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藕 王靜 李永芹
摘要:在中國現代翻譯史上,魯迅較系統而又深刻地論述了翻譯批評,為現代翻譯批評確立了較為科學、公正而又客觀的批評傳統。其深刻的思想與精辟的見解雖然沒有以獨立學科的形式來進行透徹的分析和嚴密的論證,但無論是就其觀點的獨到而言,還是就其論述的全面來說,都是我國翻譯批評史上重大的理論建樹,仍然是指導我們今天的翻譯批評工作,建立新世紀翻譯批評體系的指南。
關鍵詞:魯迅 翻譯批評思想 新論
在中國現代翻譯史上,魯迅將其一生中的大部分心血傾注在翻譯工作這一神圣的事業中,除了大量的翻譯實踐外,魯迅也以高度的理論責任感不斷地探索翻譯理論,為現代翻譯理論的建設立下了豐功偉績。其中關于翻譯批評的論述便是魯迅翻譯思想中極為重要的一個組成部分,因為在魯迅看來,要使翻譯工作和翻譯理論健康地發展,就必須重視翻譯批評。綜觀魯迅的翻譯批評觀,其論述緊密圍繞批評、被批評和批評實踐三個方面,較系統而又深刻地闡述了翻譯批評的性質、范圍、目的、對象、功能、任務、原則、標準以及技巧,翻譯批評的主體與客體,翻譯批評的態度等各個方面。其觀點和思想仍然是我們今天從事科學的翻譯批評以及建立翻譯批評體系所不可缺少的指南。
一、關于翻譯批評的作用與任務
翻譯批評具有促進翻譯工作的發展、指導翻譯實踐與提高讀者鑒賞水平等多項功能,所以,魯迅在談翻譯批評時,就將其放在很高的地位加以論述。他認為“必須更有真切的批評,這才有真的新文藝新批評的產生的希望”。又說:“創作翻譯和批評,我沒有研究過等次,但我都給以相當的尊重?!?這里,魯迅是把批評、創作與翻譯三者擺在同等重要的位置上并與新文藝的產生等量齊觀的,這是中國翻譯批評史上第一次將翻譯批評擺在獨立的地位上進行論述。
為具體地闡明翻譯批評的重要作用,魯迅從各個方面作了較為詳細的論述。首先是對于整個翻譯工作來說,批評是“彌今日譯界之缺點”,“澄清中國的翻譯界”的利器和“有害文學的鐵柵”2。這是就說翻譯批評對于整個翻譯事業的發展都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用魯迅的話來說,就是在翻譯這塊“空地”上,如果沒有人來播種和耕耘,也“會生長荊棘或雀麥”。所以需要“有人來處理,或者培植,或者刪除,使翻譯界略免于蕪雜。這就是批評”。魯迅曾對一段時期翻譯作品質量不高的現象作過分析,他認為,這除了翻譯工作者本身應負責任外,“讀書界和出版界,尤其是批評家,也應分負若干的責任。要救治這頹運,必須有正確的批評”3。其次是對于譯者而言,魯迅認為:“加上了分析和嚴正的批評,好在那里,壞在那里,……那么,不但讀者的見解,可以一天一天的分明起來,就是新的創作家,也得了正確的師范了?!?這雖然是就“創作家”而說的,對于譯者來說依然是如此。一個譯者,其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翻譯實踐中,為理解原作,表達譯作而絞盡腦汁,沉浸于感性領域之中,很少有精力和時間來從理性上思考其譯作的得失,自覺地總結經驗,找出不足,從而取得新的突破。那么這時就需要批評家來及時地運用翻譯批評對其譯作給予具體指導,肯定其優點,對其不足之處進行分析和評價。這種從理論上高屋建瓴的指點迷津,有時會使譯者有茅塞頓開,獲益匪淺之效,從而使譯者少走彎路。然后是在翻譯讀者方面,“真切的”翻譯批評對于端正欣賞態度,培養讀者健康的欣賞趣味和鑒別譯作好壞能力,有著極為重要的作用。因為擺在讀者面前的譯品在內容和翻譯技巧上都是良莠不齊的,所以魯迅認為必須要有批評。他說:“青年為了要看虎狼,赤手空拳的跑到深山里去固然是呆子,但因為虎狼可怕,連用鐵柵圍起來了的動物園里也不敢去,卻也不能不說是一位可笑的愚人。有害文學的鐵柵是什么呢?批評家就是。”對內容有害的翻譯,批評可以幫助讀者限制其危害,這是一方面;另外,翻譯批評還可以幫助讀者深入理解譯品中所包含的思想意義和藝術價值。例如,對將要呈現在讀者面前的作品,先由批評家“略述作者的生涯,思想,主張,或本書中所含的要義,一定于讀者便益得多?!?作品的價值是通過讀者的閱讀、欣賞來實現的,而讀者領會愈深入,作品價值的實現就愈充分。既然翻譯批評可以通過“指點”,來匡正、提倡和引導讀者的閱讀,那么最終就會使讀者更好、更“便益”地領會、理解作品,以充分實現作品的價值。
