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化收入分配制度改革的經濟民主化路徑探析

金熙成

（大慶師范學院經濟管理學院 黑龍江 大慶 163712）

一、當前中國收入分配領域存在的主要問題

法國著名經濟學家皮克提在《21世紀的資本論》里通過大量的統計數據得出了這樣的結論：目前在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資本年回報率總是大于經濟年增長率；美國財富型收入的回報率達5%～7%，而歐美發達經濟體的GDP增長率通常只有3%以下。這說明財富型收入遠遠高于勞動型收入，且敞口越來越大。2012年，1%收入最高的美國家庭獲得了全國收入的22.5%，是自1928年之后的最高值?，F在10%最富有的美國人占有全國財富的70%以上，比1913年鍍金時代結束時的比例更高，而且其中一半是由最富有的1%的人占有的。[1]

研究表明，中國的情況比美國更嚴重而且更復雜一些，其主要原因在于中國社會的一部分人擁有隱性收入和灰色收入及其來源。隱性收入的存在顯著擴大了收入差距。而將這一因素考慮在內，全國居民收入分配的基尼系數，會顯著高于近年來國內外有關專家計算的0.47～0.50的水平。[2](P214)初步推算，2011年居民灰色收入為6.2萬億元，約占GDP的12%。灰色收入主要集中在一部分高收入居民，但分析發現灰色收入有向某些中高收入階層蔓延的趨勢，說明腐敗對社會的影響面在擴大，社會面臨嚴重挑戰。[3]

因此，在這個問題上筆者認為權力及權力資本化是當前中國收入分配制度改革的要害問題，而解決權力資本化問題就不是單純局限于收入分配制度改革范疇的事情，首先是一個法治問題。那么這種收入分配制度改革的問題與法治相契合并可具體落實的制度模式便是經濟民主。所以，收入分配制度改革的一條根本措施和方法就是實行經濟民主，這是一條在我國深化收入分配制度改革的根本路徑。

二、經濟民主論

從狹義上講，經濟民主直接體現為一種企業制度，這種企業制度是針對以資本所有權為權力核心的資本主義雇傭勞動制的企業制度的剝削性和非民主性而提出來的。①所以，經濟民主化直接涉及到收入分配制度問題。但是，除了企業層面的初次分配外，經濟民主也直接涉及到社會宏觀層面的再分配領域，所以，經濟民主實際上是關系社會整體層面的經濟制度安排。經濟民主就是要求各種生產要素所有權的平等關系以及自由競爭的交換關系并由此實現公平收入分配的經濟制度。這種經濟民主的思想由來已久，至少與社會主義思想一同產生，不僅包含在后來的科學社會主義思想當中，而且一開始就包含在烏托邦社會主義和空想社會主義思想當中。這一歷史事實表明經濟民主是社會主義理論和實踐的題中應有之義，是社會主義制度建設的一面旗幟，它跟政治民主一樣理應體現在社會主義國家的最高法律之中，并付諸實施。

按照某種傳統觀念，民主概念只具有政治意義，而沒有經濟意義。其實這是片面的理解。經濟民主思想表明，民主本身不但是一個政治概念，而且還是一個經濟概念。這是具有重大理論意義和深刻現實意義的概念。國內一位學者指出：“政治經濟學研究的核心問題是經濟權力的配置，這就像政治學研究的核心問題是政治權力的配置一樣。政治經濟學不僅研究經濟權力是如何在現實社會中配置的，而且研究經濟權力應當如何配置。在后一個問題上，政治經濟學和政治哲學是一回事，即研究的主題都是有關社會基本制度的正義性問題。”[4](P7)也就是說，經濟民主既是一個經濟的概念，又是一個政治的概念；而如果從政治經濟學的意義上理解經濟民主概念，那么經濟民主便意味著內在地具有政治學和經濟學的聯合方程解。不僅如此，經濟民主是一種與社會制度的正義性問題緊密相聯系的概念，本身具有實現社會正義的本質特征。所以，經濟民主的正義性本質是批判資本主義制度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改革的基本準則所在。

研究表明，收入分配問題絕不只是一種局限于資本主義或社會主義現有制度框架下的政策調整問題，而是從根本上涉及到社會制度的民主化改革方向問題。尤其是羅爾斯的正義論受到現代西方經濟學家們的廣泛重視，并把他的民主正義理論引入到經濟學里面，研究分配正義問題，[5]由此進一步突出了經濟民主化改革的歷史性課題。但是問題在于，傳統經濟民主理論研究缺少馬克思資本論思想的基礎，他們沒有把經濟民主和收入分配問題同馬克思的剩余價值論聯系在一起。因此，筆者主張中國收入分配制度改革的經濟民主化研究要以馬克思資本論的剩余價值論作為其基礎和出發點，進而認為深化收入分配制度改革的方向在于政治民主落實于經濟制度的經濟民主化改革，只有實現經濟民主才能從根本上解決我國的收入分配問題。

