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第一個紀律檢查機構成立的時間及五大后對紀檢機構的權威性確立

陳弘君

據筆者迄今為止所看到的史料，中共廣東區委監委是中共第一個地方紀律檢查機構，也是中共最早的紀律檢查機構。筆者從上個世紀80年代編寫大革命時期中共廣東地方組織史資料時起，曾查閱有關史料，最近配合廣東省紀委攝制電視文獻片《木棉花開——中國共產黨第一個地方紀律檢查機構中共廣東區委監察委員會誕生歷程》，再次查閱史料。根據有關歷史文件、有關當事人的回憶資料，并結合歷史背景進行分析考證，可以認定該監委成立的時間應在1925年2月至6月之間。中共五大后監委被明確定位為領導機構，并具有很高的權威性。

首先，最有說服力的史料是曾任中共廣東區委秘書長的賴玉潤（又名賴先聲）1964年寫的回憶錄。他回憶稱：“1924年秋延年同志奉派來廣州負責廣東區黨委書記，開始建立區黨委的組織規模。并擇定文明路75號樓上（原系中華全國總工會辦事處）為區黨委辦公處。區團委亦附設在那里，這是廣東黨開始發展時期。”①他所說的延年同志，即陳獨秀的長子陳延年。陳延年于1920年初赴法國勤工儉學，1922年加入中共，1923年到莫斯科東方勞動者大學學習。1924年國共合作后，廣東成為中國大革命的中心，中共便將周恩來、陳延年等調派到廣東。陳延年剛到廣東時，任社會主義青年團中央駐粵特派員，不久被委任為中共廣東區委秘書兼負責組織部、宣傳委員會工作。周恩來擔任中共廣東區委委員長，兼任黃埔軍校政治部主任，1925年2月參與率部東征，便不再擔任區委委員長，由陳延年接任。根據中共四大通過的《中國共產黨第二次修正章程》規定，中央和地方黨的機構主要領導人改稱“書記”。廣東區委的工作部門也健全起來，設組織部、宣傳部、軍事運動委員會、職工運動委員會、農民運動委員會、青年運動委員會、婦女運動委員會、監察委員會等。賴玉潤回憶稱：“區監委是林偉民、楊殷、梁桂華等。其它候補委員已記不起。”②

賴玉潤于1924年先后任社會主義青年團廣東區委候補委員、委員，秘書助理、宣傳助理，1925曾擔任團廣州地方執行委員會（代理廣東區委職權）書記、團廣東區委書記。1926年后任中共廣東區委秘書長。當時黨、團組織關系十分密切，團員可以直接轉為黨員，許多重要工作都由黨、團組織共同組成一個領導機構來負責，如為了幫助國民黨改組、建立國共合作為基礎的革命統一戰線，廣東黨、團區委便共同組成“國民運動委員會”。中共廣東區委與團區委又在一起辦公，因此賴玉潤對中共廣東區委的情況是很清楚的，其回憶是可靠的。

賴玉潤的回憶是按照時間順序寫的。他敘述陳延年擔任中共廣東區委書記以及區委機構設置情況后，接著寫到的是1925年“五卅”反帝高潮，再接著寫1925年6月發生的省港大罷工。可見，廣東區監委成立的時間應該是在1925年6月之前。寫至1926年3月20日中山艦事件后不久，廣東區委機構擴大，“區監委：林偉民（書記）、楊殷、梁桂華、馮菊坡、楊匏安等，候補監委亦記不起。”①他兩次提到區監委，明顯存在不同的時間段，前者是在1925年2月陳延年擔任區委書記后、省港大罷工（1925年6月）之前，后者是在1926年3月中山艦事件之后;前后監委的人員構成也不同：前者述說“區監委是林偉民、楊殷、梁桂華等”;后者述說“區監委：林偉民（書記）、楊殷、梁桂華、馮菊坡、楊匏安等”，這也說明區監委在1925年2月至6月之間已經成立。

第二，1922年入黨的譚天度的回憶。他回憶稱：陳延年主持廣東區黨委工作期間，“除了組織部、宣傳部、監委、軍委、工委、農委、團委、學委、婦委等等工作機構迅速臻于完善以外，各方面的工作，諸如培養干部的各種訓練班，傳播革命理論的書店和報刊，以及全區范圍的工人運動、農民運動、青年學生運動、婦女運動，以至士兵運動等等，都蓬勃地開展起來”。②譚天度與陳延年等區委領導人過往甚密，區黨委剛成立時，陳延年就找譚天度談話，征求他愿不愿意到區黨委辦公室內做日常工作。譚天度將自己情況介紹后，陳延年決定讓他繼續從事原來的群眾工作。隨后，陳延年又安排他擔任農工商學聯合會秘書長，并派他到石井兵工廠擔任中共支部書記，直接接受區委的領導。譚天度對廣東區委的情況是熟悉的，其回憶也是可靠的。