魯迅對翻譯批評的具體工作概括為三點:“一是指出壞的;二是獎勵好的;三是倘沒有,則較好的也可以”。概而言之,就是“批評家的職務不但是剪除惡草,還得灌溉佳花,——佳花的苗”。“獎勵好的”和“較好的”譯作,是為了使佳花得以更好地生長。而“指出壞的”,既是為翻譯工作的健康發展掃除障礙,也是為了化“惡草”為肥料,滋養佳花,使譯事在總結經驗教訓中得到提高,從而達到促進翻譯事業健康發展的目的。這就是翻譯批評的任務,要真正達到這一目的,“批評必須壞處說壞,好處說好?!币軌蛘_地指出譯品“好在那里,壞在那里,”這就要求批評家必須抱著嚴肅認真,客觀公正的態度,抱著為翻譯事業的發展,為提高翻譯質量,培養譯界新人等目標來從事批評。因而批評者在其主觀上“一定得有明確的是非,有熱烈的好惡”。也就是說,批評家要有獨立的自主意識,心目中要有明確的標準,“遇見所是和所愛的,他就擁抱,遇見所非和所憎的,他就反撥”。魯迅最不贊成那種“不關痛癢的文章”,因為這樣的批評文章,其“特色是在令人從頭到尾,終于等于不看?!庇绕洳毁澇赡欠N無論面對什么譯品,“都無不‘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一律拱手低眉,不敢說或不屑說”的批評作風。6魯迅這些觀點,實際上也擊中了我們今天翻譯批評中的要害。我們不少批評翻譯的文章,不是一味奉承,捧上天,就是漫無標準,怎么譯都行,甚至為誤譯、劣譯尋找托詞和借口。重溫魯迅這些觀點,使我們倍感今天認真開展翻譯批評工作任務的迫切性和必要性。
魯迅這里對翻譯批評具體任務及其要求的論述,使我們明確了批評的內容,不至于在批評的實踐中重此輕彼。任何翻譯作品,一旦進入社會,都不能獨立于批評之外。對于劣譯、濫譯,理所當然地應當開展批評;而對于名家的名譯、經典文獻的翻譯以及影響較廣的譯本,也應開展批評,指出其“好的”和“較好”的地方,這樣才有利于整個翻譯事業的健康發展。當然這種全面的批評工作,既要考慮到翻譯界的批評力量,也要注意重點。所以魯迅也同時強調了“翻譯的路要寬,批評的工作要著重”。所謂“著重”,即批評要有重點。這重點就是要從具體的時代,實際的工作出發,確立批評的對象與范圍。在一定的時期,可能要以批評經典名譯為主。如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譯界對《紅與黑》開展了廣泛的批評,對于在“名著名譯”領域追求精品意識,磋商翻譯技藝,提高譯德譯風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而在某個時期,也可能以批評譯界粗制濫造的劣譯為中心。如季羨林1998年發表《批評的危機》一文,指出翻譯失去了監督,假冒偽劣的壞譯本超過了好譯本。那么這時的批評就應以抨擊那些對翻譯事業不負責任的惡劣譯風為主,這樣才能更有效地推動翻譯事業的健康發展,否則,會像魯迅所說的那樣,“要好的慎重了,亂譯者卻還是亂譯,這時的惡譯本會比稍好的譯本多。”
二、關于翻譯批評主體的素質
翻譯批評是要對原作、翻譯作品、譯者及翻譯過程進行分析推理,歸納綜合,最終形成褒貶評價,得出明確的結論。其目的是要能擔負起引導讀者、為譯者提供借鏡、促進翻譯事業健康發展的重任。加之文學自身與翻譯活動的基本特點和復雜性,決定了批評也同樣是一項極為復雜的創造性精神活動。這就要求批評者必須在個人的基本素質、理論文化修養和生活閱歷諸方面都要具備良好的條件。魯迅清晰地認識到了這一點,所以要求批評家“如作評論,一定也是嚴肅正確的批評家?!辈⑶沂恰坝赂叶涀∷囆g的批評”。7他還把批評的文品提高到人品的高度一同來看待。如在批評一些“以馬克思主義文藝批評家自命的批評家”時,魯迅就曾指出,他們“在所寫的判決書中,同時也一并告發了自己?!睘榇?,魯迅希望批評家能努力提高自身的素質,端正批評的態度,最好“于解剖裁判別人的作品之前,先將自己的精神來解剖裁判一回,看本身有無淺薄卑劣荒謬之處?!边@就是對批評者自身思想素質與學識修養的要求。如果缺乏應有的批評家品格,那么批評往往會是出于應酬、奉承或是討好捧場式的批評,甚至會是魯迅所斥為“卑劣”的批評,即“亂捧”“亂罵”與“在嫩苗的地上馳馬”式的“惡意的批評”。毫無原則的亂捧式批評和吹毛求疵的亂罵式的批評都會使批評“失了威力”,有時“甚而至于‘亂到和事實相反”。但這種“亂捧”與“亂罵”式批評,最終只能是暴露出批評者本人的丑惡和無知。即如魯迅所說,“但待到旁人看清了這作者的真相的時候,卻只剩了他自己的不誠懇,或學識的不夠了”。
