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銀河,王海燕
(1.中央民族大學,北京 100081;2.大理學院,云南大理 671003)
從“小爐匠之鄉”到“銀都水鄉”
——一個白族工匠村“景區化”發展的省思
段銀河1,王海燕2
(1.中央民族大學,北京 100081;2.大理學院,云南大理 671003)
國家文化遺產保護和民族地區發展政策的實施,引發了民族村落對依托民族特色資源、實現經濟建設與文化保護互動發展模式的積極探索和實踐。以大理新華村為個案,嘗試分析以工藝歷史構建為核心的民族村落景區化過程,以加深對旅游景區化開發方式下的文化保護和經濟發展之間復雜關系的理解,促進對村落景區化發展效度的重視和思考。
景區化;小爐匠之鄉;銀都水鄉旅游景區
云南省由“建立民族文化(旅游)大省”走向“建立民族文化(旅游)強省”的發展性目標表明:民族文化開發作為經濟建設和文化保護雙重目標兼顧的重要方式,是云南廣大民族地區綜合發展的主要路徑之一。大理州鶴慶縣的新華村,正是通過旅游景區化,從一個以農業為主、民族工藝為輔的白族傳統村落,發展成為一個以民族工藝和自然景觀資源為基礎的“銀都水鄉”景區。在此過程中,村落經歷了以民族工藝為核心的民族文化構建及資本化、村落空間景區化、外來文化在地化及村落人文和自然資源的優化整合歷程。這樣的持續性運動,“必定要涉及當地自然和文化資源歸屬權的轉移,涉及對民間知識產權的認可或剝奪,更涉及了當地人民的生存權利。”[1]所以,在對新華村旅游景區化發展歷程的考察中,我們既要關注各參與主體通過各種途徑對村落地名、工藝歷史、民族歷史、傳說故事、村落空間等的景觀化構建及強化過程,同時也要重視村民對這種構建行為的認同與參與度及雙方潛在的利益或矛盾問題。
(一)“小爐匠”之鄉形成的歷史背景
新華村位于鶴慶縣城西北部鳳凰山腳下,舊稱石寨子,1961年改名為新華村。據《云南省新華白族旅游村村史》[2]記載,早在新石器時期,新華村就有先民居住,是典型的農耕村落,有悠久的農業生產歷史。村落現隸屬于云南大理鶴慶縣草海鎮,有6個村民小組,總人口5783人。村落處在云南滇西北旅游線上的大理、麗江兩大旅游熱區之間,距離縣城5公里、州府大理141公里、麗江市38公里,交通便利。
1949年以前,村落生計方式以農耕為主,工匠在農業生產之余加工一些自家所需的銅鐵制品或拿到鶴慶縣城銷售換取其它的生產生活用品。后來,村落人口不斷增長,村落田地數量卻有限,而且村落沒有捕獵或獲取輔助性森林資源的條件。在生存壓力下,匠人們選擇了以挑著擔子“走夷方”做手藝的方式來彌補生存資源的不足,即以到其它民族村落走村串寨流動作業的方式作為輔助性謀生手段,而且流動的距離不斷擴展。有的老工匠曾走遍了云南省大多數村寨,部分工匠沿著茶馬古道到了四川、西藏等省區乃至緬甸、泰國等東南亞國家,新華村因而也被民間稱作“工匠村”和“小爐匠之鄉”。
(二)“小爐匠”之鄉景區化的政策及資源條件
1953年至1967年期間,由于特殊的政治歷史背景,新華村的手工加工活動一度被迫中止。1979年起,鶴慶縣委、縣政府積極支持發展個體、私營經濟在政策鼓勵下,新華藝人紛紛恢復或擴大了自己的銅銀加工規模并迅速突顯為地方經濟增長的典型。1996年,新華村被列為鶴慶縣第一個州級小康示范村和省級文明示范村,云南省委及旅游局相關領導深入考察后建議把新華村建成一個民族旅游村和旅游商品集散中心。在此基礎上,省、州、縣相關工作人員在新華村召開現場辦公會并制定了關于開發、建設新華村的項目規劃和可行性報告。同年,鶴慶縣開始實施旅游業非均衡發展戰略,針對新華村提出了“搞活一村、炒熱一村、開發兩線、帶動一片”的規劃,試圖通過扶持新華村來促進沿線乃至全縣旅游業發展。新華村以手工藝品為依托的民族旅游開發被列入鶴慶縣國民經濟社會發展規劃。
