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主義土地理論中國化:邏輯進路與當代實踐

(福建農林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福建福州 350002)

創新農村土地制度是實現農業現代化和解決我國“三農”問題的關鍵所在。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立足于城鄉二元結構固化、農業現代化“短板效應”凸顯的現實,明確了以穩定承包關系、保障農民地權與促進農地流轉為核心的土地政策選擇,為新一輪的農村土地制度改革指明了方向。在此背景下,深入研究馬克思主義土地理論中國化的邏輯進路及實踐經驗,用理論創新引領制度創新,對于形成我國農村土地制度改革的路徑共識,探討中國特色農業現代化與城鎮化發展道路具有重要的理論與現實意義。

1　馬克思主義土地理論的邏輯框架

馬克思主義土地理論是由馬克思恩格斯等經典作家所創立,并隨著時代和實踐的變化而不斷發展的科學理論,其內涵豐富,邏輯縝密,構成了馬克思主義理論的重要組成部分。馬克思恩格斯堅持唯物史觀方法論,以土地所有權為邏輯基點,構建起土地產權權能的結合與分離、土地所有制變革以及土地國有化等一整套土地理論的邏輯框架。

1.1　土地所有權及其權能的結合與分離

土地所有權理論是馬克思主義土地思想的基礎。馬克思在他的經典巨著《資本論》中對土地所有權問題作過系統論述。土地所有權是一個社會歷史的范疇,“土地所有權的前提是一些人壟斷一定量的土地,把它作為排斥其他一切人的、只服從個人意志的領域”[1]695。在這里,馬克思把土地所有權界定于最終控制權的范圍,具有排他性的土地終極所有權構成了土地產權權能的核心。盡管在馬克思著作中沒有明確的“土地產權”概念,但他對土地終極所有權衍生出來的各種土地權利進行了詳盡闡述,一般認為,“馬克思的土地產權是指由土地所有權以及由其衍生出來的占有權、使用權、收益權、處分權、轉讓權、抵押權等權能組成的權利束”[2]。

土地產權權能不一定都要集中在同一個產權主體上,終極所有權的排他性特征并不妨礙產權權能從所有權中分離出來。馬克思對土地所有權的可分解性做了深入研究,他考察了土地所有權結合、分離及獨立運作的不同情況:一是小生產方式中土地所有權和占有權、使用權合而為一,屬于單一的產權主體,此時的土地所有者也是支配者和使用者;二是在私有社會中土地所有權與使用權、占有權相分離,分屬不同的主體所有;三是土地公有制下土地終極所有權與使用權、占有權的分離,這意味著雖然個人的私有權已經消失,但可以存在私人個體或共同的占有權和使用權[3]。馬克思土地所有權分離理論對現階段我國農村集體土地確權和土地產權權能分解具有極高的指導意義。

1.2　土地所有制變革的內在邏輯

土地所有制是指在一定社會生產方式下,由國家確認的土地所有權歸屬的制度。土地所有制是生產資料所有制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土地制度的核心和基礎。馬克思無情地批判了資本主義土地私有制的“荒謬性”:“從一個較高級的社會經濟形態的角度來看,個別人對土地的私有權,和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私有權一樣,是十分荒謬的。甚至整個社會,一個民族,以至一切同時存在的社會加在一起,都不是土地的所有者。他們只是土地的占有者,土地的利用者,并且他們必須像好家長那樣,把土地改良后傳給后代。”[1]878由于土地所有權壟斷的存在,一方面限制了資本自由進入農業生產領域,另一方面壓制了農業資本家長期投資土地以改善地力的積極性。因此,在馬克思看來,只有廢除土地私有制,才能使“勞動和資本之間的關系徹底改變,歸根到底將完全消滅工業和農業中的資本主義生產方式”[4]129。