魯迅的這一論述可以說明我們今天有許多翻譯批評文章不能夠在翻譯界產生作用的原因,因為他們是毫無任何意義和價值可言的。那種“在嫩苗的地上馳馬”的“惡意的批評家”,根本就“不像批評家,作品才到面前,便恨恨地磨墨,立刻寫出很高明的結論,‘唉,幼稚得很,中國要天才!”魯迅認為,在翻譯界還處于“幼稚的時候”,“似乎暫不必有嚴峻的堡壘”,而特別需要的是“發掘美點”,以便“煽起文藝的火焰來”。然而,一些人“一做批評家,眼界便高卓,所以我只見對于青年作家的迎頭痛擊,冷笑,抹殺,卻很少見誘掖獎勸的意思的批評?!濒斞赋鲇趯Ψg事業發展的長遠考慮,特別提倡對譯界新秀的扶植。因為譯界新秀的成長,需要一個好的環境和氛圍,正好像要長出“好花和喬木來”,需要好的“泥土”一樣,所以魯迅稱贊那些甘作護花泥土的批評家為“不容易做”的“堅苦卓絕者”。并要求批評家應該看到,“時代是在不息地進行,現在新的,年青的,沒有名”的譯界新秀,“露出了日見生長的健壯的新芽。自然,這,是很幼小的。但是,惟其幼小,所以希望就正在這一面?!辈⒅赋?,“幼稚的作品,或者倒是走向‘新生的正路的開步。”8在這方面,魯迅身體力行,一方面親自做大量的工作,如對“未名社”、柔石和曹靖華等的關懷和鼓勵,就是“自甘這樣用去若干生命”去扶植、培育文學新人,“而且毫不希望一點報償”;另一方面,又希望廣大翻譯批評家能夠起到幫助譯界新秀成長、發展的作用。正如他所說:“批評,我不知道怎樣,自己是不會作,卻也不‘希望別人不作?!?魯迅的這些思想和觀點對于指導我們今天批評譯界新人的新譯具有很大的現實意義。
三、關于翻譯批評的標準及其運用
翻譯批評的中心問題是標準問題,沒有明確的標準,就無法進行實際操作。由于我國翻譯界長期以來沒有將翻譯批評放在獨立的地位上進行過系統研究,批評觀念也未完全確立,批評標準尚未建樹,所以歷代的翻譯批評往往不是在明確的翻譯批評觀念支配下的有意識的自主行為,而在批評中所流露的批評意識和批評標準都是將翻譯理論中的某些觀念、標準直接套用在批評的實際操作上,成了翻譯觀念在翻譯批評上的簡單延伸,這實際上是在批評活動中表現出來的一種直觀的思想傾向。因而在批評中就形成了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各說各話,各自為政的局面。正如董秋斯在《翻譯批評的標準與重點》一文中所說:“因為沒有這樣一個完整的理論體系,大家就不免斷章取義,以至望文生義地來看問題,以為‘直譯應該怎樣,‘意譯應該怎樣”。(董秋斯,1952)這就不利于翻譯批評的客觀科學性。只有魯迅第一次在我國現代翻譯史上明確地提出翻譯批評的標準,那就是“真切”。這就將翻譯批評的標準與翻譯標準本身區別開來了,表明批評的標準實際上就是如何使用翻譯標準的問題,它并不就是翻譯標準本身,從而為我們今天的批評實踐和建立批評理論指明了方向。
在不少地方魯迅還使用了“中肯”“嚴肅正確”“明快切中”等概念來規范翻譯批評。很顯然,這些都與他在《“題未定”草(二)》中所提出的翻譯觀念——“兼顧兩面”(一當力求其易解,一則保存著原作的豐姿)是完全不同的觀念。這也就更加說明翻譯觀念與翻譯批評觀念完全是兩個各自獨立的范疇。1951年董秋斯在《論翻譯批評》一文中明確區分了“翻譯方法”與“批評方法”兩個概念,并提出“建立一個翻譯批評的共同綱領”,(董秋斯,1952)表明翻譯批評獨立意識的再一次覺醒。當然,二者也有著密切的聯系,比如在進行翻譯批評時要自覺地運用翻譯理論體系所提供的范疇、規范、方法、標準,運用其特有的概念和術語等,但是卻不能忽視其相對的獨立性。弄清這一點,看來對于我們今天在理論和實踐上來說都是很有意義的。