除了政策的支持,村落獨特的高原水鄉景觀、典型的白族傳統文化、具有一定知名度的工藝技藝及規模化的銅銀制作與銷售體系,共同構成了村落景區化的資源基礎。從自然資源看,村落水資源豐富,傳統農業景觀氛圍保存較好。村落背靠鳳凰山,村內豐富的溝、河將沿著鳳凰山腳分布的星子龍潭 、石寨子龍潭、世莊龍潭及鋪陳在村落東南側,與海尾河、漾弓河縱橫相連的1600余畝的草海水域串聯起來,形成水草豐茂,盛產海菜花、蓮藕、菱角、魚蝦等產品的水資源景觀地,為打造高原水鄉景觀和休閑度假勝地提供了最重要的資源基礎。從民族文化資源看,村落98.5%的人口為白族,是典型的白族聚居村落。白族傳統信仰、服飾、民居、節日和語言等習俗保存完好。村內的古戲臺、廣場、本主廟等公共場所也保存較完整。從銅銀工藝文化看,改革開放以后,隨著經濟發展和宗教政策的寬松化,藏區在銅銀宗教用品和生活用品方面的需求復蘇并不斷增長,吸引了村內藝人在上世紀80年代大批進入藏區。這種群體性的入藏經歷,使新華村的工匠在藏區市場打出了名聲,促進了自身經濟資本的積累和工藝品牌的塑造。20世紀90年代以來旅游業的快速發展,也促進了各地旅游景區工藝品需求市場的發展,吸引了部分工匠前往加工和銷售銅銀工藝品,刺激了駐村銅銀加工業的規模化發展。同時,新華村先后獲得的“民間藝術之鄉”和“民俗文化村”的榮譽,還有先后被命名為“國家級、省級和縣級民族民間美術工藝大師”的眾多工匠大師的影響力,也是新華村的旅游開發能積極發展的基礎條件之一。
(一)“銀都水鄉”景區的打造歷程
新華村從一個“小爐匠”之鄉走向“銀都水鄉”景區,是一個政策、資源和利益相互契合基礎上的博弈性結果。從1998年開始,由政府主導,新華村開始了一系列邁向旅游景區的建設工作。
初期,新華村的開發目標是打造一個依原生態自然村落建成的國家AA級景區。1998年5月,政府投入資金修通了大理至新華、鶴慶城至新華的兩條三級旅游路;完成了占地10380平方米的停車場和工藝品交易市場;修復了古戲臺、古磨坊、古照壁;新建了新華門、旅游廁所、民族文化廣場和游客接待中心。在此基礎上,新華村被命名為省級旅游村并被指定為“99世博會”的旅游接待景點,開始正式運營。2000年,新華村分別被命名為“中國民間藝術之鄉”和“中國民俗文化村”。2002年,新華村被國家旅游局評定為AA級旅游景區,實現了初期建設目標。
2003年,縣政府將村落開發經營權轉讓給云南新華旅游商品開發公司。該公司提出了建設國家4A級景區的新目標,確立了以民族文化、銅銀工藝和高原水鄉為主要核心資源的“銀都水鄉”旅游景區開發思路。2007年,國家4A級景區創建項目被列入省、州旅游二次創業的重點項目之一。 到2010年初,新華村先后完成了旅游商品交易市場、村內小橋流水景觀、旅游主道改造、游客服務中心、門禁系統建設、水磨房改造、新華景區生態園、寸氏莊園 、三市街等工程。2010年,大理“銀都水鄉”新華村國家4A級旅游景區推介會和首屆中國大理銀都水鄉藝術文化交流節分別在昆明和新華村成功舉行,標志“銀都水鄉”新華村國家4A級景區的全面建成開放。
(二)“銀都水鄉”景區化的主要參與主體
“銀都水鄉”的開發歷程表明,地方政府是村落景區化的重要參與主體。從1998年旅游村的開始建設到2003年引入旅游公司前,地方政府一直是村落開發的主導性規劃者與投資者。在2003年新華旅游村經營權轉讓給新華旅游公司后,地方政府也一直堅持協助和監督。因此,以地方為主的各級政府是新華村景區化的主要支持性話語。
新華村精英人物寸盛榮組建的新華旅游公司則是村落景區化和景區模式轉型過程中最為重要的另一話語力量。自2003年接管村落旅游經營權以來,新華旅游公司不僅在地方政府建設的基礎上擴展和完善了景區基礎設施和景點,挖掘和重建了新華村歷史上曾有的一些民族文化遺址,而且旅游公司結合現代旅游的發展趨勢,利用新華村豐富的水域資源和悠久的工藝歷史,優化整合了三項有較強競爭力的產品:千錘工藝歷史、高原水鄉休閑度假勝地和白族文化生活體驗地,并相繼打造了“石寨子”和“南詔銀”兩個銀器工藝品牌。
