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歸抗抑郁作用及配伍應用

潘菊華 李多嬌 鄭 軍 霍蕊莉

(1 中國中醫科學院廣安門醫院中藥研發中心，北京，100053； 2 中國中醫科學院科研管理處，北京，100700)

綜 述

當歸抗抑郁作用及配伍應用

潘菊華1李多嬌1鄭 軍1霍蕊莉2

(1 中國中醫科學院廣安門醫院中藥研發中心，北京，100053； 2 中國中醫科學院科研管理處，北京，100700)

旨在探討當歸在抑郁癥治療中發揮的作用。通過分析相關文獻，結合當歸的臨床功效和抑郁癥的疾病特點，概括當歸抗抑郁作用規律。當歸在抑郁癥治療中具有補血以養肝體、活血以通心脈、通便以利腸腑的作用，以其為主藥的抗抑郁復方臨床應用廣泛。當歸的抗抑郁作用值得進一步深入研究。

當歸；抑郁癥；配伍應用

當歸(AngelicaSinensis)是傘形科植物當歸的干燥根，性溫，味甘、辛，入肝、心、脾經，具有補血活血，調經止痛，潤腸通便的功能[1]。當歸是臨床治療抑郁癥的常用中藥，段艷霞[2]等通過研究歷年來發表的中藥治療中風后抑郁癥文獻發現，當歸應用頻次居前十位；治療中風后抑郁的中藥種類中，補益藥和活血化瘀藥的應用頻次位居前兩位，分別為21.56%和17.66%，而當歸是臨床最常用的補血活血藥之一。當歸既能補血以養肝體，利于肝主疏泄之功，又有活血化瘀通心脈之用，同時兼有潤腸通便的功效，當歸作為治療抑郁癥的主要藥物，其理論根據即來源于此。

1 補血以養肝體，養血開郁

肝體陰而用陽，是指肝臟實體屬陰而其生理功能屬陽，肝藏血，血為陰，故肝體為陰；肝主疏泄，內寄相火，為風木之臟，易動風化火，故功能屬陽。《臨證指南醫案·肝風》有云：“故肝為風木之臟，因有相火內寄，體陰用陽，其性剛，主動主升，全賴腎水以涵之，血液以濡之。”實際上揭示了肝的臟器特點與肝的功能之間的關系，也是對肝的生理功能特性的概括。《素問·五臟生成》有曰：“故人臥血歸于肝，肝受血而能視，足受血而能步，掌受血而能握，指受血而能攝。”體陰與用陽之間既存在著陰陽對立相反、性質不同，還有互根互用的關系。在生理方面，肝藏血，血養肝，肝血充足，肝體得陰血之濡養，而后方能發揮疏泄氣血、調暢氣機的“將軍”之用；肝主疏泄，血欲歸肝需疏泄正常，則血行暢達，藏血充足，而后能發揮充筋養目之用，滋養臟腑的功用。抑郁癥歸屬于中醫的“郁證”范疇，郁證的病機特點主要歸結于氣機不暢，如《醫方論》曰：“凡郁病必先氣病”；《證治匯補·郁證》亦云：“郁證雖多，皆因氣不周流，法當順氣為先”，可見抑郁癥的發生發展與肝的疏泄功能有直接聯系，而肝失疏泄功用的主要原因之一在于肝之陰血不足，致使“肝體不足”。所以在抑郁癥的治療之中，疏肝解郁的同時要兼備滋養肝血。當歸自古被譽為“補血圣藥”，補血的同時還有行血的功用，如《本草正》有云：“當歸，其味甘而重，故專能補血，其氣輕而辛，故又能行血，補中有動，行中有補，誠血中之氣藥，亦血中之圣藥也。大約佐之以補則補，故能養營養血，補氣生精，安五臟，強形體，益神志，凡有形虛損之病，無所不宜”，故以其為主藥的臨床方劑常被用于抑郁癥的治療中。