在批評標準問題上,魯迅非常明確地指出,任何一種批評都是依據一定的標準來進行的,這就是所謂的“圈子”,“或者是美的圈,或者是真實的圈,或者是前進的圈”。并說:“我們不能責備他有圈子,我們只能批評他的圈子對不對”。10這里,值得注意的是,魯迅所歸納的這三種批評標準——美的標準、真實的標準和前進的標準——是表明批評家在批評中總要使用其中某一個標準,反映出標準的多元性規律。針對具體的譯作,翻譯的目的不同,原作的文體不同,翻譯批評的標準也就各不相同。而不能用一種標準去衡量規范所有的譯作。即使是在一部譯作的內部,評價的標準也應像孫致禮所指出的那樣:“也不能光用一把尺子來衡量,還得從其他的角度來考察,特別是要體會一下譯者的用心,看看譯作取得了什么效果?!保▽O致禮,2001)魯迅所說的“我們的批評常流于標準太狹窄,看法太膚淺”,就是針對這一問題而發的。
當然,標準的多元化,并非是說無標準,也不是說怎么譯都行。提出這一理論的根據是:社會科學理論的認識主體具有能動性,客體具有可變性,因而其評價標準便具有多樣性。從認識論的意義上講,理論的價值就是理論能夠滿足主體一定實踐需要的程度。而主體的需要是多方面的,有經濟政治的,也有文化教育或審美的等。針對這些需求,社會科學便呈現出不同的實踐價值,如經濟、政治、審美等價值,因此說社會科學理論是多元的。所以魯迅既反對“標準太狹窄,看法太膚淺”的批評方法,同時也反對那種“不加考察,不加批評,但用‘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的論調”。這是完全符合社會科學理論的標準原則的。
有了標準,就要看批評者能否正確使用批評標準。這直接關系到能否在實踐中自覺地將翻譯批評的標準與翻譯標準區分開,進而有效地開展批評工作。魯迅認為在使用標準問題上關鍵是要看使用標準的批評家是否有銳利的眼光,是否具備使用該標準所相應要求的修養。有些批評家由于自己缺少獨特的、敏銳的眼光,甚至缺乏一些基本的必要的修養,所以常有濫用或錯用了批評標準的情況。就如魯所指出的,“獨靠了一兩本‘西方的舊批評論,或則撈一點頭腦板滯的先生們的唾余,或則仗著中國固有的什么天經地義之類的,也帶文壇上來踐踏,則我以為委實太濫用了批評的權威”。這就是說,批評的有效性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批評家的眼光和修養,僅僅搬用一些批評論的教條,懂得翻譯批評的幾個術語,是無法真正承擔起文學批評的任務的。再就是看批評者是否能使自己的標準與批評對象契合一致。有些批評,就其使用的批評標準本身孤立地看,似乎也無所謂對與錯,但當這種標準與批評對象聯系在一起時,對錯立即分明。就像魯迅批評的那種“用英尺來衡俄里”,“用法尺來量密達”,11 “英尺”“法尺”本身并無所謂錯,但用它們來量“俄里”“密達”時,由于這種尺度與對象的不契合,便顯示出了使用標準(或曰尺度)的謬誤。這里啟示我們在批評別人的翻譯時,必須針對其譯作的性質而使用相應的標準。比如在批評嚴復的翻譯時,就不應完全死扣“忠實”的標準去衡量。因為他雖然在理論上提出了“信達雅”這樣一套帶有較大普遍性的翻譯標準,但他自己在當時特定的歷史時期,翻譯的目的卻是要“吸引士大夫們的注意”,所以“他的翻譯實踐是全力爭取這樣的讀者”,“信”是為“這樣的讀者準確傳達原作的風格”,“達”是“盡量運用他們所習見的表達方式”,“雅”是“通過藝術地再現和加強原作的風格特色來吸引他們”。(王佐良,1982)這樣看來,我們最好用譯述一類的標準去衡量,否則就無法為嚴復的翻譯定位,更無法準確評價嚴復在翻譯史上的功績。事實上,翻譯界以外的一些學者對嚴復的翻譯就說法不一,如敏澤在其《中國文學批評理論史》中就說嚴復的《天演論》是根據《進化論與論理學》“做”的(敏澤,1981)
