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金儲銀金沙江

張恩華|文

童年時曾讀過一首小詩：“江水叮咚，江水叮咚，江水叮咚響。跳下了雪山，走過了草原，來到我身旁。江水啊江水你到哪里？你到哪里去？帶著雪山攜著草原歡笑走四方……”

金沙江雖然是滇川藏的母親河，我自己也是正宗的云南土著人，過去卻無緣相識。自從2003年從香格里拉縣的松園橋進入金沙江后，才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金沙江，有千余年的歷史革沿。在2000多年前的戰國時期成書的《禹貢》中將其稱為黑水，隨后在《山海經》中又稱之為繩水，東漢許慎的《說文解字》及《漢書·地理志》中將今雅礱江以上部分稱為淹水。三國時期，稱為瀘水，諸葛武侯“五月渡瀘，深入不毛”為證。北魏酈道元在《水經注》中首次對金沙江水系做了詳細描述，但未能言明金沙江與長江干流的關系。直到明代地理學家徐霞客經過實地考察后提出“推江源者，必當以金沙為首”，才確認了金沙江作為長江上源，而糾正了自《禹貢》以來“岷山導江”延續兩千年的謬誤。

金沙江，因沿江盛產沙金而得名。古語：“黃金生于麗水，白銀出自朱提。”因為河中出現大量淘金人，宋代改稱金沙江。沙金，則是產于江流底層或低洼地帶，同石沙混雜在一起，可淘洗出黃金。沙金起源于礦山，是由于金礦石露出地面，經過長期風吹雨打，巖石因風化而崩裂，金便脫離礦脈伴隨泥沙順水而下，自然沉淀在石沙中，在河流底層或砂石下面沉積為含金層，從而形成沙金。

開始涉足有色金屬行業的時候，有一位長期在金沙江流域從事地質的高級工程師對我說：你到了金沙江，就會發現那里是堆金儲銀的地方，是阿里巴巴念芝麻開門的地方。當時聽了似信非信？金沙江在世人眼中，從來都是不毛之地，也許我不哭斷肝腸就是老天保佑了，還要看到一江的金銀？這豈不是幽默！再說了，金銀的貴重是婦孺盡知的，如果堆了一江金銀，那金銀還貴重嗎？

其實，不識金沙真面目，只緣未入金沙江。要在金沙江中居住久了，才真正看到金沙江的金銀財寶；要有淘金者的慧眼和堅忍，才能夠會念芝麻開門的口訣，同時也才能找到寶藏。

在進入金沙江的路上，也是一位在云南銅業工作的科技人員說，金沙江支撐起了云南銅業的半壁江山。他說云南銅業有四礦，而金沙江流域就占了三礦。當時我在心里贊嘆：“云南工業，紅塔老大，銅業老二，而金沙江如此的牛啊！也許是云南人的驕傲！”

金沙江雖長2300多米，而最富傳奇色彩的要數虎跳峽上游。因為她可以讓你透過一滴水而看到整個太陽。

虎跳峽，是整個金沙江流域最狹窄的一段，之所以引來無數好奇的眼光，是源于老虎可以很輕松地從此岸跳到彼岸的傳說，且還源于她在玉龍雪山和哈巴雪山之間，兩個雪山充滿了許多的傳奇故事，讓游客有打破砂鍋——問（璺）到底的欲望。所以，可以毫不夸張地說：虎跳峽，她是跨進金沙江這座寶庫的一道大門。

過了虎跳峽，就算正宗地進入了金沙江流域的雪域高原。金沙江有如一個穿天藍色藏服而曲線優美的卓瑪，兩岸潔白的雪山則如她手掌上捧著的哈達。從214國道南來的游客，遠在麗江境內，就可以俯視到金沙江畫卷。這些重重疊疊的潔白哈達，一直延伸到青海和西藏。在藏區，哈達是藏族人民迎客的至高無上的禮物。它包含藏民族金子一樣的心，可以說：一寸哈達十寸金，寸金難買金子心。

在這潔白的“哈達”上，有天然的金銀財寶庫。據國家地質部門基本調查，金沙江流域屬于“三江流域”有色金屬成礦帶的主要區域，金、銀、銅、鎢、鉛、鉬、錳等儲量相當大，目前僅金沙江西岸的德欽縣羊拉鄉周邊就發現了儲量130多萬噸的大型銅礦,香格里拉縣金沙江東岸的普郞鄉周邊發現了500多萬噸的超大型銅礦。在金沙江流域周邊的山上，你隨手撿起一塊石頭，都是銅礦石。

在這潔白的“哈達”上，猶如天然的物種公園。在昆明“99世博會”上被選為吉祥物的滇金絲猴，它們就活躍在金沙江西岸的白茫雪山上。它們成群地跳騰游竄、嬉戲鳴喚，讓你以為是到了花果山水簾洞。那雪山上特有的蟲草、母貝、天麻等名貴藥物。據迪慶州相關部門統計，境內金沙江流域的高等植物就有2100多種，國家一、二級保護野生動物就有60多種。

在這潔白的“哈達”上，有藏民族金子一般的心。早年讀過這樣一段文字：“居民藏漢雜居，藏民穿皮襖、戴皮帽，蹬牦牛皮鞋，有穿絲繡藍袍禮服、坐轎子、能講流利英語的男士，還有滿族女子，各族人民和睦相處，人人長壽；沒有罪惡，也無士兵、警察；人與自然和諧，與世無爭，和平、恬靜……”當時，我心中總是半信半疑。2003年，我從白茫雪山上下到金沙江河谷搞礦山籌建，第一天就感受到了這段文字的分量。那一天深夜，我們的車子還在金沙江邊的土路上跑，沿路的牛、馬、羊不停地擋著我們的路。我問給我們當向導的扎西：“為什么這些牲口晚上不趕回家呢？”“我們沒有這個習慣！”“它們不會被小偷偷去賣了？”“我們這里路邊錢包不揀，黑夜睡覺不關門！”

我們的礦山籌建在金沙江西岸。工作結束，我們就要離開時，扎西非要請籌建組的同志們吃一頓告別飯。扎西那天晚上喝了五瓶青稞酒，在半醉半醒中他唱道：“閃亮的酒杯高舉起來，這酒中斟滿了情和意，祝愿朋友吉祥如意，祝愿朋友一帆風順！歡聚的時刻雖然是這樣的短暫，如意的花朵卻開在我們的心里，幸福的回憶卻永遠留在我們的心里，留在我們的心里……”扎西的家就在我們營地旁邊的村子里，籌建組初來時沒有工棚，就分散到藏民家住，扎西把他新婚不久的新房讓給了我們，自己和媳婦住到其他臨時房子里。我們搬離時拿了萬元補償費給他，推了半天他就是不要，后來我們藏到了他枕頭底下，他竟然趕著騾子跑了幾公里路，馱了幾箱青稞酒，說什么也得讓我們帶走。

金沙江以盛產金沙出名，但更出名的是蘊藏著藏族同胞金子般的心。在這里住久了，勇士會變成懦夫，強盜會變為教徒。過去讀過沈從文先生的《邊城》，對他用筆描繪的湘西而喝彩，可是今天，我卻為沈從文先生再也不能來金沙江寫作而感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