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陳凱歌《道士下山》中的隱喻和象征

□郎杰

淺析陳凱歌《道士下山》中的隱喻和象征

□郎杰

電影《道士下山》作為陳凱歌導演的第二部奇幻類型電影，一上映便獲得了票房和口碑的雙豐收。本文運用電影語言學的相關理論，從影像和對白的角度對電影中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如何安下、玉珍、趙心川及周西宇，還有經典的對白進行分析，探究影片中隱喻和象征的含義，進而挖掘出導演所要表達的深刻內涵。

陳凱歌；道士下山；隱喻；象征

《道士下山》這部電影是陳凱歌導演繼《無極》慘敗之后，對奇幻類型電影的再次嘗試。據新華網報道：“2015年7月2日晚18點影片提前上映，以晚場16.98%的排片，貢獻4300萬票房，占當日全國總票房的近50%，創內地晚場起片最高單日票房紀錄，實現了人氣與口碑的雙豐收?！雹?/p>

陳凱歌是一個喜歡將自己的精神內核附著在電影中人物身上的一個導演，透過電影中的這些人物，我們能夠看到他對歷史、文化和民族獨特個性的思考，在《道士下山》這部電影中亦是如此。電影主要講述了民國時期一個不諳世事的小道士何安下，因為世道不太平，道觀鬧糧荒，遵從師命下了山，在山下他遇到了三個師傅，經歷了一場奇幻之旅。在這場奇幻之旅中，他經歷了紅塵的善惡是非，愛恨恩仇，最終悟透了人生，看懂了人世，領悟了山下和山上（入世與出世）間真正的大道真諦的故事。

電影作為一門藝術，同時它還是一門語言，一門由影像（視覺系統）和聲音（聽覺系統）組成的語言，在研究這門語言時，麥茨認為，“必須考慮若干不同的基本元素，至少應該包括影像、對白、音樂、音響、文字等五個方面的內容，影片的意義正是依靠這個符號系統來創造的?！雹谠谶@個符號系統中，影像和對白又是影片表達深刻內涵的一個至關重要的元素。下面筆者將從電影語言學中影像和對白的角度分析《道士下山》這部電影中的隱喻和象征含義，進而挖掘出影片所要表達的深刻內涵。

一、從影像的角度分析《道士下山》中的隱喻和象征

在電影語言的研究中，畫面包含了形象元素（人、物、景）和形式元素（光影、色彩、構圖）。在形象元素中，人物的設定又是主要而關鍵的一環，透過對《道士下山》中人物形象的分析，不難發現其中的隱喻和象征意義。

（一）以何安下隱喻和象征了剛步入社會的年輕人

《道士下山》中陳凱歌導演設定的何安下這個角色，沒有性格，只有一個身份——初次下山（入世）的小道士，他幾乎每場戲都會出現，但是他的出現又并不重要，他更像是一個旁觀者，一根串起整個故事的線。

陳凱歌導演用這樣的一個小道士何安下及其在山下的經歷隱喻和象征剛剛步入社會的年輕人以及他們踏入社會所要經歷的人生。正如何安下一樣，他們剛開始不諳世事、無足輕重、莽莽撞撞，看似懂得很多，實則對社會的生存規則一竅不通；帶著對這世界的好奇與憧憬，帶著師傅（師長）的臨別贈言——“嘴要甜，手腳要勤快，功夫還要練”、“不擇手段非豪杰，不改初衷真英雄”，邁進了社會這道門檻。

而在社會中，他們該何去何從，正如影片中何安下問崔道寧：“師傅，那我該怎么活呢？”崔道寧說：“這可沒人能告訴你。”其實，這也正是陳凱歌導演的回答。何去何從，只有自己知道。

影片中何安下在山下經歷的事：小叔勾引嫂子，弟弟殘害哥哥，徒弟偷功，師傅害徒，少婦求子，師門之斗，讓他二十年來所信奉的天地達道、善心慈悲完全坍塌。這又隱喻和象征了剛剛步入社會的年輕人在遇到挫折，在社會這個大染缸中經歷摸爬滾打，吃盡苦頭，歷盡千難萬苦，千錘百煉之后，要么不擇手段，要么不改初衷，這就是社會的洗禮。