三、經濟民主四層次結構論

迄今為止，研究和主張經濟民主的中外經濟學家們都把經濟民主定義為一種企業制度，[6]這種企業制度的本質特征在于勞動雇傭資本，并且全體勞動者具有平等的權利和同等的重要性，他們在經濟民主的基礎上參與決策和進行管理。可以說，霍爾瓦特是這種經濟民主理論的代表。在這樣一種經濟民主概念的基礎上，霍爾瓦特進一步提出了經濟民主發展的三個階段論。他指出“參與的發展經歷了三個階段：聯合協商（joint consultation）、共同決定（co-determination）和自我管理（selfmanagement）。第一階段并沒有觸動資本主義和國家主義的制度框架，但對管理的獨裁是一個重要的心理攻勢。第二階段已經意味著對權力的分享和權力結束的開始。前兩個階段參與是過度性的和高度不穩定的，認識這一點非常重要。參與在第三個階段達到了穩定，但只有在社會主義的條件下，才會出現參與的第三個階段?！盵7](P204)

我們暫且可以把霍爾瓦特的經濟民主概念當作一種經典表述，這一點可以從近年來國內一些經濟民主論研究者們不斷重復的表述中看得出來。但是，筆者覺得霍爾瓦特的經濟民主概念及其三個發展階段論在中國缺乏現實性，并不能完全適用于中國的實際條件。在中國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實現經濟民主是其當今市場經濟體制改革和發展的一個必須選項。但是，中國的經濟民主進程遠比一般資本主義國家復雜，不是簡單地在企業制度層面上就能夠得到解決和實施的問題。一些專家指出，當前中國進一步深化改革的中心問題是正確處理政府與市場的關系問題[8]，這個問題說到底就是必須且怎樣限制政府的權力問題，也就是怎樣消除各種壟斷尤其是以央企為代表的政府壟斷和必然伴隨的權力經濟體制，促成一種充分自由競爭的市場問題。然后從收入分配制度的改革問題入手，逐級深化發展經濟民主制度，而把變革所有權配置的經濟民主化設定為改革的最后選項。這樣，筆者從中國的實際情況出發，提出經濟民主四層次結構論，其內在邏輯是從宏觀深入到微觀，從外在制約到內在制度的深化發展過程。那就是從市場開始，進入到分配領域，然后再深入到收入問題，最后便是產權的安排問題。

第一是市場層面。在市場層面上，經濟民主表現為經濟自由主義，在中國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可定義為在公私混合所有制基礎上實現全社會資源配置的市場化，并在市場結構體系中消除各種非技術壟斷尤其是權力壟斷和行業壟斷，使得全社會市場結構體系壟斷競爭結構為其常態，形成一種在小局部的自然壟斷與全面競爭的關系上不斷相互轉換的狀態。這是一種在自由競爭的大格局下可存在局部壟斷，從而避免完全競爭的平衡狀態。在一個封閉的市場上，競爭的結果必然產生壟斷，但是，如果市場是開放狀態的，那么競爭的結果就未必產生壟斷，因為開放意味著進一步的自由，所以開放本身就是一種制度性的競爭，就是解構壟斷的一種競爭手段。通過不斷開放的自由防止壟斷競爭走向寡頭乃至壟斷的自由競爭規則。這就是要求競爭與壟斷在市場上取得動態的平衡關系，既不能陷入所謂完全競爭的狀態，這種狀態完全不利于消費的個性化發展，本質上違背了市場經濟發展的價值規律；同時也不能走向寡頭市場和完全壟斷市場，這種狀態不但扼殺了自由競爭的市場經濟本質，而且與經濟民主化之路背道而馳。在市場層面上，只要在壟斷競爭的市場條件下，開放和自由得到了保障，那么經濟民主的實際意義也就在其中了。