當歸芍藥散原載于《金匱要略》，主要藥物包括當歸、芍藥、川芎、茯苓、澤瀉、白術，其中當歸養血和血，養肝之本，近年來被廣泛用于抑郁癥的治療。許釩等[3]研究發現當歸芍藥散對應用孤養和長期不可預見性溫和應激造成大鼠抑郁模型具有治療作用，可顯著升高該抑郁模型大鼠額葉皮質中多巴胺、5-羥色胺(5-hydroxytryptamine，5-HT)、5-羥基吲哚乙酸的含量。舒斌等[4]研究發現，當歸芍藥散除調節單胺類遞質，還具備抗氧化作用，可顯著抑制腦內單胺氧化酶-b的活性，改善模型動物學習記憶功能。針刺配合當歸芍藥散治療抑郁癥也取得了顯著效果[5]。

逍遙散出自宋代《太平惠民和劑局方》，藥物包括當歸、柴胡、白芍、白術、茯苓、生姜、薄荷、炙甘草，功能疏肝養血、解郁健脾，凡屬肝郁血虛，脾胃不和者，皆可化裁應用，是臨床治療抑郁癥的主要方劑之一。熊靜悅[6]等研究逍遙散具有抗抑郁作用，作用機制可能與拮抗5-HT2A受體從而影響5-HT系統有關，能明顯縮短懸尾實驗和強迫游泳實驗中小鼠的不動時間，顯著減少5-羥基色氨酸(5-Hydroxytryptophan，5-HTP)所致小鼠甩頭次數。彭希[7]等還發現，逍遙散可以提高慢性不可預見性溫和應激疊加孤養抑郁模型動物血清中腦源性神經營養因子(Brain Derived Neurotrophic Factor，BDNF)的含量。臨床也多有報道逍遙散及其加減方用于治療抑郁癥，療效肯定，也可與化學藥物聯合使用，起到增效作用[8-9]。施學麗[10]等通過數據挖掘技術研究治療抑郁癥中藥專利，強關聯規則提示以柴胡、白芍、甘草、茯苓、當歸等為核心藥物組成的逍遙散是治療抑郁癥的基本方。

2 活血以通心脈，活血開郁

心藏神，主血脈，統治精神情志活動。《素問·靈蘭秘典論》：“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心主血脈的功能與現代醫學的心臟功能非常相似，而心主藏神則涉及到現代醫學的心理和精神狀態方面，兩個主要功能之間存在相輔相成的密切聯系，血脈通暢，心脈得以濡養方可藏住心神而不亂；神得安藏而心無所傷，通暢血脈之功用才能正常。一旦情志失常，心神不安，必然影響血脈的通利；同樣血脈運行失常，心神必亂。抑郁癥多與情志相關，《景岳全書·郁證》曰：“凡五氣之郁則諸病皆有，此因病而郁也。至若情志之郁，則總由乎心，此因郁而病也。”抑郁癥的發生發展多由肝失疏泄開始，然而肝與心為母子之臟，其氣相通。肝郁化火可引動心火，耗傷心血；另一方面，肝氣郁結日久亦會導致心血瘀滯，痹阻心脈，加重抑郁癥狀。朱丹溪提出六郁學說，包括氣郁、血郁、痰郁、火郁、濕郁、食郁，并指出“氣血沖和，百病不生。一有怫郁，諸病生焉”，可見血瘀也是抑郁癥的主要病機之一，臨床常見的血管性抑郁、卒中后抑郁、冠心病合并抑郁癥等抑郁性疾病與血瘀關系更為密切。此類疾病多由血瘀開始，日久氣機受阻而虛耗氣血形成的抑郁癥，故治療時應以活血化瘀為主，輔以疏肝理氣。