如此說來,我們今天在翻譯批評標準上的不少分歧,正是因為沒有做到魯迅所要求的“契合”原則。比如說文學翻譯和翻譯文學各自的標準就不一樣。文學翻譯,重在翻譯。翻譯就要求忠實,那么,用魯迅的“兼顧兩面”的標準才是契合的。而“神似”“化境”“發揮譯文優勢”“超越原文”等標準則應是針對翻譯文學而言的,因為翻譯文學已經是文學這個大類中的一個小類,與文學有著一致的藝術要求。除了要考慮翻譯的特性,尤其要從文學的角度提出要求和標準。而翻譯界曾對這一問題爭論不休,尤其是對“超越論”批評的失誤。有的甚至想以“度”的理論來約束它,實際上都是無濟于事的,因為“度”本身也只能算是一種有著特定針對性的標準。就像東晉的佛經翻譯家慧遠在其《三法度序》中所提出的“厥中”觀點一樣,他就很明確地說,這是從翻譯方法上立論的(以此考彼),而并非是要將它當作一種萬能的甚至是定于一尊的標準,否則會“難卒精究”。(見羅新璋《翻譯論集》)所以說“度”根本就不具備統一“忠實”和“超越”這些標準的功能。許淵沖就明確說過:“新時期的文學翻譯家有個重要的任務,就是使文學翻譯成為翻譯文學,也就是說,翻譯作品本身是文學作品?!保ㄔS淵沖,2001)既然是“翻譯文學”,那么譯者的創造性叛逆就是完全合理的。孫致禮說得好:“這樣的叛逆不僅是必要的,而且為譯者提供了廣闊的創造空間”(孫致禮,2001)所以說,只有當批評尺度與批評對象相契合時,才能真正理解和正確闡釋、解析譯作,其評價也才會中肯、準確。
四、關于批評方法
我國歷代的翻譯批評方法,主要是印象式、詮釋式和評點式的。這類批評往往是三言兩語,點到即止,雖也獨具心得,切中肯綮,透著靈氣與感悟,甚至不乏精評與真知灼見,但卻失之于分析的籠統與理論的淡薄,這就不利于人們從理論上的把握。如早在公元224年,我國佛經翻譯家支謙就寫過一篇具有理論形態的文字——《法句經序》,也是最早的一篇翻譯批評。序中就以“嫌其辭不雅”一句表達了他對前人譯經的不滿。雖然“嫌”字流露出了支謙較為嚴肅的批評態度,但“雅”字就顯得有些難以捉摸,甚至朦朧模糊,難以讓人從理性上準確地把握其實質內容。正如季羨林評價中國傳統文學批評方法時所說的那樣:“古代文藝評論家使用的一些術語,比如‘神韻‘境界……我們一看就懂,一深思就糊涂,一想譯成外文就不知所措”,(季羨林,1982)由于批評是在充分占有材料的基礎上,以科學的態度,經過認真的分析,合乎邏輯的推理最終得出正確的結論,因而這一特征決定了批評是一項科學性和理論性很強的工作。所以魯迅就明確要求:“我們所須要的,就只得還是幾個堅實的,明白的,真正懂得社會科學及其文藝理論的批評家。”和“有社會與文藝之好的批評家”12魯迅在這里首次在我國近代翻譯批評史上明確提出了“科學”與“理論”的批評方法,是在對傳統批評理論繼承的基礎上,對翻譯批評研究的新發展,為我們的翻譯批評走上科學的道路奠定了一快重要的基石。
其科學性和理論性的含義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應全面地看問題。魯迅曾說:“倘要論文,最好是顧及全篇,并且顧及作者的全人,以及他所處的社會狀態,這才較為確鑿。要不然,是很容易近乎說夢的?!?3魯迅這段話中所提出的“全篇”“全人”和“社會狀態”三個概念,對于翻譯批評是很有指導價值的。所謂“全篇”,就是要看整體,要求批評者“能在大處落墨”。反對“摘句式批評”。董秋斯曾在《翻譯批評的標準和重點》一文中舉例說道:“有人從一部長達數十萬字的譯本中,找出三兩個誤譯的句子,就輕輕地下一個‘要不得的斷語”。(董秋斯,1951)這種批評就與魯迅的要求相去甚遠了。茅盾在1954年《為發展文學翻譯事業和提高翻譯質量而奮斗》一文中指出“過去的一些批評大多側重于指摘字句的誤譯,而很少就譯本作本質的、全面的批評”。矛盾所謂“本質”和“全面”的批評,就是要求“從譯者對原作的理解上,從譯本傳達原作的精神、風格的正確性上,從譯本的語言的運用上,以及從譯者勞動態度與修養水平上,來作全面的深入的批評”。這些觀點可以指導我們正確地開展批評,做到批評的“中肯”,“真實”而不是“應酬”或“失真”。對于名人名譯,我們應當本著“真切”的態度,既“發掘其美點”,“取其有意義之點,指示出來,使那意義格外分明、擴大,”以供譯者的“師范”和讀者的“賞鑒”;同時也要指出其不足來,因為“譯文是大抵比不上原文的,就是將中國的粵語譯為京語,或京語譯成滬語,也很難恰如其分?!倍摇白髌罚偸怯腥秉c的,……所以批評家的指摘是要的。”14這說明翻譯是很難有“定本”的,那么批評就不能只說好,不說壞。