馬克思也抨擊了小農生產方式的落后性,“小塊土地所有制按其性質來說就排斥社會勞動生產力的發展,勞動的社會形式、資本的社會積聚、大規模的畜牧和科學的不斷擴大的應用”;“生產資料無止境地分散,生產者本身無止境地分離。人力發生巨大的浪費。生產條件日趨惡化和生產資料日益昂貴是小塊土地所有制的必然規律。對這種生產方式來說,好年成也是一種不幸”[1]910。因此,馬克思恩格斯認為,無產階級取得政權后必須改造小塊土地所有制下的小農經濟。

1.3　土地國有化的社會必然性

關于社會主義的土地所有制問題,馬克思恩格斯明確提出了土地國有化的主張。馬克思在《論土地國有化》一文里集中闡釋了土地國有化的必然性和必要性:“我確信,社會的經濟發展,人口的增長和集中,迫使資本主義農場主在農業中采用集體的和有組織的勞動以及利用機器和其他發明的種種情況,將使土地國有化越來越成為一種‘社會必然’,這是關于所有權的任何言論都阻擋不了的。社會的迫切需要將會而且一定會得到滿足,社會必然性所要求的變化一定會進行下去,遲早總會使立法適應這些變化的要求。”[4]127

馬克思清楚地表明,資本主義農業生產方式為土地國有化奠定了物質基礎,而土地國有化的出現必將從根本上消除剝削關系,“只有到那時,階級差別和各種特權才會隨著它們賴以存在的經濟基礎一同消失,靠他人的勞動而生活將成為往事”[4]129。同時,土地國有化將會促進一切生產資料的集中和利用,為最終走向共產主義鋪平道路。

不過值得注意的是,馬克思恩格斯反對把小農的土地直接收歸國家所有。他們認為,改造小農土地所有制必須以尊重農民意愿為前提,“無產階級……將以政府的身份采取措施,直接改善農民的情況,從而把他們吸引到革命方面來;這些措施一開始就應當促進土地私有制向集體所有制過渡,讓農民通過經濟的道路來實現這種過渡;但是不能采取得罪農民的措施,例如宣布廢除農民繼承權或廢除農民所有權”[4]287。對于農村人口占絕大多數、小農經濟占統治地位的國家和地區,不能直接采取土地國有化措施。為此,馬克思恩格斯提出了土地集體所有制下農民合作社經營的政策主張。農村土地集體所有制思想為新中國成立以后我國農村土地制度的建立提供了理論依據。

2　馬克思主義土地理論中國化的邏輯進路

盡管馬克思恩格斯是以資本主義土地問題為主要考察對象,但他們關于土地思想的重要論述,為社會主義國家土地理論的形成以及土地政策的制定提供了必不可少的理論依據。馬克思主義土地理論中國化的發展有著鮮明的邏輯進路,即緊密地契合中國社會主義革命與建設的歷史進程。隨著社會經濟的不斷發展,中共歷屆中央領導集體著眼于新的時代要求和新的實踐需要,不斷豐富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土地理論。

2.1　第一代中央領導集體對馬克思主義土地理論中國化的探索

土地問題始終是中國革命與建設的基本問題。毛澤東將馬克思土地理論與中國國情結合起來,開創了馬克思主義土地理論中國化的先河,從而為新中國農業社會主義改造,促進工業化和農業現代化發展奠定了堅實的理論基礎。

