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海軍,王玉寶
(張家港市公安局刑事偵查大隊,江蘇蘇州215600)
某日,在一農戶家中發現一獨居老年男子死于床上,尸體項部有一較大且較深的裂創,現場沒有發現刀具類工具,懷疑為他人所害。進一步進行勘驗,發現在床前衣柜旁地上有玻璃碎片,部分碎片上沾有少量血跡,玻璃碎片經拼湊后顯示為一方形的窗戶玻璃。尸體檢驗:頸項部創口長達10cm(圖1),局部創深達8 cm,創緣齊,創壁不平,創底高低不平并類似于刺創特征,死者身體其余部位未見損傷,但酒味重。據此分析,該男子系生前飲酒后在床前摔倒,頸項部正好接觸地上的玻璃,項部被玻璃切割造成上述損傷,因醉酒麻木,仍自行爬上床入睡,終因失血性休克死亡。

圖1 頸項部創口
某日,在一農村租住戶內發現一38歲男子被他人勒頸致機械性窒息死亡。尸體檢驗:全身多處損傷,其中頭顱頂部、枕部有8處條狀皮膚裂傷,長0.5~3.4cm,創緣粗糙,創腔深達皮下;胸部有3處刺創均長1.0 cm,創緣不齊、創腔深達胸腔或腹腔;背部有5處刺創,大小從0.9 cm×0.2 cm至1.1 cm×0.2 cm,創緣均不規則,創腔深達皮下肌層;腰骶部有散在7處不規則刺創,大小從0.6cm×0.3cm至1.2cm×1.0cm,創緣不規則,創腔深達肌層(圖2)。依據現場沾血剪刀及嫌疑人交代認定,被害人身上損傷為嫌疑人用剪刀刺戳所致。
某日,在某廠車間沖壓機旁工作的張某突然呼叫后離開沖壓機,沒走多遠倒地死亡。尸體檢驗發現尸體工作服上有滴落浸染的血跡,工作服左胸部有一長5.0cm破裂口,尸體左胸部第三肋間鎖骨中線處有一5.4cm×2.0cm梭形創口(圖3),創緣整齊,創壁光滑,創腔深達胸腔,體表無其他損傷。由于案發時車間內尚有其他工作人員,經查未發現可疑,也未發現相關致傷工具。調查發現,曾有工人在操作同一沖壓機時被飛出的細小金屬碎片劃傷,導致其較厚的麻布工裝衣袖破裂,伴左上臂外側皮膚裂傷,其傷口長4.5cm,已縫合。結合上述工人左上臂裂傷分析認為,該沖壓機沖力大,張某在操作中同樣被偶然高速飛出的金屬碎片擊中左胸部,并致其死亡。

圖3 左胸部創口
某日下午,在某魚棚內發現一具女尸,經查為徐某,生前為一理發店服務員。尸體檢驗:雙側上下眼瞼均見不規則皮膚裂創,長0.3~1.0cm,部分重疊融合,周圍伴有表皮劃傷(圖4),右眼球破裂出血,球內結構不清。眼部所有損傷中僅有兩處深達眶內或球內,其余均為眼瞼上深達皮下的裂傷,且其皮膚損傷表現為三角形皮瓣創、短條狀裂創等,分析認為上述損傷系刺戳所致。
案件偵破后嫌疑人交代,所用工具為在火車上所買的普通折疊式單刃尖頭水果刀,刃長約8cm,行兇后在逃離現場途中將水果刀隨手扔掉,破案后未能找到。

圖4 兩眼部損傷
某日下午,繆某因打架被他人刺傷,經醫院搶救無效死亡。尸體檢驗:左胸部鎖骨中線內側第六肋間見一4.5cm×2.8cm橫行皮膚創口,創緣整齊,創角內側銳利、外側較鈍,外側創角處周圍皮膚見少許表皮剝脫。切開胸部皮膚,見前胸部胸骨下緣水平一長6.5cm橫行創口,創內見劍突及兩側第6、7肋軟骨離斷,其中右側第6、7肋軟骨、左側第7肋軟骨斷面光滑,左側第6肋骨斷面內側光滑(圖5),外側不平整。尸體解剖見兩肺明顯萎縮,心包及右心室前壁破裂口長4.4cm。后提取到的作案工具系一單刃匕首,刀背厚0.3cm。