當歸為心經本藥，《主治秘訣》云：“當歸，其用有三：心經本藥一也，和血二也，治諸病夜甚三也。治上、治外，須以酒浸，可以潰堅，凡血受病須用之。眼痛不可忍者，以黃連、當歸根酒浸煎服，”又云：“血壅而不流則痛，當歸身辛溫以散之，使氣血各有所歸。”《注解傷寒論》曰：“脈者血之府，諸血皆屬心，凡通脈者必先補心益血，故張仲景治手足厥寒，脈細欲絕者，用當歸之苦溫以助心血。”當歸的活血補血之功正應心主血脈之用。臨床以當歸為主要的方劑也被廣泛用于抑郁癥的治療，其中尤以補陽還五湯和血府逐瘀湯應用最多。

補陽還五湯出自王清任的《醫林改錯》，方中當歸、川芎、赤芍、桃仁、紅花活血化瘀，地龍通經活絡，并重用黃芪大補元氣，使全方具有補氣而不留邪，活血而不傷正，主要用于治療中風及中風后遺癥。周強等[11]臨床應用補陽還五湯聯合氟西汀治療腦卒中后抑郁41例，治療組總有效率為87.8%，高于對照組的67.5(P<0.05)；治療組漢密爾頓抑郁量表(Hamilton Depression Scale，HAMD)評分改善程度優于對照組(P<0.05)，治療組改良愛丁堡-斯堪的那維亞卒中量表(Modified Edinburgh-Scandinavia Stroke Scale，MESSS)評分改善程度優于對照組，而且起效快于對照組(P<0.05，P<0.01)，說明加味補陽還五湯治療氣虛血瘀型腦梗死后抑郁狀態與氟西汀有協同作用。唐華[12]等應用補陽還五湯和柴胡疏肝散治療卒中后抑郁，入選71例患者，使用舍曲林作為對照，治療2周時，中藥組總有效率顯著高于舍曲林組(82.50%，61.29%，P<0.05)；8周時，2組總有效率為85.00%、80.65%，差異無統計學意義。研究認為補陽還五湯治療卒中后抑郁可能與減少谷氨酸等遞質[13-14]、減少神經細胞凋亡[15]有關。

血府逐瘀湯亦出自《醫林改錯》，全方以桃紅四物湯為君活血化瘀，以四逆散為臣藥疏肝理氣，活血與行氣同行。李顯雄等[16]臨床應用血府逐瘀湯治療中風后抑郁或焦慮，對照組口服鹽酸氟西汀，結果顯示治療組有效率為80.66%，對照組為83.33%，2組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治療組不良反應發生率低于對照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胡翠平等[17]研究發現，加減血府逐瘀湯可降低血漿皮質醇水平，對腦卒中后抑郁有較好臨床療效。韓輝[18]等將60例腦卒中后抑郁患者分為A(卒中常規治療，帕羅西汀20 mg/d和血府逐瘀湯)、B(卒中常規治療，帕羅西汀20 mg/d)、C(卒中常規治療)3組，并使用漢密爾頓抑郁量表(HAMD)、神經功能量表和日常生活量表觀察療效。治療1個月后，A組和B組三量表評分均優于C組(P<0.05)，治療2個月后，A組和B組三量表評分均優于C組(P<0.01)，且A組HAMD量表評分優于B組(P<0.05)。A組未見不良反應。

3 通便以利腸腑，潤燥開郁

《素問·靈蘭秘典論》：“大腸者，傳道之官，變化出焉。”大腸主傳化糟粕，若其機能失常，則出現排便異常，常見的包括大便秘結或泄瀉。同時大腸主津，即水液的重吸收功能。若此機能失常，亦會導致腸道失潤，而出現秘結不通。便秘的發生涉及飲食、疾病、精神等多方面因素，抑郁情緒不斷刺激中樞神經系統，會抑制排便反射，影響胃腸動力，從而引發便秘[19-20]。越來越多的研究表明，抑郁癥與便秘之間存在相關性，丁淑萍[21]等在26省按照城鄉和男女分層抽樣，對2 600名老年人進行問卷調查，并對其中有效的2 414份問卷進行數據統計學處理，結果發現老年人便秘患病率37.0%，老年人便秘與抑郁和焦慮的發生情況相關，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1)。夏瑾等[22]研究表明功能性便秘患者具有明顯的內向和神經質、焦慮、抑郁個性，并與負性生活事件有關。由此可見，抑郁癥的治療中不可忽略便秘的存在。