馬克思恩格斯在研究東方農民土地問題時曾經指出,由于封建地主土地所有制的存在以及殖民主義的侵略,東方農民失去土地惡化了生存環境,也延緩了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的進程。因此,他們提出了消滅封建土地所有制,最終實現土地國有化的思想。毛澤東也深切體會到解決農民土地問題對中國革命的重要性:“中國的農民,連同雇農在內,約占農村人口百分之七十。貧農是沒有土地或土地不足的廣大的農民群眾,是農村中的半無產階級,是中國革命隊伍的主力軍。”[5]211封建土地制度是農村生產力發展的主要障礙,是中國社會經濟貧窮落后的根源之一。因此,發動農民群眾進行土地改革,廢除封建土地所有,是新民主主義革命的一項主要任務。但是,毛澤東并沒有完全照抄馬克思土地國有化的思想。由于中國農民具有保守、狹隘的小生產者局限性,以及基于民主革命的性質和任務,毛澤東明確提出農民土地私有制的主張:“目前正是爭取全國蘇維埃勝利斗爭中,土地國有只是宣傳口號,尚未到實行階段。必須使廣大農民在革命中取得他們唯一熱望的土地所有權,才能加強他們對于土地革命和爭取全國蘇維埃勝利的熱烈情緒,才能使土地革命更加深入。”[6]121

毛澤東將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具體的革命實踐結合起來,提出了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土地農民私有的思想觀點,這是對馬克思主義土地理論的創新和發展,與毛澤東提出的革命發展階段論相適應,同時也是毛澤東堅持實事求是思想路線的集中體現。新中國成立以后,中央人民政府頒布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改革法》,明確規定廢除封建地主階級土地所有制,實行農民土地私有制,實現了農民“耕者有其田”。農民土地私有制激發了廣大農民的生產積極性,極大地解放了農業生產力,使新中國的農業生產得到較好的恢復和發展。

在建設新民主主義的實踐中,毛澤東的農村土地思想發生了嬗變,并給中國農業與農村社會發展帶來深刻的影響。隨著土地改革的完成,土地問題基本上得以解決,如何盡快改變我國農村貧困落后的面貌成為新中國領導人亟待解決的緊迫問題。汪洋般的小農經濟是中國農業走向現代化的最大障礙,以毛澤東同志為核心的黨的第一代中央領導集體,依據馬克思主義農業合作化理論,結合我國的實際情況,大膽實踐,走出了一條具有中國特色的農業社會主義改造道路。毛澤東踐行了馬克思土地公有化的思想,促使我國的土地政策從私有的農民土地所有制到土地農民私有、集體統一經營,再到完全的土地集體所有、統一經營的土地制度轉變。土地所有制變革為農業社會主義改造的順利完成創造了必要的制度前提。

毛澤東土地思想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它是馬列主義基本原理創造性地運用于中國特殊的歷史條件和基本國情的產物。在它指導下,新中國的農業社會主義改造得以順利完成,為社會主義農業與農村發展奠定了堅實的物質基礎。當然,毛澤東的土地思想也存在局限性,尤其是在農村土地經營制度方面,脫離了當時農村生產力發展狀況,實行“一大二公,政社合一”的農業合作化模式,使農業和農村發展遲緩,長期停滯不前,同時也嚴重挫傷了農民生產積極性。究其原因,在于背離了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但盡管如此,毛澤東對中國農村土地問題的探索,開創了馬克思主義土地理論中國化的先河,標志著中國化馬克思主義土地理論的正式形成。

2.2　第二代中央領導集體對馬克思主義土地理論的進一步發展

十一屆三中全會掀起的中國經濟體制改革是以農村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為突破口,其實質就是農村土地制度的變革。鄧小平繼承了毛澤東土地公有化的思想,但也深刻認識到傳統的高度集中的農業集體經濟存在局限性。他說:“1949年取得全國政權后,解放了生產力之后,土地改革把占人口百分之八十的農民的生產力解放出來了。但是解放了生產力之后,如何發展生產力,這件事做得不好。”[7]255管理過分集中和經營方式過分單一的農業合作化模式使農業生產力遭受嚴重破壞。在鄧小平大力倡導和積極推動下,黨中央決定對農業生產關系進行調整,逐步取消“政社合一”的農村經濟體制,在農村開始實行土地集體所有、家庭承包經營的制度。