最后,以董中豪、寸發標、洪玉昌和母丙林等民間工藝精英為代表的藝人群體,以他們的聲譽、工藝技藝和富有傳奇色彩的工藝生活史,一起為新華村文化旅游建構出了工藝文化生活體驗的現實場景,強化和佐證了景區開發中塑造的“小錘敲過一千年”的滄桑工藝歷史形象,成為村落社區參與旅游景區化發展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之一。
由此,這幾方主要力量一起,共同構成了村落開發的支持性話語結構并完成了新華村“銀都水鄉”旅游區的基本構建。
(一)工藝文化歷史的重構及資本化轉換
關于新華村的宣傳資料顯示,村落工藝歷史始于唐南詔時期。然而,在進行文獻查詢及對村內民間工藝精英和周邊村落村民的實地訪談中可以推測,新華村有確切記載并有清晰記憶的工藝歷史是較晚近的事。
據《鶴慶縣志》記載:鶴慶“縣內工業發端較早,遠在元、明以前就有造紙、冶煉業。清代至民國時期的采金、煉鐵、煉鉛、鑄鍋、織布、食品加工等業,在云南工業史上均占有一定地位。”[3]3此外,該縣志“大事記”中有部分關于明代時期鶴慶銀礦開采、管理和銅鐵加工技藝方面的記載;但民國時期一直到1949年鶴慶解放,都沒有關于鶴慶銀礦方面的記載;1958年出現關于“大煉鋼鐵”的記載;之后一直到1985年都沒有關于鶴慶地區銅銀加工的記錄。只是在該縣志的“礦藏”部分里,提到了鶴慶金、銀、銅、鉛和鐵等礦產資源的開采和分布情況。由此,結合筆者的實地訪談,可以推測鶴慶地區在歷史上是礦藏較為豐富的地區,新華村的銅銀工藝歷史可能與此有一定的淵源。而且,新華村民間藝人早期主要應該是從事鐵制和銅制生產生活用品的加工以作為農業生產生活的輔助和補充。一些在少數民族地區從事流動作業的藝人也會應民族地區少數民族的需求打制或重新加工一些少數民族金銀飾品,但早期為數較少。
20世紀40年代開始,新華村的銅銀加工工業慢慢發展起來。20世紀80年代,由于國家政策的開放和藏區經濟的復蘇,藏區對銅銀器宗教和生活用品的需求不斷增長,導致大批新華村的藝人相互結伴或以師傅帶徒弟的方式大批進入西藏、青海和甘肅等地的藏區。新華民間藝人在藏區的金銀銅加工和銷售開始快速的發展起來,構成新華村工藝品市場主要組成部分之一的藏族宗教和生活用品就是在這一階段積累和發展起來的。20世紀90年代以后,新華村進行旅游開發,在政府的號召和扶持下,部分在外的民間藝人帶著自己所積累的工藝和經濟基礎回到了村里,以前店后坊的方式開始了在新華村的駐地工藝生產加工。同時,在本地或本村的民間藝人也憑借自己原有的工藝和經濟基礎,加入到新華村旅游開發的進程。
1998年,云南省民族民間美術及美術藝人調查活動開始,“鶴慶縣文化館的專業人員深入了解情況、調查了新華村民族手工藝品加工制作的歷史和現狀,并在此基礎上積極向省、州申報”。[4]2000年,新華村分別被國家文化部和中國村社發展促進會命名為“中國民間藝術之鄉”和“中國民俗文化村”,并先后有一批民間藝人相繼獲得了國際、國家和省等各個層次的民間工藝美術大師的稱號。而后,新華旅游借助這些命名和榮譽,著力重構了新華村工藝文化中“敲過一千年”的歷史悠久性和“小錘敲打”的純手工價值。基于工藝歷史的社會和經濟效應目標,在面對外來者、尤其是對游客的宣傳和講訴中,很多藝人也逐步把這種重構的歷史認同內化為自己村落真實的歷史,并以此來理解和闡釋自己的工藝祖源、工藝傳承和工藝價值。新華村的工藝歷史記憶也到此完成了其內外雙重認同的建構過程,并以其日益增強的經濟、文化和社會價值為基礎,逐漸在新華人心中激起了新的村落工藝自豪感和工藝歷史認同感。
由此,新華村的民族工藝歷史實際經歷了一次復雜而動態的重構過程。通過這種再生產,民間藝人的技藝及信譽得到制度性的肯定及宣傳。村落民間工藝由謀生技能提升為一種特色工藝文化,村落名稱“新華村”超越了原來的“新生榮華”這樣一種對生活的簡單期盼而變成具有悠久工藝歷史的古村落,由現代視野走向了遠古的歷史。最終,在景區化背景下,民間工藝及其它民俗文化實現了商品化,由日常生活和技藝轉化為文化和經濟資本,部分民間工藝精英甚至實現了工藝資本向社會資本的轉化。[5]村落和政府之間,也形成了一種資本的交換、轉化關系,新華村在某種意義上也成了“當地州、縣兩級政府名副其實的對外文化展示的窗口”,[6]同時也是新農村建設和縣域經濟發展的窗口。也就是說,在新華村被置于“民間藝術、民俗生活”旅游區的話語下進行生產和建構時,“村落和政府之間形成了文化符號、文化資本與社會資本的交換、轉換關系。”[6]12