在這一層面上所有權關系不是根本問題，認為問題的核心在于對于干預經濟的政府權力的規范和限制。經濟民主絕不是反對一切政府干預它的宏觀調控政策，恰恰相反，它是以市場機制的不完善為前提條件的，同時在更高層面上也是以市場的資源配置為基礎條件的。所以，雖然經濟民主在其第一層面上亦即在其初級層面上強調經濟自由，但是它跟新自由主義是不同的。它不是像新自由主義那樣反對任何形式的國家干預，反對任何形式的計劃，推行無政府主義經濟模式，而是主張讓一切經濟行為主體平等而自由地參與到市場競爭當中來，旨在反對壟斷，尤其反對權力配置資源造成的權力資本壟斷，以消除權力資本生產的衍生剩余價值，從而消除財富的不公平分配乃至掠奪性分配狀況。

新自由主義將市場規律的作用和個人自由主義奉為至高無上的信條。經濟民主也同樣信奉自由主義，但是，經濟民主反對絕對自由，反對離開民主條件的自由主義，反對與經濟民主的平等權利背道而馳的自由主義。也就是說，經濟民主是人的普遍自由發展所必需的約束條件，自由主義必須在經濟民主的函數空間里求得其解，從而經濟民主更強調以自由為目標函數的民主條件。

現在如果我們把經濟民主歸入經濟自由主義的話，在這一層面及其分界點上，國外有許多當代代表人物，在政治哲學上如哈耶克以及羅伯特諾齊克是重要代表人物，在經濟學上如貨幣學派的弗里德曼等便是新自由主義的代表②。

第二是分配層面。經濟民主落實到分配層面，首先還是一個宏觀層面的再分配問題。在分配的方式主要有稅收和轉移支付以及社會福利和保障體系建設。分配問題說到底是一個公平問題。羅爾斯強調作為公平的正義，提出了在自由原則和差別原則下的公平分配原理。皮克提最近在《21世紀資本論》中指出財富分配不均是資本主義國家的一個日益嚴重的問題，而他開出的藥方是對收入和資本尤其是遺產和繼承所得資產征收累進稅，以促進財富的更合理分配。這些政治哲學家和經濟學家們的觀點及其政策主張都屬于經濟民主的理論與政策實踐問題。經濟民主的第二個層面的含義就是在自由和均衡原則，在一定的差別化原則下實現公平分配，以消滅日益擴大的貧富差距。需要指出的是，經濟民主不是收入分配的平均主義，相反它承認在一定限度內存在貧富差距的必然性和合理性；它所反對的是貧富兩極分化和階級對立所造成的社會分裂。前提就是認為那個著名的所謂倒U型曲線和規律是不存在的，市場經濟的發展不可能以某種自然規律的方式解決收入分配問題。幾百年來市場經濟發展的歷史，還有中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展的歷史已經反復證明，有必要通過一只民主正義之手，至少在國民收入在分配層面上進行再分配，以達到更加公平的均衡狀態。這一點也是福利經濟學第二定律在改變初始狀態的條件下所要證明的事實。

具體講，現階段在我國的再分配中更加注重公平，主要就是進一步完善財稅體制。首先要通過完善體制機制，逐步扭轉稅收增長快于經濟增長、政府支出偏重生產性投資的趨勢，避免財政收入增長擠壓居民收入增長空間，解決政府轉移支付和社會保障支出不足影響居民消費傾向的問題。其次，積極推進不動產登記制度和房地產稅改革，及時征收遺產稅和高收入累進稅，加強稅源監控和稅收監管。再次，創造條件讓更多群眾擁有財產性收入，加強對財產性收入的調節。最后，全面推進社會福利和社會保障體系的建設，同時加快慈善事業發展，發揮“第三次分配”對緩解收入差距擴大的作用。

經濟民主在這一層面上具有很高的現實意義，盡管一些資本主義國家尚不能做得很好，但是總體上現代資本主義國家普遍都在凱恩斯主義宏觀經濟政策基礎上實行福利主義政策，其中一些國家已然實現了福利國家意義上的經濟民主。一些北歐和北美國家是在第二個層面上作為實現經濟民主國家的典型。所以，這個問題就是說經濟民主在資本主義國家同樣具有實際意義，并能夠得到有限度的實現。這一點也正是經濟民主的強大生命力及其開放性的積極意義所在。

第三是收入層面。經濟民主的實質是收入差距問題，也就是各種生產要素之間的平等權利問題。在資本雇傭勞動的單向度制度下，被雇傭者的收入增長率總是低于資本的收益增長率。這一規律在19世紀馬克思的資本論中被揭示為資本主義積累的一般規律。[9](P707)皮克提在最近出版的《21世紀資本論》里提出了同樣一個尖銳的問題，指出資本回報率（r）長期高于經濟增長率（g），從而更高于勞動收入的增長率。自從20世紀70年代以來，收入不平等在發達國家顯著增加，尤其是美國，其在21世紀第一個10年收入集中的程度回到了——事實上甚至略微超過了上世紀的第二個10年。[1]這就是資本主義制度下收入與財富積累的一般規律及其表現。所以，經濟民主旨在通過企業制度的改革進行初次收入分配的調節，以改變資本主義積累的不合理趨勢。