而對于新人新譯,則應該“誘掖獎勸”,用“腐草”和“泥土”精神去培植,用滿腔熱情去“澆灌”,這樣才有利于譯界新人的成長?!叭恕本褪且龅健爸苏撌馈?,即全面地、整體地、多方位地看問題。魯迅曾舉海納作品的翻譯為例,來說明這種批評的片面性。他說:“一向被我們看作戀愛詩人的海納,還有革命的一面?!?5這就要求我們在批評譯作時,審視譯者在翻譯時對于原作是否作了全景式的關照和考察,否則他的譯作就不可能真正把握原作的精神實質?!吧鐣顩r”即應歷史地看問題,也就是說,翻譯批評在考察譯品時,一定要注意譯者在理解原作的時候,是否將作者和作品擺到他們所賴以產生的歷史環境和社會條件中去加以認識。魯迅的這一思想為我們科學地評價譯者和譯作開辟了一條較為客觀的途徑,使批評可以極大地減少翻譯批評中的盲目性和主觀隨意性。
第二,是要求辨證地看問題。魯迅指出:“倘要完全的書,天下可讀的書怕要絕無,倘要完全的人,天下配活的人也就有限,每一本書,從每一個人看來,有是處,也有錯處,在現今的時候是一定難免的?!边@就是說翻譯批評對于譯者和譯作要注意抓住主流,對于基本成功的譯品,批評首先應該盡量發掘其優點和成就,決不能只因個別的缺點,而否定了它的全部。對于其缺點,也要看其在整體性成就中所占的比重如何,如果對譯者或是譯作一律求全責備,“一有缺點,有時就全部都不要了”,這是萬萬要不得的“脾氣”。所以魯迅殷切地希望“批評家用吃爛蘋果的方法”去批評譯作。他說:“我們先前的批評法,是說,這蘋果有爛疤了,要不得,一下子拋掉。然而買者的金錢有限,豈不是大冤枉,而況此后還要窮下去。所以,此后似乎最好還是添幾句,倘不是穿心爛,就說:這蘋果有著爛疤了,然而這幾處沒有爛,還可以吃得?!币源朔椒▉砼u作品,則作品的“好壞是明白了,而讀者的損失也可以小一點”。魯迅號召,“刻苦的批評家來做剜爛蘋果的工作”。反對求全責備,充分顯示出了魯迅文學批評觀的辨證性特點。
第三,主張有比較地看問題。魯迅認為,“比較是最好的事情”,“只要一比較,許多事便明白”。16采取比較的方法,有助于我們更好地明辨譯品的優劣高下,更為恰當地對譯品作出褒貶評價。只有孤立的一個譯本時,缺乏足夠的參照系,批評的視線往往局限于有限的范圍內,批評展開的幅度和深度也就受到了限制,也就很難確認它到底達到了什么樣的境界和高度。而一旦與別的譯品加以比較,則優劣自然顯示出來。魯迅大力提倡復譯,其中的一個目的就是為翻譯批評提供可比較的參照,因為“復譯還不止擊退亂譯而已”。事實上,多種譯本的比較研究法,在我國批評史上從支謙就開始了。他曾把《無量門微密持經》和兩種舊譯對勘加以比較,開創了我國翻譯史上“會譯”的先河。另一位譯經大師,道安,著手翻譯的研究,也是從同本異譯的比較開始,并提出了著名的“五失本、三不易”之說。這樣看來,用比較的方法去看問題,確實可以得出更為客觀和科學的評價,同時也是翻譯理論研究的一條重要門徑。
五、關于“反批評”
以上是從批評家的角度論述翻譯批評,是魯迅關注的重點。但在魯迅看來,所謂批評,這還只是整個翻譯批評事業的一個方面,而另一方面則還包含了譯者對于批評家的“反批評”。這兩個方面是相互相成的,所以魯迅是將其放在同等重要的地位上一同加以論述的。他一方面要求被批評者要有“容納批評的雅量”,另一方面又要求批評者“敢于自省察,攻擊,鞭策”。說明批評與被批評都應考慮到,才能科學完整地把握批評這一課題。
關注“反批評”是魯迅在中國現代翻譯史上的又一開拓性探索。他指出,“批評者有從作品來批評作者的權利,作者也有從批評來批判批評者的權利。”并說:“批評如果不對了,就用批評來抗爭,這才能夠使文藝和批評一同前進。”這種“反批評”,也是促進翻譯批評健康發展必不可少的。魯迅意識到,批評界在幼稚的時候,其批評“不是舉之上天,就是按之入地,倘將這些放在眼里,就要自命不凡,或覺得非自殺不足以謝天下的?!痹谶@種情況下,對于來自對方的批評,被批評者就應該“完全放開,而且自己看書,自己作論,不必和那些批評針鋒相對?!庇终f,“讀者渴望批評,……但中國現在,似乎應該暫作別論,……凡中國的批評文字,我總是越看越胡涂,如果當真,就要無路可走”。因而他一再表示,自己“不相信中國的所謂‘批評家之類的話?!