,他是各派勢力都可以接受的人物。

李明上任后,對村莊的管理,幾乎是遙控式的。他住在城里,大部分精力都用于處理企業的事務。只有遇到開會,遇到領導視察,遇到鄰里化不開的糾紛,遇到急事難事等,他才開著自己的那輛越野奔馳車,匆匆忙忙地趕回去。但李明給村里干了一系列的實事,卻是有目共睹,有口皆碑的——他給村里新修了一公里長的水泥路,拓寬并硬化了前后兩條巷道,安裝了十六盞路燈,修了兩座橋,打了兩口水井,架設了兩千米的電纜線。這些投資,一小部分是李明協調來的國家專項資金,大部分則為李明自掏腰包。

以修路為例,李明自己掏了36000元,他父親掏了2000元。凡在外工作的村里人,李明分別給他們打去電話,勸其捐款,并申明捐款的額度為二到四百。

李明父親嘆息說,李明這個傻孩子,單為村上,就墊進去了十幾萬元。

李明父親為兒子操勞村中之事,始終懷有抵觸情緒,但實際上,他也是一位對村里的事務極度熱心的人。村外的路旁,豎立著一塊功德碑。這塊方方正正的石碑上,刻寫著六年前村里修路時捐資者的名字。李明父親的名字不但赫然在列,而且位列榜單之首。他的捐資數額為兩千元,是捐款里最大的一筆。其他捐資,最多1000,最少100,大部分人都在兩百上下。李明的名字也在捐款者之列,只是沒有父親那般醒目,其捐款數為200元。

李明外表冷漠,但內心柔軟。自從當了村長,他經常會遇到向自己借錢的村民。凡向他張嘴的人,他都盡可能地滿足他們。于是乎,這個蓋房借去三萬,那個給孩子治病借去一萬,單他拋向李坡村的個人借款,就高達十幾萬。其中,有戶村民出了車禍,他一次性地借給了他五萬元。

在交談中,李明告訴我,鎮上打算出讓幾百畝地,由他來操作土地的流轉事宜。

土地流轉一詞,我聽得太多了,也已聽煩了。每聽一次,都會不由自主地頭皮發麻。每個地方大大小小的官員,都在打著土地的主意,都在談論著土地流轉,都在想方設法地將農民的耕田變為自己的搖錢樹。每一次土地流轉,都意味著諸多農民的耕地徹底喪失,意味著本已十分消瘦的良田又要萎縮一圈。

(《農村選舉現狀調查》一書將由太白文藝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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