第三，據1921年入黨的梁復然回憶，1925年6月發動省港大罷工時，梁桂華就是中共廣東省監察委員。③這也可以說明此前已經成立了中共廣東區監委。梁復然在這篇回憶中還說：當時黨團是合在一起開會的。這也佐證了賴玉潤對中共廣東區委的機關情況是清楚的，其回憶是可信的。

第四，大革命時期在中共廣東區委軍委工作的聶榮臻回憶說：“區委在文明路中山大學斜對面，是一幢木結構房子，黨的機構在三樓，陳延年同志在那里，團的機構在二樓。”④這也佐證了廣東區中共、青年團領導機關關系密切，佐證了賴玉潤、梁復然的回憶。

第五，中國共產黨特別是地處大革命中心的廣東區委較早重視紀律監察工作，催生了廣東區監委的建立。黨自成立之日起就表明了嚴格的紀律，以及違反紀律所采取的懲處措施。廣東區委就曾經將陳公博、周佛海開除出黨（后來兩人都成為臭名昭著的大漢奸）。青年團廣東區委從1923年11月起的4個月時間內開除了23名團員。中共廣東區委領導人周恩來、陳延年等都是旅歐回國的黨內精英，他們對國外政黨及政府設立監察機構的制度較為熟悉，因此在廣東最早建立黨的監委是順理成章的。

第六，幫助國民黨進行改組，借鑒國民黨機構設置的做法，也是廣東區委在中共內部最早成立監委的原因之一。中共廣東區委是黨內最直接幫助國民黨改組的地方組織。1924年1月，在共產國際和中國共產黨的大力幫助下，中國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在廣州召開，大會選舉產生包括中共領導成員組成的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1月31日，該委員會第一次全體會議就通過了《關于監察委員會之決議案》，決定設立監察委員會及駐粵、滬、京監察委員，“上級機關監察委員，對于下級機關有發出訓令之權”等。⑤中共廣東區委在幫助國民黨改組、建立國共合作為基礎的革命統一戰線過程中，借鑒國民黨組織設立監察委員會的做法，也是符合常理的。endprint

第七，從陳延年于1925年1月5日《致喬年、若飛、一飛、羅覺同志信》中可以判斷，此前尚未成立廣東區監委。他在信中較為詳細地敘述了中共廣東區委的機構及其人員分工，以及廣東黨的許多工作，其中并沒有提及監察委員會及其工作問題。由此可以判斷此時區監委尚未成立。

第八，從林偉民的履歷可以判斷區監委成立時間應在1924年10月之后、1925年8月之前。林偉民于1924年代表香港海員工會到蘇聯參加國際運輸工人代表大會，在此期間加入中共，并于1924年10月回國，1925年8月因骨結核病惡性發作住院治療，先后三次做手術，一直不能下床活動，于1927年9月1日逝世。由于他是廣東監委的主要負責人，因此監委成立的時間應為林偉民回國之后、患重病之前。

第九，中共五大選舉產生中央第一個監察委員會，《中國共產黨第三次修正章程決案》第一次對設立紀律檢查機構作出規定;此前除廣東外，沒有發現其他地方設立中共的紀律檢查機構。1927年4月27日至5月9日，中共五大在武漢舉行，選舉產生中央第一個監察委員會，由正式委員7人、候補委員3人組成。1927年6月1日，中共中央政治局通過了《中國共產黨第三次修正章程決案》，其第八章專門就監察委員會作出規定，指出：“為鞏固黨的一致及威權起見，在全國代表大會及省代表大會選舉中央及省監察委員會”;“中央及省監察委員，不得以中央委員及省委員兼任”;“中央及省監察委員，得參加中央及省委員會議，但只有發言權無表決權。遇必要時，得參加相當的黨部之各種會議”;“中央及省委員會，不得取消中央及省監察委員會之決議，但中央及省監察委員會之決議，必須得中央及省委員會之同意，方能生效與執行。遇中央或省監察委員會與中央或省委員會意見不同時，則移交至中央或省監察委員會與中央或省委員會聯席會議，如聯席會議再不能解決時，則移交省及全國代表大會或移交于高級監察委員會解決之。”

這是中共中央第一次對紀律檢查機構的設立作出規定，除廣東區外，也未發現其他地方此前成立了黨的監察機構。因此，也可以由此認定廣東區監委是最早的紀律檢查機構;從這次黨章修正案可以得出結論：中央監委及省監委屬于領導機構，而不是一般的工作部門，具有黨的工作部門無法比擬的權威性;它與黨的委員會具有一定的相互制約性，并賦予高級監委較高的權力。

據以上考證，中共第一個地方紀律檢查機構，即中共最早的紀律檢查機構——廣東監委成立的時間，可以判斷為1925年2月至6月期間。五大后監委被明確定為領導機構。《中國共產黨第三次修正章程決案》對監察委員會的有關規定，對當前紀律檢查機構的建設，乃至紀律檢查的改革，都具有十分重要的借鑒意義。

（作者系中共廣東省委黨史研究室巡視員、研究員）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