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習語翻譯新論
——走出用直譯翻譯習語的理論誤區

李田心

（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南國商學院，廣州 510545）

·語言·文化·

漢語習語翻譯新論
——走出用直譯翻譯習語的理論誤區

李田心

（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南國商學院，廣州 510545）

研究發現，中國翻譯理論界對習語翻譯有大量比較深入的研究，可是關于習語翻譯的直譯理論和實踐都存在誤區。各個層次的翻譯教科書認為，有些習語比喻形象相同或者相似，或者比喻形象不同、意義相似，直譯這些習語，能夠比較完整地保留原習語的比喻形象、民族色彩和語言風格，且舉出例子予以證明。本文認為這一直譯習語的理論和實例都不成立。不成立的理由是這些習語的比喻形象和意義可以翻譯，可是習語中的“約定俗成”不可譯。習語翻譯的三原則是：少直譯，多套譯，直譯套譯行不通就意譯。

習語；直譯；誤區；

一、習語翻譯有誤區

中國翻譯理論界對習語翻譯有很多研究，獲得了不少研究成果。可是習語翻譯存在誤區。翻譯教科書中介紹了七種習語翻譯方法，把直譯法放在七種方法之首。一普通高等教育“十一五”國家級規劃教材中寫道：“盡管漢英兩種語言差異很大，但它們都表現社會生活和人的思想感情，有些還反映了普遍真理。漢英兩種語言中的成語都非常豐富，其中有些習語是跨越東方文化和西方文化而存在，其含義相同或非常相似。這些習語無論是在語言形式上，還是在比喻形象上都有相似之處。或者，所用的比喻形象雖然不同，但其含義卻很相似。在這種情況下，可以用直譯法來翻譯這類習語。因為直譯能夠比較完整地保留原習語的比喻形象、民族色彩和語言風格。但須注意，直譯習語應該是在跨越東西文化的基礎上，以不至于誤傳原文意思和不至于引起英語讀者的誤解為前提。如：渾水摸魚 to fish in troubled waters；火上澆油 to pour oil on the flame；輕如鴻毛as light as a feather”。[1](P47)教科書說，習語可以用直譯去翻譯，筆者認為是誤導。

二、“約定俗成”不可譯，教科書習語直譯的理論很值得商榷

習語是文化的載體。習語通常包括成語、俗語、格言、歇后語、諺語、俚語、行話等。其音節優美，音律協調，或含蓄幽默，或嚴肅典雅，言簡意賅，形象生動。是語言的精華，蘊含了濃厚的民族色彩和鮮明的文化內涵。

習語是一個民族專有的特產，習語有國界。不存在跨越東方文化和西方文化而存在的習語。

習語由語言文字構成，有兩個意義——字面意義和內涵意義。字面意義和內涵意義二者作為詞的兩個方面有很大的區別，前者指詞的確切的字面的意義，后者指詞的隱含的或引申的意義。詞的字面意義比較固定，而詞的引申意義因人、因事，因文化背景，因習慣，因修養，……，而發生變化。[2]詞語的字面意義可以從一種語言文字轉換從另一種語言文字，習語的字面意義當然可以從一種語言文字轉換從另一種語言文字。可是引申意義因人、因事，因文化背景，因習慣，因修養，……，而發生變化，換言之，詞語的引申意義不是一個意義，而是多個意義。[3]

詞語的意義可以被翻譯，詞語“約定俗成”的意義不可譯。

比如，“火上澆油”是漢語詞語，它的字面意義是在火上添加油；它可以有很多引申意義，可是它已經是成語，有了唯一的“約定俗成”的意義——故意擴大事態，使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在同一種語言中，成語的“約定俗成”不可改變，改變了就不是“約定俗成”。比如，“火上澆油”不能被改變成“火上添煤”、“火上添柴”等等。

習語從一種語言被翻譯成另一種語言，完全變成了一個新詞語。這個新詞語只具有從另一種語言中被轉換過來的詞語的字面意義。“火上澆油”變成了pour oil on the fire。“約定俗成”不可譯。

