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宗鑫
(山東師范大學公共管理學院 山東 濟南 250014)
近些年來,隨著我國高等教育的跨越式發展,高校在校生人數和學校規模空前增長,學生日常管理變得更加重要,高校學生事務管理日益從思想政治教育的附屬地位中凸顯出來,成為高校管理結構的重要組成部分。在這一背景下,高校學生事務管理也日益成為學界關注的熱點問題,有學者在宏觀上對學生事務治理結構、機制以及國外經驗的借鑒等做了探索,也有的在微觀上對學生事務管理的心理健康、就業指導、困難資助等具體問題作了深入探究,但大多數仍局限于傳統的思想政治領域內論述。本文嘗試從商談倫理的視角,探索新形勢下高校學生事務管理的現實路徑,為高校大學治理走向“善治”提供借鑒。
自從1999年高等教育逐年擴招以來,我國高等教育急劇膨脹,高校數量逐年增加,普通高校由1998年的1022所增加到2012年的2442所,在校人數也逐年遞增,普通本專科人數由1998年的340萬增加到2012年的2391萬,航母型大學自然不在少數。隨著高校規模和人數的增加,高校學生事務管理面臨巨大壓力。
首先,高校面對的利益主體格局逐漸擴大,利益訴求不斷增多。
隨著高校教育規模不斷擴張,利益相關者逐步增多,不同群體的利益訴求也呈現出多元化的價值取向,在這一大背景下,大學治理體系改革進入深水區。當前,高校逐步探索實行學分制、彈性學分制等教學模式,滿足學生群體多元化學習的需求,而高校收費日益水漲船高,學生日益充當了教育消費者的角色,他們有理由要求對高校學生管理工作加大參與度和知情權,需要知曉教學和學生工作經費投入,要求學校后勤服務得到保障,改善學習和生活環境。此外,隨著辦學層次的多樣化,社會資本也開始滲入高校,參與高校學生日常管理,并有著自己獨特的利益訴求,有時甚至會和大學治理理念相沖突。比如大學服務外包、校企合作辦學等等,商業利益往往和學校教育育人理念發生糾葛,甚至有時企業單方面做出商業行為,做出有損學校和學生利益的行為。
其次,新一代大學生自身主體意識和維權意識不斷增強。
當前大學生,基本是“90后”一代,他們本身成長在社會穩定、物質富裕的大背景下,是受全球化多元文化深刻影響的一代人,其特點在于思維獨立,具備批判精神,且有極強的自我個體意識。[1]由于大多數是獨生子女,在行為上比較突出的表現出占有欲和競爭意識,并試圖用平等的眼光觀察周圍世界,力求讓周圍人接受他們的評價標準。也正因此,他們的自我保護和維權意識比較濃厚,對他人干涉自身事務比較敏感,甚至不喜歡與人共享自己的生活空間,集體意識較為淡薄,與社會環境缺乏有效溝通。這和之前的70、80后有著較大的差別。如果依照傳統的大學管理模式,采用命令、管制的方式,勢必會激起新生代大學生的不滿和反抗,產生更多的師生糾紛,陷入越統越亂的局面。因此有必要轉換觀念,適應大學生代際更替所帶來的新變化,采取平等的姿態,民主的作風,增進與新一代大學生的對話和理解,喚起學生和家長對學校管理政策的同情之理解。
最后,高校轉型和深化改革大背景下,需要轉換高校治理理念和路徑,達到善治。
高校自1999年擴招,至今15年間,人數不可謂不多,規模不可謂不大,但是教學育人質量不斷下降,所育人才與社會人力資源市場脫節。這要求高校由數量粗放型向質量集約型教育轉變。與之相適應,學校管理也應該隨之發生變革。近年來,大學生狀告學校法人的案例明顯增多,且學校敗訴率遞增,究其原因,在于學校的管理制度已經明顯跟不上教育發展的要求,亟待轉變管理理念和路徑。[2]在教育擴招數量粗放型規模式增長的時代,往往采取增加管理人員,增設管理層級,壓制、管束甚至體罰等手段,但往往事與愿違。當下,高校注重提高教學質量,追求好的理想的教育,倡導集約型發展,需要加強服務理念,增進師生之間的理解交流,變學校一元化管理體制為多中心、多元主體參與治理模式,調動多方面的社會資本,改善高校治理環境和體制。
“商談倫理學”是由德國著名哲學家哈貝馬斯提出來的,其目的在于在個體社會化的社會條件下,面對傳統倫理規則失范、個體價值沖突失衡的問題時,尋求個體與群體如何進行對話交往的途徑,將人的單向度的主體性話語霸權置換為主體間性的交往,進而實現社會的整合。
商談倫理體現了對人的尊重,符合高校學生事務管理的宗旨,即一切為了學生發展。