鄧小平土地思想的核心是在堅持土地集體所有制前提下的家庭承包責任制,其途徑是將高度集中、統一經營改變為以農戶家庭承包經營為基礎、統分結合的雙層經營,把生產經營自主權還給微觀行為主體,實現所有權與經營權的分離。包產到戶后,農民完成了應交稅收和定購任務及集體的提留、統籌后就可以占有其剩余勞動成果。這種新型的農業土地制度實質上是馬克思土地所有權權能分離理論在中國的實踐運用。“兩權分離”的制度安排極大地釋放了農村生產力,使農業生產大幅增長,解決了長期困擾我國的糧食供給問題。但是包產到戶的小農經濟也存在市場風險與自然風險抵御能力弱的內在缺陷,更重要的是并不合乎農業現代化的“產業化與集約化經營”之內在要求。對此,鄧小平高瞻遠矚地提出了關于我國農業的改革和發展的“兩個飛躍”的思想:“中國社會主義農業的改革和發展,從長遠的觀點看,要有兩個飛躍。第一個飛躍,是廢除人民公社,實行家庭聯產承包為主的責任制。這是一個很大的前進,要長期堅持不變。第二個飛躍,是適應科學種田和生產社會化的需要,發展適度規模經營,發展集體經濟。這是又一個很大的前進,當然這是一個很長的過程。”[7]355

發展適度規模經營是實現農業現代化的必經之路,然而,小規模的家庭生產在客觀上限制了土地規模經營的生存空間。因此,鄧小平提出的“第二個飛躍”已經暗含農村土地制度深化改革的邏輯,這也為后來農地流轉制度的實踐創新做了鋪墊。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實施,為我國農業現代化開拓了新的路子,也為農村經濟體制改革奠定了穩定的理論和實踐基礎。以鄧小平同志為核心的黨的第二代中央領導集體,堅持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對農村經濟體制改革的實踐經驗進行理論總結,創造性地發展了馬克思主義土地理論,并以此為指導,進一步推動農村改革和發展的進程。

2.3　十三屆四中全會以來的歷屆中央領導集體對馬克思主義土地理論的新發展

改革開放以來實行的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使我國農業農村經濟進入一個快速發展的時期。然而,隨著制度創新效率開始遞減,以及經濟體制改革重點從農村轉向城市,從20世紀80年代中期開始,我國農村經濟發展面臨停止、徘徊的傾向,城鄉收入差距逐漸拉大,由此引發了理論界和公眾對農村土地政策走向的爭論,一股否定家庭承包責任制的思潮也開始涌現。

十三屆四中全會以后,以江澤民同志為核心的黨的第三代中央領導集體在領導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的偉大實踐中,延續了鄧小平“堅持土地集體所有制前提下的家庭承包責任制”的土地思想,把堅持和穩定以家庭承包經營為基礎的農村基本經營制度作為農村土地政策的基石,從1991年至1998年通過多個政策文件都強調要堅持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見表1),并于1998年以法律的形式規定了土地承包經營期限。這些政策法規無疑穩定了農民的長期預期,進一步鞏固和發展了農村土地集體所有制。

表1　1991年以來農村土地政策與法規匯總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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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穩定家庭承包經營,核心是穩定土地承包關系”[8],江澤民從政治的高度看待穩定土地承包關系的問題,決不允許用行政的手段任意剝奪農民的土地使用權。同時,他還從戰略的高度重視耕地保護問題。隨著工業化和城鎮化發展,耕地流失日益嚴峻。實施“藏糧于土”戰略,構建糧食安全保障體系,是我國解決13億多人口吃飯問題的必然選擇。1994年6月,江澤民在視察福建時指出,“保護耕地就是保護我們的生命線”,“切實保護耕地,確保農業的穩定,確保十幾億人的吃飯問題,這始終是一個戰略問題,是全國發展中第一位的大問題,永遠忽視和放松不得”。我國人口眾多,適合于農耕的土地資源相對不足,因此保障我國土地資源安全具有特殊的現實意義。