彼砸C正那些“速成和亂評”式的批評風氣,就“必須用批評的批評,只在批評家的名目上涂上亂泥,并不是好辦法?!?7這里顯示出的正是魯迅的一種“反批評”的精神,也更加說明翻譯批評中批評與被批評,都應該重視起來并加以系統研究,如果忽視“被批評”一方的研究,那么一些幼稚的,不確切的批評就會對翻譯事業的發展起到相反的作用。如魯迅當年對梁實秋的反批評,就是一次成功的“反批評”范例。魯迅不僅捍衛了他的“硬譯”理論,而且澄清了理論上關于“可讀性”“翻譯讀者”以及“輸入新的表現法”等重大問題。因此,翻譯工作有時為了自身的發展,也就需要有適當的反批評。翻譯與翻譯批評,正是在這種批評和反批評的充分開展中明辨是非,從而得以發展的。當然,“反批評”不僅是被批評者的“抗掙”,也應是譯界共同關心的課題。比如說我國新時期的翻譯批評出現的惡俗化、庸俗化現象,批評界充斥著一種廉價的褒揚之風與溢美之詞,就須要譯界同人共同來“抗掙”,才能樹立起翻譯批評公正的形象,使翻譯批評真正走向規范化和客觀化,回歸翻譯批評的自身。
開展反批評,有時不免要有“筆戰”,這種現象是非常正常的。因此,魯迅就大力主張“應該注重于‘論爭”,即如他和“茅盾、郭沫若兩位,或相識,或未嘗一面,或未沖突,或曾用筆墨相譏,但大戰斗卻多為著同一的目標,決不日夜記著個人的恩怨”。這表明魯迅是既重視學術上的爭鳴,營造一個健康的學術氛圍,同時也始終以正確的心態參與論爭。從魯迅與梁實秋有關翻譯的論戰中,我們也可以看出,他們的論爭中雖夾雜了某些政治上的因素,但有關譯學上的問題,魯迅的觀點卻是很明確的,其闡述和分析也是很客觀的。如魯迅對其“硬譯”思想的闡述,從“硬譯”的界定、內涵、作用、原因以及對象,并且以翻譯史為依據,闡明了“硬譯”獨特的功能,使人不得不信服其理論上的嚴密。
為了正確說明批評家與被批評者的關系,魯迅曾形象地將二者比作“廚師”和“食客”。他說“作家和批評家的關系頗有些像廚師和食客”,二者缺一不可,“廚司做出一味食品來,食客就要說話,或是好,或是歹”,一概拒絕“食客”的批評,廚司的技術也許很難長進。同樣,作家如果拒絕一切批評,批評家也“一律掩住嘴”,這看似“文壇已經干凈”,然而文學的發展,“所得的結果倒是要相反的”。18
六、魯迅的翻譯批評實踐
在現代翻譯批評領域,魯迅不僅在翻譯批評理論上作出了卓越的建樹,在批評實踐中更是身體力行,為我們作出了楷模。這方面的實績是永遠值得我們學習和借鑒的。如魯迅的譯文《毀滅》出版后,瞿秋白便高度地評價了其譯文的“忠實”和“決不欺騙讀者”,同時也將譯文中的“問題”一一列舉于后,逐條分析,指出其不足。魯迅看后立即回信,對瞿秋白的批評表示“高興”,并將譯得不妥的地方“趕緊申明改正”。這里體現了兩位翻譯大師認真對待翻譯批評事業的高尚情懷,也顯示了魯迅樂于接受批評的偉大精神。
魯迅對自己的翻譯要求總是嚴格認真,勇于自我剖析。如他多次指出自己的譯文“拙澀”“生硬”“欠貼切”“佶屈聱牙”、沉悶累墜,“褻瀆了作者”等,言辭十分犀利。在《表·譯者的話》中說:“孩子的話,我知道得太少,不達出原文的意思來,因此仍然譯得不三不四?!?9在《域外小說集·序》中又說:“我看這書的譯文,不但句子生硬,佶屈聱牙,而且也有極不行的地方,委實配不上再印?!?9在《魚的悲哀·譯者附記》中還說:他的翻譯“損失了原來的好和美已經不少了,這實在是對不起著者和讀者?!?0甚至在《文藝政策·后記》中說:等到世間有了較好的翻譯,“那時我的譯本當然就被淘汰,我就要來填這從‘無有到‘較好的空間罷了。”21魯迅這些話完全是出于對自己的一種過高要求和對翻譯事業的精益求精,追求“精品”與“定本”的博大精神的反映。事實上,魯迅的譯作,貼合原文,語言準確,受到譯界高度的贊揚。如茅盾就說:“從嚴格的思想與藝術的評價出發,對近代外國文學作了嚴肅與認真的介紹的,則開始于我國新文學運動的先驅者和導師——魯迅?!淖g作第一次以真樸的面目,與我國讀者相見?!保┒?,1950)姜椿芳在《當代文學翻譯百家談·序》中指出:“數十年來,魯迅的譯風成為中國翻譯的主要風格,不軟不硬,不增不減,竭力做到既譯得正確,又傳達了原作的精神風貌,為正譯闖出一條路來。”(姜椿芳,1983)這些評價足以說明魯迅譯作的質量了。