《本草綱目》曰：“當歸治頭痛，心腹諸痛，潤腸胃、筋骨、皮膚。”當歸具有養血潤燥，潤腸通便的功用，臨床常用于血虛腸燥導致的虛性便秘。濟川煎源自《景岳全書》，藥物組成包括當歸、肉蓯蓉、懷牛膝、枳殼、升麻和澤瀉，是治療虛性便秘的經典方劑，臨床應用十分廣泛。孔芳麗[23]應用腹針聯合濟川煎、王孝東[24]和陳奕樑[25]等分別運用濟川煎治療老年功能性便秘，都取得了較好的臨床效果。

臨床以當歸為主藥治療血虛腸燥型便秘的方劑較多，如孫靜等[26]運用自擬的白術當歸通便湯(白術、當歸、黃芪、白芍、肉蓯蓉、玄參、麥冬、生地黃、枳殼、杏仁、牛膝、甘草)治療老年性便秘，68例患者使用白術當歸通便湯口服，治療10 d，結果示臨床治愈42例，好轉18例，有效8例，總有效率100%。李恒[27]運用《尊生》潤腸丸(當歸、生地黃、火麻仁、桃仁、枳殼、白術、黃芪、大棗)加減治療55例老年人氣血虧虛性便秘，治療組55例患者中49例治愈，6例好轉，總有效率100%。

4 討論

抑郁癥的發病機制目前尚無定論，但中醫的“郁證”很早就有其病因病機的概括，因郁而病多為實證，包括氣郁、血郁、痰郁、濕郁等；因病而郁者多屬虛證，其中以氣虛、血虛為主，虛實夾雜，反復難愈。治療時需要虛實兼顧，養血益氣，行氣活血，化痰利濕等治法聯合辨證應用。當歸多與柴胡、白芍等共治郁病，氣郁化熱者可加牡丹皮、梔子等清熱藥，氣郁日久生痰者可加半夏、厚樸，有瘀血者可加丹參、赤芍等[28]。當歸因其具有養血滋陰，活血化瘀，潤腸通便的功效被廣泛用于抑郁癥的治療，其物質基礎多認為是當歸多糖、阿魏酸鈉等[29-30]，具體治療機制、作用途徑等方面研究較少，有待進一步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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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5-22收稿 責任編輯：徐穎)

The Anti-depressant Effect of Angelica Sinensis and Its Compatibility Application

Pan Juhua1,Li Duojiao1,Zheng Jun1,Huo Ruili2

(1GuangAnMenHospitalofChinaAcademyofChineseMedicalSciences,Beijing100053,China； 2ManagementOfficeofScientificResearchofChinaAcademyofChineseMedicalSciences,Beijing100070,China)

To explore the antidepressant effect of angelica sinensis in treatment of depression.Through literature analysis and the clinical efficacy of angelica sinensis and its pathogenetic characteristics in treating depression,the paper summarized the rule of antidepressant effect of angelica sinensis.In the treatment of depression,angelica sinensis could not only enrich the blood to nourish the liver body,invigorate the circulation of blood to open the heart arteries and veins,but also relax the bowels.The compound prescription of antidepressant,in which the angelica sinensis plays an important role,is widely used in clinical.The role of angelica sinensis in depression demands the further study.

Angelica sinensis; Depression; Compatibility application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編號：81072801)；北京市自然科學基金項目(編號：7093129)；中國中醫科學院基本科研業務費自主選題(編號：ZZ0708076)

R282.71；R277.7

A

10.3969/j.issn.1673-7202.2015.02.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