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力的煩惱

本刊記者 張小紅|文

電子廢棄物處理產業日益得到國家重視，但國家的立法基本是在拆解環節做約束，而非回收渠道。在廢棄電子產品拆解技術和拆解設備能力不斷提高的背景下，如何建立正規的回收渠道，如何完善相關法律法規，或許不僅僅是格力的煩惱，更是行業面臨的共同難題。

2014年，在一家下游供貨商舉辦的技術論壇上，格力電器再生資源項目總經理王紅霞遇到記者時眼前一亮，“作為有色金屬行業的記者，應該能幫我推薦一些擁有從二次資源里提取稀貴金屬技術的企業。”她指的二次資源是從淘汰的電器中拆分下來的線路板等，其中含有阻燃物質等容易產生二噁英等有毒害物質的成分，這對企業的要求很高，最基本的就是資質。

現代化的電子垃圾綜合回收企業

記者查閱資料發現，近年來格力對再生資源項目尤為重視，是為數不多由格力電器董事長董明珠親自負責管理的項目之一。但由于相關的政策及制度缺漏，地下產業隱秘、猖獗，我國廢舊電子產品回收正處于“正規軍喊餓，游擊隊污染”的困境，董明珠就一再呼吁要重視產品回收。此番格力將最具有技術難度和環保要求的“線路板上的稀貴金屬回收”提上日程，似乎也從一個側面說明，格力希望通過此舉增強回收能力、提高回收價值。

國家立法側重于拆解環節而非回收

據了解，目前我國關于廢棄電子電器處理的法規文件主要有：2011年正式執行的《廢棄電器電子產品回收處理管理條例》、2012年發布的《廢棄電器電子產品處理基金征收使用管理辦法》。2014年年末和2015年年初，國家又相繼發布了《廢棄電器電子產品規范拆解處理作業及生產管理指南（2015年版）》和《重要資源循環利用工程（技術推廣及裝備產業化）實施方案》。這些法律法規的出臺，說明以稀貴金屬、常用有色金屬作為主要目標產品和收益點的電子廢棄物處理產業，已經成為我國再生有色金屬產業的重要組成部分，國家對此十分重視。

“但國家的立法基本是在拆解環節做約束，而非回收渠道。對于拆解企業來說，只有建立穩定的回收渠道，才能保證正常運轉。”王紅霞介紹，“目前形勢是，廢棄電子產品往往在回收環節被市場形成的體系截留。”據悉，在石家莊東部的格力產業園，雖然裝備了上千萬元的二資源拆解治污設備，但卻只有兩條生產線在運行，拆解產品也只有電視機和洗衣機。上千萬元一臺的先進環保設備，自建成后從來沒有運行過，因為“收不到貨”。

此外，補貼的審核機制也屢受詬病。有拆解企業負責人指出：拆解的數據要按季度先報到市級環保部門審核，進而是省環保廳、國家環保部、財政部，逐級審核完，再層層下發。在這一煩瑣的運行機制下，很多小企業往往因為補貼款不到位而難以維持。

清華大學環境學院巴塞爾公約亞太地區協調中心劉麗麗博士也表示，我國再生資源行業發展速度很快，但廢棄電器電子產品的回收是最大的問題。

多年以來，多渠道回收的市場已經自發形成一套體系，而集中處理環節實行的是資格許可管理，這就導致大部分的廢棄家電資源掌握在游街串巷的個體經營戶手上，一部分資源被截留。“他們直接自己拿回去拆掉，再賣材料，獲取一定利潤，這樣極容易造成二次污染。比如線路板表面鍍金處理，手工作坊一般會用王水來退鍍，退鍍后的線路板焚燒或轉賣出去。這些過程必然產生大量的酸氣、酸水，如果得不到控制，環境污染就無法避免。因此回收的源頭管控很重要。”王紅霞介紹，“再比如空調的回收，有別于其他電器，從房間拆卸空調，人員高空戶外作業的安全指導以及客戶房間墻體的保護，需要經過培訓的有專業資質的人員操作，否則極容易在回收過程中造成冷媒的泄漏。要具備這樣的專業資質，就必須發揮生產廠家的作用。”