然而,魯迅對于當時的所謂“順譯”和“亂譯”的批評也是筆鋒犀利,毫不留情面的。1931年發表的《幾條“順”的翻譯》舉出幾條看似合情合理但是卻顯然與事實不符的自然科學著作的翻譯為例,指出:“譯得‘信而不順的至多不過看不懂,想一想也許能懂,譯得‘順而不信的卻令人迷誤,怎么想也不會懂,如果好像已經懂得,那么你正是入了迷途了。”221932年發表的《再來一條“順”的翻譯》,則以1930年8月3日譯自日文報紙的一條攻訐共產黨對俘虜“以針穿手、以稱稱之”的報道為例,指出這看似很“順”的翻譯好像很合中國的國情,但是與原文相對,卻露出馬腳,這馬腳在于,同是出于意識形態目的而造謠,卻各自因為本國的“國情”不同,而謠言的內容也不同:“文明國人將自己們所用的文明方法,硬栽到中國來,不料中國人卻還沒有這樣文明,連上海的翻譯家也不懂,偏不用鐵絲來穿,就只照閻羅殿上的辦法,‘稱了一下完事?!?31931年發表的《風馬?!芬晃?,更是嚴厲抨擊了當時“牛頭不對馬嘴”的翻譯和“亂譯萬歲”的惡劣譯風,顯示出魯迅勇于批評的偉大精神和嚴格對待翻譯工作的堅強責任心。但在批評那些翻譯態度認真,主流仍然很好的譯作時,魯迅又總是以贊揚的語氣肯定其成績。如在評價曹靖華所譯的《不走正路的安得倫》時,贊揚他的“忠于翻譯”;在校閱李蘭所譯的《夏娃日記》時,魯迅稱贊譯者能將原作的“豐神傳達,而且樸素無華,幾乎要令人覺得倘使夏娃用中文來做日記,恐怕也就如此一樣:更加值得一看了。”24
由上觀之,魯迅的翻譯批評觀,總起來看是較為系統的。他雖然沒有以獨立學科的形式來進行透徹的分析和嚴密的論證,但他深刻的思想與精辟的見解仍然是我國翻譯批評史上重大的理論建樹,也是我國翻譯批評理論發展史上的重大里程碑。在現代翻譯批評史上,魯迅最大的功績就在于他通過一系列獨到的概念和健實的條理確立了我國翻譯批評科學公正客觀的優良傳統。為指導我們的批評實踐和翻譯批評事業,建設新時期翻譯批評理論體系提供了堅實的基礎。
注釋:
1.文藝批評·譯者附記.魯迅全集第13集第227頁.
2.致徐壽堂.魯迅全集第11集第267頁.
3.再論重譯.魯迅全集第10集第378頁.
4.月界旅行·弁言.魯迅全集第10集第125.
5.南腔北調集大家降一級試試看.魯迅全集第4集第546頁.
6.準風月談·關于翻譯(上).魯迅全集第4集第296頁.
7.花邊文學·再論重譯.魯迅全集第23集第250頁.
8.準風月談·為翻譯辯護.魯迅全集第7集第193頁.
9.為翻譯辯護.魯迅全集第5集第258頁.
10.二心集·關于翻譯的通信.魯迅全集第5集第204頁.
11.準風月談·關于翻譯(上).魯迅全集第5集第258頁.
12.文藝批評·譯者附記.魯迅全集第4集第231頁.
13.準風月談·關于翻譯(下).魯迅全集第7集第193頁.
14.南腔北調集·我怎么做起小說來.魯迅全集第10集第245頁.
15.二心集·關于翻譯的通信.魯迅全集第5集第204頁.
16.且介亭雜文二集·“文人相輕”.魯迅全集第4集第103頁.
17.且介亭雜文二集·再論“文人相輕”.魯迅全集第4集第143頁.
18.二心集·上海文藝之一瞥.魯迅全集第5集第102頁.
19.且介亭雜文二集·文人相輕.魯迅全集第4集第103頁.
20.花邊文學·再論重譯.魯迅全集第23集第250頁.
21.東方赤子·大家叢書·季羨林卷.華文出版社,1998.
22.花邊文學·再論重譯.魯迅全集第5集第504頁.
23.五論文人相輕——明術.魯迅全集第6集第384頁.
24.“題未定”草(五).魯迅全集第6集第386頁.
參考文獻:
[1]羅新璋.翻譯論集[C].北京:商務印書館,1984.
[2]魯迅全集[C].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3.
[3]李澤厚.中國美學史[A].安徽:安徽文藝出版社,1999.
[4]劉宓慶.現代翻譯理論[M].江西:江西教育出版社,1990.
本文系天津市社會科學規劃項目《翻譯活動與中國當代和諧文化建設的互動關系》系列論文研究成果之一(項目編號:TJWW13-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