在經濟民主制度下一切非勞動收入構成企業總成本的主要部分，即利息和地租等范疇屬于非勞動收入，它們對經濟民主企業來說是成本。顯然，成本概念在經濟民主企業里發生了根本的逆轉。從而經濟民主企業分配勞動收入的原則是：（1）在企業的總收入中扣除非勞動收入，其剩余部分構成勞動收入；（2）根據民主制定的原則將將企業的勞動收入在投資、儲蓄基金、個人收入和集體消費之間進行分配；（3）集體消費的分配原則是按需分配；（4）根據按勞分配原則決定個人收入即工資。[4](P21)顯然，經濟民主對資本主義企業制度的某種革命性要求，它是以所有權秩序的變革為條件的，即所謂企業控制權和資本所有權的分離，并把企業控制權置于資本所有權之上，使得資本所有權僅僅限于獲得收益的權利。這個問題在霍爾瓦特的經濟民主理論當中被表述為社會財產和社會所有制。

經典經濟民主論的根本觀點是實行勞動雇傭資本的企業制度?？墒?，這樣做實際上仍然是一種單向度的經濟權力秩序。按照自由平等的市場經濟法規，應該實行雙向度的雇傭制度，即資本與勞動的相互雇傭制度，這樣首先把企業控制權與資本所有權分離開，并把企業控制權置于資本所有權之上，使得資本所有權限于獲得其租金收益的權利；同時也制約勞動對資本的壓迫和剝削乃至非法剝奪。瓦內克特別強調企業的控制權，認為一旦所有權與控制權相剝離，所有制便成為次要的了。由此他得出結論說，勞動者管理型企業可以與任何一種所有制相銜接。[10]總而言之，在初次分配的收入層面上，經濟民主的重要意義在于重新安排企業的經濟權力秩序，建立社會財產和社會所有制，并使得所謂勞動者管理型企業可以與任何一種所有制相銜接。這就是表明經濟民主是一個連續的過程，即可與私有制相連接，也可與公有制相連接，從而對中國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改革具有更加切實的現實意義。

第四是產權層面。盡管經濟民主理論的傳統觀點認為實現經濟民主的根本立足點是勞動雇傭資本的企業制度，但是，筆者的研究表明勞動雇傭資本的企業制度仍然是一種雇傭制度，仍然是一種單向度的經濟權力秩序，它可能依然是一種有失公平的企業制度，這種經濟民主甚至可能會導致“多數人的暴政”。所以，筆者認為經濟民主在產權層面上的實現要求既不是私有制也不是公有制，而是馬克思曾經指出過的那種個人所有制。

“這是否定的否定。這種否定不是重新建立私有制，而是在資本主義時代的成就的基礎上，也就是說，在協作和對土地及靠勞動本身生產的生產資料的共同占有的基礎上，重新建立個人所有制。”[9](P832)馬克思在這里所講的個人所有制當然不是歷史上任何形式的私有制，但是也不是社會主義的國家所有制和集體所有制。經濟民主落實在市場經濟條件下的所有制形式就是確立一人一份制的民主產權，把民主的經濟利益切實地落實到每一個人身上，并且在法律上明確規定其中作為其人權和尊嚴之經濟基礎的那一部分財產，盡管它們始終在市場上經受系統性風險的考驗，但是不可轉讓和出售，且神圣不可侵犯，直到生命的終結。這樣的產權制度，筆者想就是馬克思所說的個人所有制。這種徹底的全社會一體化的個人所有制經濟民主的實現，有待進一步深入的研究，更有待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進一步發展，尤其是有待于經濟民主化在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制度下的深入發展。

總之，筆者認為經濟民主在產權層面上的根本變革，無論是在現代文明的資本主義國家還是在發展中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國家都為時尚早，不具備充分的現實條件。但是，不能否認，經濟民主是人類社會未來的發展方向，因為只有通過經濟民主化的歷史階段，才能實現真正自由和幸福的共產主義社會。所以，經濟民主是現代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國家走向自由共產主義的一條必經的中間階段。