英語pour oil on the fire不具有漢語成語“火上澆油”的“約定俗成”的意義——故意擴大事態，使事情變得更加糟糕。[4](P576)“火上澆油”是中國成語，“火”和“油”用于比喻，“火”被借代指不幸之事，“油”被借代指促使不好之事更加不好的東西。比喻使情況更加不好。此成語被廣泛使用，如：若吃此藥，誤用人參，猶如火上澆油，不出七天，必要命盡無常。

“火上澆油”的字面意義為在火上加油火更加旺，這個道理是普通常識，人人皆知。而“火上澆油”的比喻意義，并非字面意義、約定俗成的意義：故意擴大事態，使情況更加不好。

除成語的約定俗成的意義之外，“火上澆油”的引申意義，至少有：

1）比喻使人更加憤怒。“火”暗指人的憤怒。

2）比喻中性的事情，即不好不壞的事情，如愛情更加炙熱。“火”暗指熾熱的愛情，“油”暗指促進熾熱的愛情更加火熱的事情。

3）比喻不幸更加嚴重。“火”暗指災難。

4）比喻紅紅火火的好東西變得更加紅火，油暗指促進火紅的東西。

可是，在漢語中，“火上澆油”的“約定俗成”的意義只有一個——故意擴大事態，使事情變得更加糟糕。其他意義都是不可接受的，比如：

例（1） 那一對青年正在熱戀中，父母親建議他們應該愛得更加熱烈一些。父母親的建議對那一對青年男女的愛情是火上澆油。

例（2） 我們正在以極大的熱情工作著，市領導視察我們工廠時那些激勵我們的話對我們來說是火上澆油。

將中國成語“火上澆油”翻譯成pour oil on the fire；pour oil on the flame；add fuel to the flame．[5](P162)英語讀者首先從字面理解。英語pour oil on the fire； pour oil on the flame；add fuel to the flame 的字面意義與漢語“火上加油”的字面意義一致。可是它們的字面意義不是成語的實際意義。英語讀者理解它的多個引申意義遠遠超過了漢語成語本身的唯一意義。因此這樣的翻譯不是好的翻譯。

美國前語言學會會長、著名翻譯理論家尤金·奈達說，翻譯的本質是譯文與原文最相似，最貼近。譯文意義遠遠超過原文意義的翻譯肯定不是好的翻譯，而且是很不好的翻譯。

“火上澆油”被翻譯成 pour oil on the flame已經是中國各個層次的翻譯教科書中的必不可少的譯例。編者解釋說，盡管漢英兩種語言差異很大，但它們都表現社會生活和人的思想感情，有些還表現普遍真理。漢英兩種語言中的成語都非常豐富，其中有些習語是跨越東方文化和西方文化而存在，其含義相同或者相似。

實際上這里的編者忘記了一個前提，一種語言的成語的意義在這種語言中是約定俗成、固定不變的，將它移植到另一種語言中，它是全新的、非約定俗成了，盡管原文和譯文都表現社會生活和人的思想感情，或者表現普遍真理，可是習語的約定俗成是不能夠跨越東方文化和西方文化而存在的，是不能夠翻譯的。

筆者把包含“火上澆油”的漢語句子翻譯成英語，在外籍教師中進行問卷調查。調查結果表明“火上澆油”被翻譯成pour oil on the flame或者pour oil on the fire是很不好的譯文。

例（3） 這個國家在經濟上現在處于極大的困難之中，可是聯合國將對它實施經濟制裁，聯合國的行為是火上澆油，將使這個國家處于更加糟糕的經濟狀況之中。

譯文：That country is now in great difficulties in economy but the UN will impose economic sanctions against it．The action of the UN is pouring oil on the fire andwillmakethecountryinaworseeconomicsituation．

例（4） 妻子因為某事在生氣，男人卻無緣無故的批評她，他的批評簡直是火上澆油。

譯文：The man criticized for nothing his wife who was already very angry for something．He simply poured oil on the flame at the moment．