（二）以外表美麗的玉珍隱喻和象征了人性的丑陋

單就畫面而言，《道士下山》用一個字便可形容，那就是——美，里面的人美，景美，物更美。陳凱歌導演為了達到這樣的畫面效果，在景色選取、色彩搭配、色調調控等方面可謂下足了功夫。就連場景的搭建、道具的制作、特技效果的表現和制作方面，無一不力求做到完美，光搭建場景就花費了7個月之久，耗費劇組千萬。除此之外，他還聘請了“曾提名奧斯卡的澳大利亞攝影師Geoffrey Simpson擔任攝影指導，讓“曾包攬《了不起的蓋茨比》《斯巴達300勇士》《黑客帝國》的Animal Logic工作室負責特效制作”。③正是在這樣精心的制作下，使得電影鏡頭的每一幀都像是一幅畫，而這幅美麗的畫后面卻隱藏著人性的丑陋。

在影片中林志玲扮演的玉珍，出場時穿著一件白色的外衣和一件鏤空的白色旗袍，顯得她既清純可愛，又楚楚動人。而花梯下仰視玉珍的鏡頭，一席綠色旗袍在粉色小花和綠色樹葉的簇擁下，美得又是那樣的清新脫俗。但是這美麗的背后卻是玉珍對丈夫崔道寧的背叛與不忠，她既享受丈夫崔道寧為她帶來的安逸生活，卻又不甘寂寞，與外表英俊瀟灑實則丑陋齷齪的紈绔子弟崔道融發生不倫之戀，最后崔道融害死了自己的親哥哥崔道寧，并霸占其家業，更肆無忌憚地調戲著嫂子玉珍。電影中玉珍出場的美艷和她一次又一次對丈夫的背叛，實際上隱喻和象征了那些外表看似美實則齷齪不堪的人性。

陳凱歌導演正是用這些外表看似光鮮亮麗的人、景、物來隱喻和象征人性的丑陋。

（三）以趙心川這個人物及其命運走向隱喻和象征了人性的復雜

影片播放到40分鐘時，趙心川出現在了道寧醫館，這個人物只出來了8分鐘，但他卻是影片中承上啟下的關鍵人物，陳凱歌導演設定這樣的一個人物，既揭開了電影真正所要講的故事，即“道”的載體：國術武學，又讓觀眾從這個人物身上看到了人性的復雜。

在道寧醫館中趙心川彬彬有禮、溫文爾雅；在與他的師傅彭乾吾的比武過程中趙心川老實忠厚、寬厚溫潤，“無故加之而不怒”。相比之下，彭乾吾的出場，無論從服裝設計還是武功招式、人物對白，處處都透著陰險狡詐、詭異難尋的氣息。比武尾聲，彭乾吾最終敗在了徒弟從他那里偷學的九龍合璧之下，讓觀眾不禁感嘆，趙心川原來也并非看到的那般敦厚老實，他敦厚的外表下其實隱藏著一顆狼子野心，無奈道行不深，最終暴露在了自己的師傅面前，他的性命便是這一切的代價。而彭乾吾也并非絕對地不近人情，心狠手辣，至少在得知徒弟偷學自己的功夫之前，他并沒有真心要取之性命，用彭乾吾的話說“我要想殺你，你早就死了”。但趙心川最終還是死了，其人物的命運走向隱喻和象征了人性的復雜多變。人性不僅丑陋還無比復雜，這是陳凱歌導演想要告訴大家的。

（四）以周西宇的結局隱喻和象征了武學的沒落

影片播放至53分鐘，周西宇出現了，這個全片中的武林第一高手，這個氣質超凡脫俗不染塵埃的人，這個“看到了萬物凋零，便懂得了慈悲”的人，這個始終在詮釋“不離不棄，不嗔不恨”的人，這個本不該死但最終死于武學遠不如自己的彭七子槍下的人，他的結局恰恰隱喻和象征了武學的沒落。在槍炮的面前，即便你的武功蓋世，天下第一，誠如周西宇，卻也抵擋不了槍炮的射穿。