黨的十六大以后,以胡錦濤同志為總書記的中央領導集體進一步把耕地保護納入中央經濟工作的重要議程,使之成為新時期農村工作的主要任務之一。十六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若干問題的決定》明確提出“要實行最嚴格的耕地保護制度,保證國家糧食安全”。這顯然是與科學發展觀的內在要求相一致的。這些思想與鄧小平、江澤民土地思想是一脈相承的,同時又體現出與時俱進、求真務實的時代特征。從前面政策法規匯總表可以看出,進入新世紀以來,在強調穩定農村基本經營制度前提下,推動農地流轉成為農村土地制度創新的重要方向。事實上早在1993年江澤民就提出了“承包期內經發包方同意,在農民自愿、互利的原則下,土地使用權可以依法有償轉讓”[9]的觀點,但是在當時還沒有形成社會各界普遍關注的議題。伴隨著城鎮化快速發展,農村社會流動和農民職業分化不斷加劇,由此導致土地閑置浪費現象日益凸顯,于是,以“保留承包權,轉讓使用權”為特征的土地流轉成為新時期農村土地制度創新的一個突破口。農村土地流轉實現了土地所有權、承包權和使用權的“三權分離”,它是土地使用權市場化改革的重大實踐,是前一輪地權改革(即土地所有權和承包經營權的分離)的延續和深化,實質上也是馬克思土地所有權權能分離理論在中國的進一步運用和發展,從而為實現鄧小平的“第二個飛躍”提供了制度保障。

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總書記的新一屆中央領導集體,把握理論與實踐創新的思想邏輯和歷史經驗,繼續推進馬克思主義土地理論中國化的當代發展。從2013年初發布的中央一號文件以及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可以看出,穩定農村土地承包關系仍將是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必須堅持的指導原則。在穩定和完善農村基本經營制度的前提下,將加快土地產權制度的優化,保障農民土地財產權利,同時推進土地合理有序流轉,為農業現代化創造條件。

3　馬克思主義土地理論中國化的當代實踐

馬克思主義土地理論中國化的偉大實踐,形成了具有中國特色的農村土地制度,經過60多年的發展與完善,我國已經建立起一套比較完整的政策法規體系,有力地推動了我國農業與農村經濟的持續發展。在新一輪農村土地制度改革正在全國掀起之際,總結過去改革實踐經驗,梳理存在的問題,對深化農村綜合改革,促進城鄉一體化發展具有現實的指導意義。

3.1　實踐的基本經驗

首先,在指導思想上,只有堅持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才能制定出一套符合客觀實際的土地政策。毛澤東對馬克思土地公有思想有教條式理解,過早地消滅個體經營,堅持“一大二公”、“政社合一”的農村集體所有制,由此陷入了農業全面落后、農民集體貧困的境地。改革開放以后,鄧小平堅持解放思想、實事求是,改變了過去土地產權關系高度統一的土地制度,在堅持集體所有制前提下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從而使中國農村發生了巨大變化。此后的歷屆中央領導集體也根據時代和實踐的變化,不斷對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進行鞏固和完善,并作為農村的基本經營制度最終確立下來。歷次的實踐經驗可以證明,能否堅持實事求是思想路線,就決定著能否制定一種切合時代發展的土地政策。

其次,在改革目標上,必須把解放和發展農村生產力作為制度變遷的根本任務。毛澤東按照馬克思“廢除土地私有制”的基本原則,建立了農村土地集體所有制。但是,高度集中的管理模式和過分單一的經營方式,抑制了農民生產積極性,導致了農村生產力水平低下,農業生產長期處于停滯階段。鄧小平認為,“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則就是要發展生產力”,而毛澤東“有一個重大的缺點,就是忽視發展社會生產力”[7]116。因此,鄧小平把解放和發展農村生產力作為一項根本任務來推進農村土地制度的變革,突破“一大二公”的單一所有制格局,實現了土地公有制形式的多樣化,極大地推動了農村生產力的發展。當前,中國農村生產力的發展水平還很落后,新一輪農村土地制度改革也必須圍繞著解放和發展生產力這個根本任務而展開。