一個美籍外教讀完上面的譯文，說：

“火上澆油的譯文‘Pour oil on the flame’在英語中毫無意義。四個句子中的‘Pour oil on the flame’沒有什么意義，它們不是英語。當把一個概念從一種語言翻譯成另一種語言的時候，必須注意確保被翻譯的文字在接收語文化中的意義。”

漢語“火上澆油”被翻譯成pouring oil on the flame或者pour oil on the fire是死譯、硬譯、呆譯、曲譯。這樣的翻譯不是好翻譯。

教科書中類似這樣的不好的翻譯還有很多。教科書用來說明和論證習語可以直譯的例子，如：渾水摸魚——to fish in troubled waters；火上澆油——to pour oil on the flame；輕如鴻毛——as light as a feather；趁熱打鐵——Strike while the iron is hot[6](P86)都是值得商榷的。

三、字面意義與引申意義一樣的習語可以直譯

漢語中有一種習語，字面意義與引申意義一樣，習語約定俗成的意義就是字面意義與引申意義。這種習語可以直譯。比如：

日久見人心——Time sees a person＇s heart；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Never have the intention to do harm to others，but the intention to prevent from other＇s harm．；不可不信不可全信——can＇t either believe it totally or totally disbelieve it。

四、少直譯，多套譯，直譯套譯行不通就意譯

（一）即使可以直譯的習語，最好的選擇也是套譯 所謂套譯指的是套用另一種語言中相對應的成語的翻譯。比如：日久見人心——get somebody further in the long run；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Love your neighbour，yet pull not down your fence；不可不信不可全信——Not letter，not the whole letter。

（二）對那些不能直譯的習語，翻譯時第一選擇是套譯 比如：一個和尚挑水吃，兩個和尚抬水吃，三個和尚沒水吃——One boy is a boy，two boys half a boy，three boys no boy；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An idle youth，a needy age；掛羊頭賣狗肉——Cry up wine and sell vinegar；挖空心思——to rack one＇s brains．[7](P59)

（三）直譯套譯行不通就意譯 比如：開門見山——come to the point；揚眉吐氣——to feel proud and elated；單槍匹馬——to be single－handed in doing something；嗟來之食——food handed out in contempt；不到黃河心不死——not stop until the goal is reached。[8](P75)

[1]朱 徽.A Course in Chinese-English Translation英漢翻譯教程[M].重慶：重慶大學出版社，2009.

[2]孔 飛.淺談英漢習語的翻譯[J].遼寧行政學院學報，2010（12）:26.

[3]譚衛國.論英語習語的翻譯策略[J].復旦外國語言文學論，2011（02）:66.

[4]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代漢語詞典(第五版)[Z]．北京：商務印書館，2002.

[5]尹富林，阮玉慧.英漢互譯：理論與實踐[M]．北京：中國科技技術大學出版社，2007.

[6]劉 川.英漢漢英翻譯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

[7]許建平.英漢互譯實踐與技巧[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9.

[8]馮慶華.穆 雷.英漢翻譯基礎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0.

New Principles for the Translation of the Chinese Idioms——Avoiding Translating Idioms by Literal Translation

LI Tian－xin
（South China Businss，Guangdong University of Foreign Studies，Guangzhou Guangdong，510545）

It is discovered that there are many studies of the translation of idioms in theoretical circles in China．However，there exist misunderstandings about the theory and paractice of literal translation of idioms．In various levels of textbooks，some idioms bear the same or similiar figurative image，some have different figurative images yet similiar meanings．Literal translation could better restore the figurative image，national color and language style of the original idiom，and some examples are given to prove it．The author disagrees with this point of view．The reason is that the figuarative images and meanings of these idioms could be translated，but the convention can not be translated．The three principles of translating idioms are less literal translation，more corresponding translation，free translation when literal translation does not work．

idioms；literal translation；misunderstanding

H31.59

A

1674-0882(2015)05-0078-03

2015－06－18

李田心（1948－），男，湖南祁東縣人，教授，研究方向：語法、翻譯理論和實踐。

〔責任編輯 馮喜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