(二)村落日常生活事項的景觀化
和周邊村落相比,新華村的景區化逐漸讓其從傳統的日常生活空間中分離出來,成為一個集購物、休閑、度假和白族文化體驗為一體的旅游目的地。村落的日常生活被視為表現白族傳統民俗生活的景觀,村內的銅銀工藝加工被視為千年工藝的傳承和展示,村民的服飾、語言和民居等都成為了白族民俗文化的延續和展演,新華村的生活空間成為被游客凝視的景觀資源空間。
新華旅游公司在村落原有的建設基礎上,通過文字和視覺手段對歷史時期小爐匠滄桑的游歷生活和相關的老照片進行挖掘與整合,塑造了新華村“小錘敲過一千年”的手工藝歷史 和“銀都水鄉”這一主題旅游品牌。這一品牌實際是包含了兩個層面的資源重構和整合。首先是以新華銀器博物館為載體的“銀都”形象的塑造。館內所陳立的展品從種類到年代來說都遠遠超越于新華村工藝文化的范疇,而且在調查中筆者發現新華村甚至有些藝人也從未參觀過館內陳列品;其次,水鄉的范圍從行政和地理區劃上也超出了新華村所包括的三個自然村的范圍,至少已經包括新華村所隸屬的草海鎮范圍內的水資源整合。此外,新華旅游公司依托寸氏莊園重建對鳳凰山的開發及門票制的實施,在新華村入口處設置收費口等措施,事實上都體現了村落的景點化發展。
此外,在2012年初通過專家評審的《鶴慶縣休閑度假旅游地總體規劃》中提出了把鶴慶建設成“一極、兩地、三中心、一強縣”的目標,即:把鶴慶建設成為滇西北旅游區的新增長極、云南重要的休閑度假旅游基地和中國優秀旅游目的地、連接大理和麗江的游客集散中心、云南旅游商品研究開發加工中心、中國面向西南的國際旅游商品物流中心及中國旅游經濟強縣。此規劃的確立,至少從理論上意味著新華村將被進一步整合進鶴慶縣總體的旅游規劃中。從區域旅游經濟發展的角度看,這是一種有效的資源整合發展方式。但相比較新華村這一村落過往的界定,實際體現了新華村已超越了其單純的自然村落意義,已不僅作為新華旅游公司所著力打造的“銀都水鄉”的重要依托載體,也是當地縣域經濟發展中的重要支撐中心,成為一種可供選擇性加工和開發的資源。
(三)藏族文化的在地化[6]14-15
在董中豪、洪鈺昌、寸發標、母炳林和段六一等民間工藝精英對自己從業經驗的講述和回顧中,都一再的提到他們在藏區長時間的銅銀工藝加工生活和藏族文化對他們的影響。有些民間藝人還認為,藏族民間藝人對待其工藝的虔誠和認真態度對他們產生了極其重要的感染。藏族文化對新華村民間藝人的影響及藏區宗教和生活用品的大量需求,使得新華村民間藝人無論在技藝還是產品種類方面都始終保持了較多的藏族工藝特色及產品數量。目前,西藏已經形成了新華民間藝人的聚居街區,在中甸、青海、四川、甘肅、寧夏等地都有新華藝人駐地加工。
最近幾年,由于旅游業的影響,很多入藏的藝人已經回到新華村進行駐地加工,但其還是為藏區加工產品。由此可見,藏族文化在技藝和民族文化兩個方面影響了新華民間藝人,而民間藝人則通過在自己村落生產加工藏區所需的大量宗教和生活用品,而從技藝和文化兩個方面使藏文化實現了在新華村的在地化生產。這種外地文化的傳入,均有一個在地化的過程。這種在地化的結果,可能只是成為部分村民的謀生手段和工具,但是,在當地村民對該外來文化進行模仿或重復的過程中,實際這種外來文化就已經成為了他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并通過村民出于各種目的將原生的文化、外來的文化轉化為村落“被發明的傳統”[6]14-15。