當前中國社會經過30多年的改革開放,社會結構發生了明顯變化,私人主體性地位日益重要,社會充斥著個人主義價值觀念,傳統意義上的集體主義道德倫理逐漸淡出人們的生活,社會迫切需要能夠體現個人價值的倫理規范,重新將個體關系加以黏合,重建社會道德規范。高校作為青年人聚集的場所,最能感受這種變化,對青年人價值觀教育業責無旁貸。商談倫理正是在這一背景下呼之欲出,其理論建構的基礎正是為了加強個人主體性,并強調確保個人主體性之間交往的重要性,以便達成共識,這與高校教育的目的是不謀而合的。高校教育發展到當下,已然將學生的發展放在首位,學校的學生事務管理都是為此教育目的服務的,最終培養個性獨立、社會協作的完整的人。商談倫理在高校學生事務管理中的引入,將會進一步提高高校學生管理人員的服務意識,在管理過程中,注重學生的自尊心,保護學生隱私,維護學生利益和正當訴求,平等對待每一位學生,切實促進高校教育目標的實現。
商談倫理倡導平等的對話程序,有效化解利益沖突。
商談倫理順應了社會價值多元化的發展趨勢,適應高校治理中新出現的思想狀況、利益訴求、生活方式等日益多樣化的局面,避免傳統管理理念上的“獨白”式處理方式,提出借助語言,通過理性的商談達成共識。[3]盡管有著理想化的色彩,但在當今高校學生事務管理中,有其獨特的應用價值。而高校學生事務管理中商談倫理的實現,需要程序公正提供保障。一方面要求高校管理人員在沒有強迫和壓制的條件下,平心與學生溝通,交換學生事務中相關業務的意見和看法,促進學生意見表達渠道暢通,保證學生利益和話語能夠及時上達。另一方面,學生本身也要能夠理智地表達自己的合理訴求,能夠承擔得起參與學校治理的義務,這就要求高校學生本身要有一定的理性和自律,不能濫用自由權,與校方管理層提出無理無據的要求。通過建立理性、合法的對話程序,使學校、教師、學生各方能夠充分表達學校學生管理中關切的問題,達成共識,化解矛盾。
商談倫理有助于在學生事務管理中,擴大高校管理的參與主體,減少管理成本,培養學生的自我教育、自我管理、自我服務、自我監督的意識。
商談倫理在高校學生事務中的應用,將改變以往高校居高臨下的姿態,不能再將學生視為規訓、約束的對象,而是要將學生積極組織起來,將學生視作高校治理結構的一個積極因素。這就使得學生以往被動承受管理的局面徹底改觀,學生不再是單純意義上學校管治的對象,而是參與者的身份。通過學生的參與治理,加強大家庭觀念,在各學生事務領域進行深度合作和對話,使學生事務管理的各個環節更加民主和透明。換句話說,學校學生事務管理與學生的參與度密切相關,這是衡量一所高校治理水平的重要指標。通過商談機制,排除學校治理中的疑難雜癥,將減少高校學生管理的成本。此外,商談倫理將更加促進學生的積極性,不僅僅在日常生活領域積極參與,更會在教學環節中主動融入,將傳統灌輸式的教學方式改變為互動式的教學模式,變被動學習為主動學習。這將有利于建構新型師生共同體,為學生的個性化培養提供保障。
商談倫理在高校學生事務管理中,有著廣闊的應用前景。盡管在理論上尚存在一些不足,諸如對話雙方話語霸權不會在短時間內消除,信息對稱的商談對話仍是一種理想,學生的參與意識和協商精神較為欠缺等等。但是仍然為我們解決高校學生事務管理中的一些問題,開拓了思路,提供了一些可行性的路徑。
其一,高校管理去行政化,增強服務功能,管理思路由管治向治理轉換。近兩三年,隨著我國社會經濟的發展,高等教育領域的改革逐步深化,高校學生工作的范圍進一步擴展,一些新問題開始變得更加重要,諸如就業指導、心理咨詢、勤工助學等等,這使得傳統意義上對學生的控制、約束和規范變得難以應對,高校管理方面對學生的服務和指導功能逐步提升,管理分工更加細化。這就要求,高校治理體系要拋卻管治機制,淡化自身的行政色彩,理順管理部門之間的關系,減少官僚作風,認識到高校管理中學生主體意識,主動了解和把握學生的需求,明確高校學生管理的服務導向,增強高校管理在制度和服務層面的供給能力,提升高校學生管理人員的專業化水平、業務素質和職業道德。科學合理制定大學章程,遵守教育法律法規,按照章程辦學,以服務于學生的教育需求。此外,針對大學學生事務處理地點分散的特點,要適當加以改進,免去學生事務手續上的不必要的環節,減少學生挨門挨戶地蓋章,有條件的可以建立學校相關部門聯署辦公一站式服務,建立學校的辦公服務大廳,以便及時提供咨詢和服務。