光明網曾報道，自從電子廢棄物形成回收生產規模后，我國一直缺乏對回收渠道的管控。廢舊家電大規模流入地下作坊，從北京到河北再到廣東，潛藏著一條隱秘的地下電子垃圾產業鏈，通過拆解線路板和提煉金銀銅等金屬的“獨門技術”獲取暴利。由于不需要付出土地、基建、設備、環保和人力成本，地下鏈條從上到下的每個環節均比正規拆解企業獲得的利潤要高，“正規軍”不敵“游擊隊”，綠色拆解企業正苦不堪言。

基于這些情況，董明珠認為，應該進一步研究和實施回收渠道的正規化。并且從2011年起，身為全國人大代表的董明珠就開始連續向大會提交有關家電報廢、回收和處理方面的建議或提案，至今已連續四年。

借鑒國外經驗 實行“生產者責任制”

盡管困難重重，但董明珠有自己的原則：“我們不僅對生產、銷售、售后服務負責，也對它報廢以后整個鏈條負責。我們不僅能設計出綠色產品，還能用環保的方式處理它，這是企業責任的體現。”

因此，董明珠曾提出建議，強制規定生產企業預留對其自身產品的廢舊回收費用，而對于參與回收處理項目投資的企業，則應該允許其用廢舊產品回收投資折抵，以鼓勵正規回收拆解企業做強做大。

董明珠的這些想法和做法與歐美等發達國家對廢舊電器等“電子垃圾”的回收處理方式很類似，這些國家都實施了比較完善的法規管理，其中生產者責任延伸制度是一項主要措施。在這項制度下，生產者要在產品的生命周期內承擔環境責任，完成廢棄產品的回收、處置等一系列工作。它不僅有利于促進廢棄物的回收和循環使用，而且可激勵生產者減少原材料特別是有害物質的使用，使用更多的易于循環利用的材料。

瑞典議會于1994年通過了關于產品包裝、輪胎和廢紙的“生產者責任制”。其后，汽車和電子電器的生產者責任制也相繼出臺。2001年1月1日，瑞典開始實施關于電腦電器產品廢棄物的法令。瑞典的法律規定處理費用由制造商和政府共同承擔。從電子垃圾回收來說，早在20多年前，也就是在國家相關規定出臺以前，瑞典私人及行業協會已經開始自發組織起來，有組織地對電子垃圾進行回收。瑞典現在的回收體制，就是在上述基礎上建立起來的。

再看電子廢棄物回收大國日本的做法。2001年，日本出臺了《家用電器回收法》。根據這項法律，家電生產企業必須承擔回收和利用廢棄家電的義務。家電銷售商有回收廢棄家電并將其送交生產企業再利用的義務。消費者也有承擔家電處理、再利用的部分義務。按照《家用電器回收法》規定，日本消費者在丟棄空調、電視、電冰箱等特定的大型家電垃圾時，需要交納一定的“回收費”。這個回收費根據家電的型號、廠商、大小等條件有所不同，一般來說從2000到5000日元不等（相當于人民幣100到400元左右）。

董明珠也到過很多國家考察相關情況，對比之下，她發現我國電子產品廢棄物回收再利用水平與歐美等發達國家相比還有很大差距。“國內生產企業就光顧著產品的利潤，完全不考慮廢棄產品的回收利用和環境。”她介紹，很多國家的相關法律明確規定，有些種類的廢棄物是必須強制回收的，還建有專門基金支持那些量很大、含毒、不易回收分解產品的深度處理。“隨著家用電子產品報廢進入高峰期，高效、安全處置和回收利用各種廢棄物，可以增加資源供給，節約能源，保護環境，緩解資源環境壓力。”

不知道今年的兩會，董明珠的提案是否還是關于廢舊電器的回收？應該說，在廢棄電子產品拆解技術和拆解設備能力不斷提高的背景下，如何建立正規的回收渠道，如何完善相關法律法規，或許不僅僅是格力的煩惱，更是行業面臨的共同難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