縱觀新華村景區化的歷程及其表現,由于村民有自己堅實而成體系的工藝技藝及政府和開發商的有效規劃,得以幸免于只顧經濟發展而無序盲目開發的命運,為其民族工藝文化的建構和順利向旅游景區發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礎。發展到今天,村落在順利建構“千年小錘工藝歷史”的基礎上,已經形成了“一戶一品”、“前鋪后坊”的工藝生產格局。村落工藝人才規模和工藝品生產規模不斷增長,村落其它民俗文化資源不斷被挖掘和重塑,基本完成了由普通自然村落向旅游景區的身份轉變。從發展的話語目標來看,新華村的發展也的確體現了省、州和縣政府本土文化保護和地方經濟發展的雙重努力。
在關于村落文化的旅游景區化發展中,“村落文化的建構”和“村民文化認同變化”問題是被研究者關注較多的議題。而這兩個問題實際是同一問題的兩個方面,兩者的關鍵性基礎都在于村民的自主權在開發中是否得到重視和體現。
新華村的景區化過程中,村落文化建構一直是開發的主題。甚至可以說,新華村的旅游開發就是各種文化不斷建構和展演的過程。以民間藝人及其工藝文化認同為例,新華村先后經歷了國家對工藝的制度化認同到民間藝人自我認同再到外來者對其認同的建構過程。參照張建世教授對黔東南苗族傳統銀飾工藝的研究,新華村的銅銀工藝基本上可以劃入“變異和延續并存”[7]的模式。只是,在新華村這樣一個具體的村落場景中,這種民族 工藝的發展模式,除了和它自己的文化生態系統有關外,更重要的是和各級政府力量、外來投資公司和游客的密切關系。
上述分析表明,在新華村工藝文化歷史和品牌的實際塑造歷程中,政府和新華旅游公司是其主要的引導和操作者,而這樣一種工藝文化的建構,對于以銅銀工藝為生的廣大民間藝人群體及其工藝技藝的傳承發展具有非常積極的作用。其他少數不從事工藝生產加工的村民也通過工藝品銷售或旅游接待等方式參與到旅游中。所以,新華村目前的景區化發展,從政府、旅游公司到村民,都因工藝文化品牌所帶來的經濟和文化效應,在工藝文化建構中達成共識。也就是說,在對外的形象和宣傳中,村民是認同“小錘敲過一千年”這個工藝品牌,而且在這此過程中,村民是這一品牌的受益主體和參與主體之一,村民在工藝文化的建構中具有一定自主權。
工藝品牌建構成功后,新華旅游公司又相繼推出了“銀都水鄉”這一旅游景區品牌。此品牌依然是以新華村的自然和文化資源為依托,內容主要以休閑、購物和度假為主。但無論是從地理范疇的角度還是從經營管理范疇方面,品牌的主體權力已經屬于新華旅游公司。在這之后,新華旅游公司又相繼打造了“石寨子”和“南詔銀”兩個工藝品牌,這無形中在原有統一的“千錘工藝”品牌基礎上又塑造了新的銀器工藝品牌形象,并以其較強的經濟和社會資本支撐逐漸突顯出來。在2012年 《鶴慶縣休閑度假旅游地總體規劃》中,新華旅游景區又被納入鶴慶休閑度假旅游地的建設范疇內。這樣,新華村未來的發展方向,實際是在新華旅游公司和地方政府雙重的規劃下展開。在此過程中,因為多元和動態的開發目標,新華村將會面臨更多的機會和挑戰。當下,新華村的文化還在隨著發展目標的變化而不斷的被整合建構,而村民如果不被作為村落文化的主體,在未來的發展中,村民是極有可能發展成失語狀態的。因此,民族村落旅游景區化開發中,文化的建構未必是壞事,而且在建構過程中,政府和外來投資力量的支持很重要。但是,如果這種外來的支持性話語在結構中的比重持續過大,當地人的文化自主權就極有可能不被重視。而村民一旦在村落文化建構中喪失自主權,其文化變遷或者說文化的認同也就陷入危機,甚至會顛覆村落原有社會經濟文化秩序,引發村民與政府、村民與旅游投資者之間的難以調和的矛盾。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新華村的個案其實也代表了一些正在發展中的民族地區景區化發展中存在的某些普遍性問題,尤其是村落景區化發展中核心文化的構建與村民文化自主權的占有與否等問題,其所帶來的對這些民族地區的潛在影響值得我們深思和持續性關注。
[1]郭凈.去遠方[M].南寧:廣西人民出版社,2004.
