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句如何生花

劉文芳

起句，也叫起筆，亦稱發(fā)端，即發(fā)起開端之句。它是一首詩詞的鍥入點，掀開序幕，統(tǒng)領(lǐng)全篇。好的起句，往往能體現(xiàn)全篇的思想感情，乃至全詩的主旨;豁然吸引眼球，撥動心弦，非讀而不休。所以，起句很關(guān)鍵、很重要。歷代詩人講究“工于發(fā)端”，都極其縝密地構(gòu)思起句。詩論家朱庭珍在其《筱園詩論》中曰：起句“貴用陡峭之筆，灑然而來，突然涌出，若天外奇峰，壁立千仞。”當(dāng)然，起句的形式是多樣的。《東坡赤壁詩詞》（以下簡稱東刊）就提供了許多精彩的“起句生花”的借鑒！

一、起句造勢，壯闊全篇。詩論家楊載曰，起句“要突兀高遠，如狂風(fēng)卷浪，勢欲滔天。”就是說，起句要造勢。東刊中這樣有氣勢的起句，不勝枚舉。但是，作者造勢也各從不同角度著筆。一是從視覺的角度造勢。如王靜平先生《大別山試驗區(qū)》，首聯(lián)吟道，“萬嶺紅遍，千山綠染”;程菊仙先生《甲午元宵詩會即興》，起句則吟“萬駿千乘入馬年”;還有王瓊先生《初到荊門》的首聯(lián)，“楚塞荊門一望開，群峰迭迭送青來”;還有孫學(xué)長先生《登金鞭巖》的開頭，“望群山峻嶺起嵐煙，銳鍔指青天。”以上起句的氣勢都十分雄渾。這全憑寥廓、開拓的視覺所攝取的一個個多彩鏡頭。二是從聽覺的角度造勢。如吳華山先生《賀嫦娥三號落月成功》起句吟道，“奏響千年又一歌”;丁芒先生《荷池賞雨》起筆曰，“天外撲來一股風(fēng)”;還有王旺球先生《小崎山百丈巖覽勝》，首聯(lián)吟道，“立在崖巔猛一呼，回聲跌宕響徐徐。”這一聽，聽出了“千年歌”、“天外風(fēng)”、“徐徐回聲”，為全詩營造了多么壯麗的氣勢。三是從動覺的角度造勢。如熊盛元先生《觀壺口瀑布》，首聯(lián)寫道，“危崖中裂膽肝摧，脫鎖狂蛟去不回”;又如高昌先生《題農(nóng)民詩社》，“筆落云天雷忽動，手牽百畝綠風(fēng)來”。這么一動，為全篇響起了驚雷，使人拍案而起，心花頓開。四是從感覺的角度造勢。如金云先生《沉痛悼念老詩人王英》中，“一星隕落萬心沉”;張能一先生《行香子》中，“萬里牽情，九域思親”;還有畢彩云先生《蝶戀花》中的“望斷天涯望斷路”。這些感喟之吟，既有深度，又有廣度，氣勢極了。以上造勢的起句，如火車頭一般，帶動全詩氣壯而意闊，充分顯示了詩詞藝術(shù)的無窮魅力，

二、起句點題，突顯主旨。這是一種開門見山的起筆，明白曉暢，一目了然。它也有多種點題形式：其一是直點其題。如武立勝先生《登閱江樓》中，“臨風(fēng)矗立閱江樓，浩浩江天一望收”。詩一發(fā)端就直點登樓及其所見。又如，熊東遨先生《悼無名烈士》中，“血雨刀光搏死生，頭顱拋處鬼神驚。”起筆也吟出了對無名烈士的緬懷之情。又如，蘇以翔先生《文化強國頌》，吟曰：“國之精髓，民之血脈，炎黃孕育之泉”。這正是直接歌頌文化之起筆。再如，方世焜先生《漳河水庫泛舟》，起句吟道：“澄湖萬頃浩湯湯，小艇犁波韻幾行”。這不正是水庫泛舟的速寫嗎？！其二是側(cè)點其題。不是直寫，而是從不同側(cè)面來顯示題旨。如韋雙一先生《秋》中，“云疊棉田似雪，風(fēng)飄稻絮如龍”，雖然沒有直點“秋”，而是側(cè)面從秋的顯著特色起筆，“秋”更形象化了。又如，郭亞軍《武漢騁懷》中，“首義聚風(fēng)雨，江漢逐云流”。雖然沒有直點武漢，而武漢的風(fēng)貌如畫般地鋪在眼前。再如白戰(zhàn)存先生《詠馬》，“樂從驍將勇飛奔，馳騁疆場壯國魂”。沒有點馬，而馬自出。再如王香元先生《詠薄刀峰》，“吐霧吞云騰九霄，青煙裊裊臥波濤。”不點峰，而峰栩栩如生。其三是隱點其題。隱隱約約，似點非點，產(chǎn)生朦朧感和神秘感。如宋彩霞先生《新春隨筆》中吟道，“子夜月遲遲，牽縈萬里詩”;有地點，有環(huán)境，有思念，細細感悟：這不正是“新春隨筆”嗎？又如詹驍勇先生《寒假午夜歸家》吟道，“寒風(fēng)吹月月如鉤”;劉品剛先生《元宵》吟道，“橋邊梅綻，風(fēng)卷銀花亂”。這些起句都隱約道出了寒假午夜、元宵的題旨。