圖5 左側第6肋骨斷面部分不平整
某日晚有村民報案,夏某在家中死亡。尸體檢驗:死者頸部甲狀軟骨上緣有一前位縊型索溝,但索溝在經過兩耳后并未向常見的后上方行走,而是拐向后方,與常見的前位縊型索溝表現不同。夏某丈夫對其死亡方式存在異議,因而偵查人員懷疑夏某有被他人以背勒方式加害的可能。后經進一步現場分析,并向夏某丈夫了解情況后得知,夏某自縊時繩索系于斜靠墻上的圓木中部,死者處于坐位,頭部前傾下垂。據此分析認為,夏某坐位自縊時作用于繩索的僅是身體部分重量,因而頭部前傾下垂、頸部明顯前屈,他人將尸體平放后使頸部恢復到正常生理解剖位置,致檢驗人員所看到的左側頸部索溝為不典型的前位縊型索溝。結合所找到繩索的情況,最后認定夏某為自縊。
某日凌晨,某廠一宿舍內有一15歲女子被害。尸體檢驗發現機械性窒息表現,且在頸前有三處橫形劃傷、裂創,創腔深達食管后壁,該創右側上下緣均見不規則皮膚挫傷,最寬處為0.9 cm,分析認為該女子被縊頸并遭割頸。
該案很快破獲,嫌疑人使用電線對被害人勒頸。在對犯罪嫌疑人進行檢查時又發現,在犯罪嫌疑人兩側肩部均發現了條狀的皮下出血,寬約1 cm(圖6),表明犯罪嫌疑人用背勒的方式加害他人,同時在自己及被害人身上都留下了傷痕。