其二,在高校學生事務管理中,加強信息公開,引入協商機制。
面對高校大學生日益高漲的自我維權意識,在高校學生事務管理中,要積極引進協商機制。針對大學生普遍關心的與自身有著利害關系的一些決策,學校要預先開展調查研究,切實摸清學生的情緒、心理和真實想法。有條件的高校,要及時公布學校的相關決策信息,選取學生代表,召開聽證會,將學生的意見匯總給校委會和黨委會。最好是將協商機制制度化,用明文進行確定,而不只是口頭的允諾。在高校學生事務管理中,實施協商機制的領域很廣泛,諸如評獎評優、貧困生資助、就業指導、校園文化建設、學生組織發展等等。通過協商,讓大學生具備一定的知情權和監督權,尤其是涉及學生切身利益的獎懲、資助等領域。當下,互聯網高度發展的今天,高校治理也出現出扁平化現象,這有利于信息暢通和信息分享,學校可以充分借助網絡平臺和新媒體資源,主動走向大學生,宣傳學校相關文件措施,改進傳統式的單調的對話方式,積極引導輿情,掌握話語主動權。
其三,積極引導,適度放權,培育學生會、學生社團和其他學生組織的參與意識。
面對高校管理深化改革的新形勢,高校要改變傳統單一單向度的管治模式,積極培育高校管理的新生力量,諸如學生會、社團和學生組織等等。改變管治模式下,學生組織僅僅作為學校管理補充和附庸的地位,改善學生組織的校園文化環境,適當放權,給予學生組織一定的自治功能,切實發揮好學生組織的自我教育、自我管理、自我服務、自我監督的功能。在學生組織參與高校學生事務管理的過程中,有益于學生自信心的提高,又有益于成熟的人際關系的發展,同時還能增強學生的成就感、責任感。[4]真正使學生能夠意識到自己作為大學治理主體的重要性,在協作中學會相互尊重、平等交談、積極溝通和建立良好的信任關系,進而培育大學生的公民觀念和公共精神。對于大學生組織的參與度,也要加以積極引導,對學生組織加以規范、約束,搭建好大學生參與學校管理的平臺,保持參與渠道的有效暢通,推進學生事務管理邁向良性發展。
其四,加強高校法律法規建設,使高校學生事務管理中運用商談規則時有跡可循,促使商談倫理規范化。
在高校學生事務管理中,促進商談倫理的實踐,不能僅僅依靠管理人員的道德、素養等軟件建設,其中存在著因人而異,充滿著可變性和個性化等方面的不確定因素。這就需要在商談倫理實踐過程中,將一些可行性的做法和成功的經驗,加以總結,及時編制成案例庫,從中提取可資參考的通行法則,通過相關部門制定一份明確的事務規則,將參與學校管理的各主體所達成的共識提升至全體高校師生共同體的意志,讓師生共同體內部人員非強迫地加以接受,以便對商談倫理實施過程中的一些有悖常理的做法進行引導。正如商談倫理提出者哈貝馬斯所論,“一切參與者就他們能夠作為一種實踐話語而言,只有這些規范是有效的:它們得到或能夠得到所有相關者的贊同。”[5]當下,無論大學章程的編制,還是其他高校法規的修改,都要相應體現高校學生管理的新變革,體現商談倫理的協商、共識精神。要加強高校學生事務管理中的監督,高校管理層自覺接受學生管理中各方利益主體的咨詢和監控,高校管理層內部也要健全自身的監督體系,對不符合共識規范的做法,及時加以糾正,進行批評教育,改進工作作風。
綜上,隨著新形勢下高校治理體系深化改革全面推進,傳統意義上的高校學生事務管理模式難以應對,需要隨時變易,更新觀念。對此,商談倫理提供了改進高校學生事務管理的新視角,即倡導平等對話、理性協商、共識精神。在今后的高校學生事務管理中,貫徹商談倫理價值,需要高校著眼于進一步去行政化,引入協商機制,培育學生組織,推進高校法制建設,促進高校學生事務管理由“管治”向“善治”轉型。
[1]余龍艷.商談倫理在高校德育工作中的應用[J].現代教育論叢,2009(1).
[2]鐘秉林.高校學生事務管理工作要研究新問題、應對新挑戰[J].中國高等教育,2013(23).
[3]陳國慶.對商談倫理價值的再審視[J].河南社會科學,2012(8).
[4]陳春蓮.新時期高校學生事務管理模式構建[J].領導科學論壇,2013(4).
[5]哈貝馬斯.曹衛東譯.交往行為理論(第1卷)[M].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3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