在民國時期，這個有影像記載以中華武術最燦爛但也最沒落的時代，伴隨著工業革命的發展，西方現代科技迅速傳入我國，傳統文化被大量拋棄，這其中自然也包括國術武學。在時代的洪流中，武學不再是最厲害的“道”，它正在被時代所淘汰。

陳凱歌導演用周西宇的結局隱喻和象征了國術武學的衰敗，同時也表達了對國術武學的懷念、推崇和感慨。

二、從經典的對白中分析《道士下山》的隱喻和象征

在聲音系統中，話語無疑是電影所要表達隱喻和象征的最佳途徑。《道士下山》中陳凱歌導演與編劇張挺竭力為觀眾打造了許多頗具隱喻和象征意味的對白，透過這些淺顯易懂的對白，讓這部電影既呈現出了立體的豐富性，又給人以哲理性思索。

1.在道寧醫館中，小道士何安下為割雙眼皮的女子揭開紗布：

女子：好看嗎？

崔道寧：好看。

何安下：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大家聽后都笑了，可是笑過之后，品味何安下的話，即陳凱歌導演透過何安下的嘴，想要告訴觀眾——世間萬物一切法則皆是如此，“真的假不了，假的永遠也真不了”，與其在假的道路上苦苦追尋，不如回歸真實。

2.何安下在道觀里拜師，邂逅求子的王香凝時，二人的一番對話：

王香凝：我想有個孩子，要是男孩就更好了，再生不出來，我婆婆說，就讓我男人休了我。

何安下：這生孩子是兩個人的事，道書上說了，這生兒是在男不在女。

……

何安下：求子你應該去明光寺觀音殿，那兒的方丈我認識。

王香凝：去了三年了，明天夜里還得去。

對話到此戛然而止，但留給觀眾的那句“去了三年了，明天夜里還得去”在耳邊揮之不去。不禁疑惑，為什么半夜到寺廟里求子，但猛然間卻又明了了導演的用意，對話中隱喻的巧妙設計，讓我們不得不佩服陳凱歌導演的功力，將這么一個敏感卻又不便言明的事以這種的一種形式呈現在觀眾的面前，使初次聽到的人疑惑，但稍加推敲又能讓人了然于心。和尚作為普度眾生、慈悲為懷的代言人，他們所做的事是慈悲還是淫邪？陳凱歌導演又一次借如松方丈的口，問向世人。這就是陳凱歌導演的風格，在他的電影中，我們看到的是現象，是問題，但是永遠也找不到一個所謂的標準答案，因為答案只有自己知道。

3.電影尾聲，查老板與彭乾吾進行的一場禪定的比武中，樹上的彭家人跳下來拿著刀暗算查老板。

查老板被砍傷,說：“刀不是你的。”

彭乾吾冷笑說：“刀不是我的，但是是我指使的?！?/p>

對話不多，但一語道破了現實社會中“借刀殺人”的那一套。而這又解釋了在電影開頭老道士送何安下下山時說的那句話“不擇手段非豪杰，不改初衷真英雄”。電影就是在這樣的對白中看似輕松巧妙，但實則凝重深沉地向觀眾呈現復雜的社會、復雜的人性、沒落的江湖、沒落的武學。

結語

正如陳凱歌導演所說：“執道誘塵怨，迷嘆玄義禪”，這十個字將電影中每個人物的性格特質和命運走向都一一展現了出來。這部歷時三年制作完成的電影，大量的隱喻和象征承載了陳凱歌導演太多的情懷和理念，筆者從電影語言學中影像和對白的角度，對電影中的隱喻和象征加以分析，發現在《道士下山》中既有對人性丑陋和復雜的思考，又有對傳統國學武術的懷念、推崇和感慨。陳凱歌導演在十年之后進行奇幻電影的第二次嘗試，成功與否讓時間來檢驗。

注釋：

①《道士下山》首日票房過億口碑人氣雙豐收[EB/OL].新華網，http://ent.news.cn/2015-07/04/c_127983035.htm.

②彭吉象.影視美學（修訂版）[M].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84

③郭富城加盟《道士下山》北美發行“花落”索尼[EB/ OL].http://yule.sohu.com/20140319/n396849508.shtml

（作者系山西大學文學院新聞與傳播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