圖6 右肩部損傷
在檢驗工作中常可見易碎工具如啤酒瓶、玻璃杯、熱水瓶、碗、玻璃煙缸、竹竿、板凳等在人體上留下多處離散分布的具有不同特點的損傷,有刺創,劃傷,條狀、片狀挫傷等,結合現場工具或碎片一般均可判斷工具。案例1中在同一創口上體現出多種特點的情形則較為少見,且不易判斷,因項部被玻璃切割傷的同時玻璃破碎并且由尖銳的玻璃碎片繼續刺戳,因而同時呈現出長刃銳器切割致傷及尖刃刺器刺傷特點,整個創口并非典型的砍創,也并非典型的刺創,如不結合現場勘驗、案情調查,則對致傷工具容易判斷錯誤。本案例可歸為同一客體與人體接觸中破碎變形所導致的不典型損傷,致傷物的性狀在接觸人體過程中發生了變化,造成了兼具多方面特點的創口。
致傷物作用過程中發生形態改變的還見于彈頭穿過中間障礙物后彈頭變形[1]、碎裂及繼發性彈頭等,可導致射入口變大、形態不規則,甚至有多個不典型入口等現象,易與射出口混淆,或可因跳彈形成不規則形態射入口。
另一類因致傷物性狀所致不典型機械性損傷的情形還見于同一刺器刺戳深度不一形成的不典型損傷,如興連勛等[2]報道了一雙面刃尖刀刺擊形成單面刃刺創特征的案例,分析犯罪嫌疑人交代的殺人兇器雙刃尖刀的刀體根部有1.0cm沒有形成刀鋒,刀體的厚度就成了刀體未開刃處的厚度。因此,在斜刺時,其深度只要超過刀體的長度,便可形成單面刃刺創的創口形態特征,如果在刀體根部沒有形成鋒刃部分大于1.0 cm以上,則更容易出現單面刃刺創的形態特征。本文案例2中顯示了剪刀所致的多種損傷,特別是被害人腰骶后被兩刃未打開的剪刀刺戳較深而在皮膚上形成了一種少見的刺口,與常見的刺創及剪創明顯不同。
致傷物性狀所致不典型機械性損傷還多見于同一工具不同部位在人體上造成不同形態的損傷,如摩托車防盜鎖[3]、臂力器[4]等所致損傷,從嚴格意義上講,致傷物不同部位所致的形態各異的損傷不屬于不典型機械性損傷。
一定質量的致傷物,在致傷過程中若速度變化很大,作用時間極短,則能量釋放到人體的時間很短,沖擊力很大,可造成的損傷嚴重,反之則形成損傷較輕。與機械力有關的物理學因素主要有物體的動能或位能大小、能量釋放的時間、人體受力的面積、力作用于人體的方向、力的作用方式、力在體內的傳遞等。
案例3是一個典型的因罕見高速客體所致的不典型損傷案例。從尸體檢驗來看,其左胸部創口形態特點、衣服上破裂口與平時所見匕首類刺器刺傷表現極相似,是常見的匕首類刺器致傷,但現場訪問及勘驗反映不出有刺器,現場無搏斗跡象,外圍調查未反映出與死者有明顯結怨之人,倒是在調查中得知另一起工傷事故,操作者被瞬間高速飛出的金屬碎片劃破工作服,同時左上臂被割傷,受此事件的啟發,才對同一廠房內的死亡事件得出一個合理的解釋:沖壓機巨大的沖力使金屬碎片瞬間高速飛出,其所具有的能量足以先后擊穿張某所穿工裝及左胸壁,并表現出銳器刺戳所具有的特點,最終導致張某死亡。在交通事故檢驗中也常見一些高速撞擊致傷的案例,但現場車輛、道路、車輛上掉落的碎片、現場護欄被撞痕跡等就提醒調查檢驗人員應注意高速運動的客體作用可能出現的異常情況,但案例3中的現場環境與檢驗所見給人的第一指向往往是相互糾紛、刀刺的行為,易引起錯判。
人體的各種組織各有不同的彈性和脆性,其致密程度、纖維排列的方向及數量的多少均不一致,因此在結構和性質上存在著差異,對暴力的作用和反應不同,對損傷形成的機理和形態特征影響很大。
案例4中,依據損傷特點分析認為被害人眼部損傷系刺戳所致,但是在對工具類型的分析中,因其眼瞼損傷形態表現多樣,對致傷工具大體類型的分析未能取得一致意見,但案件偵破后嫌疑人交代所用工具為普通折疊式單刃水果刀,刃長約8cm。初始很難將尸體眼部損傷與上述普通折疊式單刃水果刀直接聯系起來,但仔細分析后認為被害人眼部損傷有其特異之處,屬不典型損傷,而致傷部位的組織結構特點是形成上述不典型損傷的主要原因:致傷部位在眼部,上下眼瞼組織疏松,其與眼球之間易于滑動,同時眼球呈圓形,具有一定彈性,且易于轉動及移位,上述生理特點使得眼部被單刃水果刀刺戳時,眼瞼和眼球容易發生變形、移位、轉動,使致傷方向發生不同程度的改變,刺戳力度被減弱,因而眼部所有損傷中僅有兩處深達眶內或球內,其余均為眼瞼上僅深達皮下的裂傷,且其皮膚損傷形狀表現為三角形皮瓣創、短條狀裂創等,而非典型的梭形刺創;另外,傷及眶周如眉部時,眶周及眉部刺傷均向眶內滑動,形成細條狀表皮劃傷及眼瞼的皮膚裂傷。
案例5中,死者左胸部皮膚創口創角一銳一鈍,左側第6肋軟骨斷面并未出現鈍角,但最終提取到的作案工具系一單刃匕首,刀背厚0.3cm,分析認為,肋軟骨較脆,與皮膚彈性和脆性明顯不同,故肋軟骨被刺時因刀體厚達0.3cm致肋軟骨開裂,顯示左側第6肋斷面內側光滑、外側粗糙不平,與皮膚上的創角表現明顯不一,顯示出因組織結構特征不同導致同一刺器在皮膚、肋軟骨上完全不同的表現。
常見的死后改變、化學腐蝕等較易分辨,但有些死后改變可能無法及時區別。
案例6中檢驗發現死者頸部前位縊型索溝在經過兩耳后并未向后上方行走,而是拐向后方,與常見的前位縊型索溝表現不同,并且死者丈夫解釋前后不一,法醫會診并當面聽取后才取得一致意見:死者自縊時繩索系于斜靠墻上的圓木中部,其坐位自縊時作用于繩索的僅是身體重量的小部分,因而頭部前傾下垂、頸部明顯前屈,但他人將尸體平放后頸部恢復到正常解剖位置時也改變了尸體兩側頸部偏后索溝的走向,導致檢驗人員所看到的左側頸部索溝為不典型的前位縊型索溝,誤以為死者有被他人以背勒方式加害的可能。
另外,在實踐中檢驗人員可能遇到“中斷式”損傷,如被害人被砍時用手抱頭則在頭部及手背上同時形成砍創,雖一次形成但分布在頭、手兩個部位,但檢驗時尸體兩手往往已離開頭部,如此則在分析砍擊次數、創口形態會有影響。筆者還遇到另外一起“中斷式”損傷,如案例7中被害人被嫌疑人用電線縊頸,不僅在死者的頸部留下勒痕,同時在嫌疑人肩上留下了條狀皮下出血,形成了一種跨越個體的損傷,但因為該損傷分屬不同個體,嫌疑人身上的傷痕在抓獲后才被檢查發現。
以上案例,對一些不典型機械性損傷形態從形成機制進行分析,認為對于檢驗中遇到的形態特殊的或是一些“典型”的機械性損傷大體可從致傷物性狀、機械力、人體組織結構特征、死后變化等方面進行分析,從而對致傷工具、方式、打擊次數、形成條件等方面作出準確、全面的判斷。
[1]黃光照,麻永昌.法醫病理學[M].北京: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02:200-205.
[2]興連勛,興宏.雙面刃尖刀刺擊形成單面刃刺創特征成因分析[J].中國法醫學雜志,2004,19(1):52.
[3]王晟明,張立雄,莫傳瑩,等.摩托車防盜鎖致傷分析[J].法醫學雜志,2006,22(4):297-298.
[4]徐康興.1例臂力器損傷的特征分析[J].中國法醫學雜志,2003,18(6):356-3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