三、起句比興，增添詩采。毛澤東在一則談詩的信中說：“詩要用形象思維……比、興兩法是不能不用的。”形象思維，就是用具體事物的形象來表達抽象的思想感情。而比興，恰是形象思維的表現(xiàn)手法。《詩經(jīng)》開啟了使用比興的先河，后來的詩人更是常用不鮮。而起句用比興，更能起到渲染氣氛、增添神韻、引人入勝、激發(fā)感情的作用。東刊詩詞中的起句比興，也有多種形式：（一）或單純比起。如王重陽先生《望棉田》，起句吟曰：“誰把群星種地頭”。這樣一比，棉田更堂亮了，更廣袤了，也更生氣勃勃了。又如，楊威先生《游天山天池》，首聯(lián)曰：“似劍冰峰刺破天，瑤池懸掛白云間”;一比，天山天池壯麗、神奇地躍然紙上。再如，張茜先生《參觀剪紙作品展》中，“一雙巧手剪春光，畫里猶聞花卉香”;剪紙工藝真描繪得出神入化了。（二）或單純起興。如吳振安先生《黃岡市榮獲中華詩詞之市》，首聯(lián)吟道：“大別巍巍江水長，東坡文化久流光”。以巍巍大別山和浩浩長江起興，烘托了東坡文化的輝煌;又如，陳幼安先生《法定南京大屠殺公祭日感賦》中，“長夜子規(guī)啼血，深宵淚聽悲聲”;南策英先生《學(xué)〈決議〉有感》中，“大海行舟，忙擊楫、未曾停歇”。這兩闋詞，一是起興于子規(guī)啼血，一是起興于大海行舟，深沉表現(xiàn)了華夏兒女對侵略者的血海悲聲和擊楫不已，警防死灰復(fù)燃的堅定意志。（三）或比興連用，興中有比，比又兼興。如喻惠平先生《長相思》，發(fā)端吟道，“橫也絲，豎也絲。一夜春風(fēng)千萬枝，絲絲入夢癡。”相思之情，在比興連用中描寫得多么酣暢淋漓。又如，林峰先生《八十抒懷》，首聯(lián)曰：“浮生夢轉(zhuǎn)似飄蓬，半是河西半是東”;王懷亮先生《山妹趕集》中，“星星月亮一肩挑，沿路山歌水上飄”。以上二詩，一是描述老人風(fēng)風(fēng)雨雨之苦，一是描述山妹勤勞歡快之情，比興得何等有聲有色，入木三分。

四、起句懸念，引人探求。懸念，是傳統(tǒng)詩詞“含蓄”特征的另一表象，它不僅可以喚起人們的翩翩聯(lián)想，而且可以激發(fā)人們審美的企求與興致，去尋求懸中旨、念里意、弦外音、韻外味，使人神遠。而起句留懸念，更是一種引人入勝、耐人尋味的發(fā)端。東刊中這種起句，也夠精彩紛呈。（一）有的懸念發(fā)出詰問，讓人深思溯源。如馮伯乾先生《畢升大峽谷漂流》，起句吟道：“試問何人擎巨斧？”;鄭伯農(nóng)先生《看水上木偶戲》則吟，“誰遣梨園下碧波？”馬慧星先生《嫦娥三號》，“誰向月宮攜玉兔？”這三問，是起句留下的懸念，讓人去解懸、釋問，開出新天地;從而引伸了題旨。而王秉德先生《詠九寨溝》的起句，“豈止蘇州是樂園？”這一問卻從另一面吟詠了九寨溝。再如郭省非先生《憂農(nóng)》中，“良頃閑田問幾多？”這又是問什么？是詩人的憤慨之情，從起句噴發(fā)出來，牽動了多少人憂農(nóng)的省悟。又如林泉先生《九·一八有感》，首聯(lián)寫道：“誰言抗戰(zhàn)已休兵？不識倭奴狼子心”。這既是詰問，又是警示！告誡人們：不能刀槍入庫，不能馬放南山，要警鐘長鳴，枕戈待旦。（二）有的懸念鋪出團團亂絲，讓人去梳理。如潘泓先生《山家》起句吟曰，“看云聽雨不知年”，好像霧濛濛，亂紛紛;其實展示了“山家”云雨變幻無窮的歲月。再如，李福三先生《游天紫湖》，起筆曰，“萬紫千紅七彩云”。看來五光十色，如一團亂絲;而這恰好渲染了天紫湖的多彩多姿。又如，潘翰先生的《珍珠婚即興》，“尋尋覓覓實還霧，如訴如歌亦夢中”。看來不知所云，懸念重重，其實鋪開了豐富情感的風(fēng)情畫。（三）有的懸念留下曲徑，激發(fā)人去尋幽。如陳幼安先生《風(fēng)雨吟》起筆，“風(fēng)自飄飄雨自淋，風(fēng)來無影雨留痕。”一看，飄飄蕩蕩，茫茫不知所指，感覺委婉曲折;再深尋，它引伸出多少人生風(fēng)雨、人生哲理，啟迪之至，發(fā)人深省。又如，陳麗娟先生《重游桃花沖》，首聯(lián)吟道：“一曲桃花水，飄紅十里溪”。首先鋪出彎彎曲曲的水，沿水尋去，別有一番洞天……，使人領(lǐng)略到曲徑通幽的美趣。再如，詹驍勇先生《索道》中，“香客不言行路難，路難始見寸心丹。”乍一讀，對“不言”懸念;再尋，原來是烘托“寸心丹”。

總之，詩詞起句的藝術(shù)，也像一座寶庫，蘊藏豐富，讓我們努力去發(fā)掘，去創(chuàng)造，使詩苑的繁花，綻放得更加鮮艷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