[2]新華民族村村史編纂委員會編.云南省新華民族村村史(油印本),2000.
[3]云南省鶴慶縣志編纂委員會編纂.鶴慶縣志[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1.
[4]趙根虎,周學鳳.小錘敲過一千年[M].載政協大理白族自治州委員會文史和學習委員會.大理文史資料選編第五輯:手工藝 工藝.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09.
[5]張曉萍,等.從經濟資本到文化資本和社會資本:對民族旅游文化商品化的再認識[J].旅游研究,2009,(1):16.
[6]楊正文.從村寨空間到村寨博物館:貴州村寨博物館的文化保護實踐[J]中國農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3).
[7]張建世.黔東南苗族傳統銀飾工藝變遷及成因分析:以貴州臺江塘龍寨、雷山控拜村為例[J].民族研究,2011,(1).
[責任編輯 龍倮貴]
From “the Little Tinker Town” to “Yindu Shuixiang”——Reflection of the Scenical Development of A Bai Craftsman Village
DUAN Yin-he1,WANG Hai-yan2
(1.Central University for Nationalities,Beijing100081,China;2.Dali University,Dali 671003,China)
The implementation of national policy on the protection of culture heritage and the development of ethnic minorities’areas which sparked exploration and practice on the interactive development pattern relying on the national characteristics resources to achieve economic construction and cultural protection .This paper takes the Xinhua Village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scenic spot as a case,trying to analysis the process of the scenic spot,participants,characteristics and influence performance around the core of construction to crafts history .Aim to deepen understand of the complex relationship on ethnic culture protection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 in Dali area villages,to promote attention and thinking the validity of scenic spot.
Scenic spots;The tinker township;Yindu shuixiang area
G124
A
1008-9128(2015)03-0031-05
2014-10-13
段銀河(1978—),女(白),云南劍川人,講師,博士,研究方向:民族經濟與民族文化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