最后,在利益取向上,必須保障農民的土地權益,尊重和維護農民的主體地位。尊重農民的權益和意愿是中國60多年來革命和建設實踐中的一條寶貴的經驗總結。鄧小平倡導的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實現了土地所有權和經營權的分離,賦予農民經營自主權和市場主體地位,從而有效發揮了農民的積極性和創造性。此后,政府出臺了一系列政策法規穩定了農村土地承包關系,保障了農民土地承包經營自主權。隨著市場化改革的深入,農村土地權益進一步分化,農民可以利用土地使用權的轉讓、轉包、入股、出租等流轉形式獲得土地收益,農民土地權益得到了新的拓展和體現。經過改革開放30多年的制度變遷和市場經濟的發展,農民的生產決策能力在不斷提高,權益意識也不斷高漲,因此,在新一輪的農村土地制度改革中,要把尊重農民的權益和意愿貫徹始終,并作為檢驗改革成效的標準。

3.2　存在的問題

新中國成立60多年來,我國農業和農村經濟發展實現了歷史性的跨越,這是農村土地制度不斷演進的結果。然而,隨著農村社會流動和農民職業分化不斷加劇,農村土地制度運行的宏觀背景已悄然發生變化,其結果導致了土地資源配置效率受到嚴重扭曲。集體土地所有權主體“虛置”或“虛位”是當前我國農村土地產權制度安排的主要缺陷。盡管我國多部法律法規對農村土地所有權權屬問題做了具體的規定,但是,都沒有明確地界定“農民集體”的邊界,由此造成了“產權主體模糊、權屬關系不清”等現象。一方面,農地“產權主體模糊”,所有權權能欠缺,阻礙了土地作為一種資本要素的市場流動,影響了農地流轉的速度與規模,進而不利于現代性農業的生成;另一方面,“權屬關系不清”使得農民權益得不到切實的尊重與維護,從而也導致了農村社會“維穩成本”的高企和農民對地方政府權威的不信任。實現農業現代化和維護社會穩定是黨的十八大確定的奮斗目標,也是踐行科學發展觀和構建和諧社會的題中應有之義。因此,在新時期新形勢下推進農村土地制度的深化改革有其內在的邏輯必然性。

4　政策展望

“三農”問題的核心仍然是土地問題,而土地問題的核心則是農村土地制度。家庭承包責任制是我國農村的基本經營制度,也是我國農村經濟體制的基礎。然而土地產權模糊的內在缺陷導致了農民利益流失和農地資源配置的低效率,嚴重制約著農業與農村現代化進程。因此,農村土地制度的變革必須圍繞著產權這個核心問題而展開。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的《決定》明確提出:“要賦予農民對承包地占有、使用、收益、流轉及承包經營權抵押、擔保權能。”顯然,新一輪的農村土地制度改革的重心在于加強農地產權權能建設,賦予農民長期且完整的土地使用權、支配權、收益權和處置權,并尊重農民法律地位和市場主體地位,允許其按照市場原則交易。

以習近平同志為總書記的新一屆中央領導集體,將馬克思主義土地理論中國化繼續向前推進,并以此為指導推動農村土地制度的新一輪改革。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關于土地政策的主張,是基于歷史的經驗和時代的要求,完全合乎馬克思主義土地理論中國化的演進邏輯。可以看出,即將全面展開的農村土地制度改革的總體基調是:在堅持農村土地集體所有制的前提下,充分發揮馬克思主義土地所有權權能分離理論在中國土地改革實踐中的指導作用。以解放和發展農村生產力為目標,拓展農民土地權益的實現途徑,依法有序推進農村土地流轉,為堅持走中國特色農業現代化道路提供必要的制度環境和政策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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