四、收入分配制度經濟民主化改革的現實意義

我國目前收入分配問題的核心是權力經濟體制的問題，而徹底解決我國收入分配問題的出路在于進行經濟民主化改革，這是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改革的方向。進而就經濟民主化改革來說，筆者認為目前重要的問題在于發現其內在邏輯和具體路徑。研究表明經濟民主的四層次結構論可為我國收入分配制度乃至市場經濟體制的改革揭示出一種具有現實意義的內在邏輯和具體路徑。

傳統的經濟民主概念在中國缺乏現實性，并不能完全適用于中國的實際條件。在中國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經濟民主是市場經濟體制改革的一個必選項，但是，中國的經濟民主進程不是簡單地在企業制度層面上直接進行，而是按照上述的經濟民主四層次結構論從市場層面開始進行經濟民主化改革。首先在市場層面上，只要在壟斷競爭的市場條件下，開放和自由得到了充分保障，那么經濟民主的實際意義也就在其中了。

經濟民主不是單一結構的制度設計，而是一個歷史地深入的過程，其中包含多層面的展開過程。這就意味著在我國實行經濟民主化改革不是倒過來從所有權層面的改革開始，而是首先在市場規則層面上進行，也就是說深化收入分配制度改革可以從落實自由和開放的市場規則開始。也就是說，經濟民主四層次結構遞進關系的現實意義在于，既不能因為注重現實條件的原因而把經濟民主束之高閣，也不能無視現實條件而生搬硬套，搞大躍進。首先在市場層面上打破壟斷，鏟除權力資本體系，此為經濟民主的第一實現條件。同時這樣一種自由競爭的市場經濟條件本身也是經濟民主實現的初級形式。筆者認為現階段中國的經濟民主的實現目標就是這種初級形式。在此基礎之上，國家及其各級政府可進一步在宏觀經濟的再分配層面上通過財稅政策等有效手段努力實現作為公平的正義，努力實現全社會的帕累托最優狀態。這是經濟民主實現的比較高級形式。這種較高級的經濟民主形式在一些發達國家基本上已經得到實現。但是就中國而言，無論從公平分配的角度看，還是從府里社會的角度看，目前尚處于發展的初級階段。然后在自由和公平的基礎上，也只有在自由和公平的基礎上，經濟民主才可能提升到收入層面，才有可能從某些局部開始深入進企業制度層面，使經濟民主的發展進入到高級階段。這一發展階段的某種理論模型早已經提出來，并在一些國家曾有過失敗的實踐過程，但是，筆者認為總體上講它的發展還是未來的事情。

總之，經濟民主在四個層面上具有相對獨立的政治經濟體制改革意義和社會歷史意義，因此，根據現階段中國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展條件，就深化收入分配制度改革問題而言，可分階段逐步推進經濟民主進程。另一方面，收入分配制度經濟民主化改革的現實意義還在于，經濟民主無論在市場層面上，還是在分配層面上，以至于在企業收入層面上，即可以與私有制產權經濟連接在一起，也可以與公有制產權經濟連接在一起，從而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下，不但中國的國有企業具有經濟民主化改革的現實意義，而且中國的私有企業以及所謂混合所有制企業的民主化改革也具有很強的現實意義。

注釋：

①從廣義上講，經濟民主是關于經濟權力配置的一種主張，這種主張是針對資本主義政治民主的不完全性和片面性而提出來的。參見吳宇暉著《經濟民主論》［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3年版。

②弗里德曼是《資本主義與自由》（1962）一書的作者，提倡將政府的角色最小化以使市場自由運行，以達到政治和社會的自由。他的政治哲學強調自由市場經濟，反對政府干預。

［1］ThomasPiketty：CAPITAL IN THETWENTY-FIRS －TCENTURY，Translated by Arthur Goldhammer，The Belknap Press of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CAMBRIDGE，MASSACHUSETTS LONDON，ENGLAND，2014.

［2］王小魯.灰色收入與發展陷阱［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2.

［3］王小魯（2013）［EB］.http：//finance.sina.com.cn/zl/china/2013－0928/005816875784.shtml.

［4］吳宇暉.經濟民主論［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3，前言第7頁，第21頁.

［5］參見［美］羅爾斯：正義論［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1.

［6］參見蔣一葦：經濟民主論——紀念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十周年［J］.中國社會科學，1989（01）.

［7］勃朗科 霍爾瓦特.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一種馬克思主義的社會理論［M］.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1：204.

［8］高尚全.經濟體制改革的核心是正確處理政府與市場的關系［A］.成思危，厲以寧等主編.改革是中國最大的紅利［C］.2013.

［9］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10］Vanek，Jaroslav：The participatory Economy：An Evolutionary Hypothesis and a Strategy for Development，Ithaca，N.Y.，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71，p.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