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珠鳳
(安徽師范大學 安徽蕪湖 24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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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民性掃描:魯迅和莫泊桑創作比較
劉珠鳳
(安徽師范大學安徽蕪湖241003)
摘要:“國民性”指某一民族特殊的個性、心理、觀念和行為方式等。魯迅和莫泊桑的短篇小說對各自的國民性均有深入準確的觀察和描寫。兩個民族中都存在自私、冷漠的庸眾形象,而在兩性關系和家庭倫理的問題上,明顯可見兩國國民性的差異。這與兩國的文化傳統和歷史變革有關系。
關鍵詞:魯迅,莫泊桑,國民性
“國民性”(或稱民族性)就是某一民族在長期的社會生活實踐中,逐漸形成的一種特殊的個性、心理、觀念和行為方式等。五四以來,“國民性”一度成為時代的關鍵詞之一,魯迅用他天才的筆調,勾勒出當時中華大地的眾生相,將所謂的“國民劣根性”赤裸裸地展現在我們面前。而19世紀法國短篇小說巨匠莫泊桑對法國社會和民眾的全景式描繪,也向所有讀者展現了法蘭西民族的性格特征、行為方式等等。在這兩位作家的筆下,我們可以發現中法兩個民族的國民性,在某些方面表現出驚人的相似,而在更多方面卻又大不相同。本文試圖通過對魯迅和莫泊桑短篇小說的分析,從庸眾形象、兩性關系和家庭倫理三個方面論述兩國國民性的同異,并探討形成不同國民性的內在原因。
這里所講的“庸眾”,指在兩位作家的小說中,作為背景式人物出現,代表某種集體無意識的群體。在小說中,他們可能有名字,有簡略的形象,但更多的情況是無名無姓,無形無象;作家塑造這類人物,充分體現出對各自民族的性格特征的熟悉。
魯迅筆下的庸眾屬于“看客”型,他們事事關心,其實卻又毫無用心;他們似乎對一切事物都有關注的興趣,卻不愿、也不能進入到對象的意義世界之中。如《藥》描寫圍觀死刑的人群:“只見一堆人的后背;頸項都伸得很長,仿佛許多鴨,被無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著……”[1](P464)《示眾》描寫圍觀巡警押解犯人示眾的看客,看得很認真,卻不知道犯人因何示眾;甚至當有人詢問時,看客只用眼光就把詢問者逼走,非常逼真地勾勒出看客們不求深入了解事情真相,僅僅滿足于“看熱鬧”的心理。“看客”型的庸眾往往秉持某種“常識”來評斷事物,而這個“常識”不過是口口相傳,代表了流俗的一般化認知水平而已。《藥》中夏瑜向獄吏阿義宣傳革命道理:“大清的天下是我們大家的。”被視為不是“人話”;夏瑜說阿義可憐,被視為“瘋話”。《長明燈》中“發瘋”的六順主張熄掉代表愚昧落后的長明燈,而方頭們則要維護長明燈。在庸眾看來,長明燈的意義不在于它是否真的能給吉光屯帶來禍福,而僅僅在于它是祖傳的,所以就是對的,必須加以維護。由于不能深入理解對象的意義世界,“看客”型庸眾心理的“第一個特征是麻木與冷漠,他們與被看的對象之間既不存在聯合的關系(友),也不存在對立的關系(仇),而是一種距離”[2](P102-103),如《祝福》中魯鎮上圍觀祥林嫂的不幸遭遇的人們:“直到她說到嗚咽,她們也就一齊流下那停在眼角的眼淚,嘆息一番,滿足的去了。”[3](P17)看客們何嘗真的關心不幸者?只不過是滿足自己的好奇心罷了。“看客”型庸眾的出現與中國的專制歷史有關。在長期的專制統治之下,特權的壓迫使得庸眾不得不磨掉棱角,采取一種平均化的生存態度來面對人世。所謂“法不責眾”,保持跟眾人的是非標準(“常識”)一致,成了一種較好的自我保護的手段。不僅如此,庸眾還會用這種“常識”衡量他人的言行,力圖將他人也拉低到“常識”的范圍中來,對一切特出的、異常的人與事,都持懷疑、嘲諷、冷漠態度,缺少理解、寬容、同情,更不要講支持。在庸眾占多數的社會中,國民性的改造顯得特別困難。
莫泊桑筆下的庸眾,最大的特點是自私自利,冷漠,對他人的痛苦缺少同情心。《羊脂球》是莫泊桑的代表作,小說描寫普法戰爭期間,一群逃離被普魯士軍隊占領的魯昂城的法國人,在逃難過程中所表現出來的丑態。這群人大多屬于收入穩定、生活平靜、有權有勢的資產階級,同時也是“信奉宗教、講究道德、有威望的正人君子”。由于羊脂球的妓女身份,一開始車上的幾位“正經女人”毫不掩飾對羊脂球的鄙視和輕蔑態度;但當他們受到羊脂球不計前嫌的恩惠后,他們的態度就變了,甚至夸獎羊脂球對普魯士士兵的抵抗精神。然而,當羊脂球堅持民族意識、不屈于普魯士軍官的淫威而影響到一行人的行程時,正人君子、太太修女們的態度又發生了改變。背著羊脂球,他們罵她“小娼婦”,“讓她幫我們擺脫困境,這個小婊子,倒忸怩作態起來”;當著羊脂球,卻不惜搬出上帝來證明為大家做一點犧牲是正確的。但羊脂球幫他們擺脫困境后,這些人居然馬上變了臉:“(羊脂球)神情有些慌亂和羞愧,怯生生地朝旅伴們走過來,而他們都一齊扭過臉去,好像沒有看見她。伯爵莊嚴地挽起夫人的胳膊,拉她躲開這種不潔的接觸。”[4](P128)這些“正人君子”的所言所行,只有一個中心點:自己的利益。對他們有用時,羊脂球就是圣女;對他們沒用時,羊脂球就是賤人。這就是典型的庸眾,沒有一定的操守,見風使舵,自私自利。莫泊桑用犀利的筆鋒,刻畫了法蘭西民族中資產階級庸眾的形象,但庸眾在下層民眾中依然存在。《瞎子》寫一個農村的瞎子,母親不怎么喜歡他,姐姐也不關心他,“于是他成了一個出氣筒,成了周圍那些粗魯的家伙們嘲弄與虐待的小丑,成了一種犧牲品,以供這些人發泄獸性和慘無人道地取笑。”[5](P21)這個瞎子最后因毫無用處而被親人拋棄,凍餓而死。作者說:“他是那么地不幸,以至于對所有見過他的人來說,他的慘死倒是一種解脫。”《巴蒂斯特夫人》寫一個富商的女兒,11歲就被男仆玷污,此后就帶著屈辱長大,沒有人原意跟她接觸,好像她身上“散播著某種傳染病菌”。直到后來有一個外地青年愛上她,并娶她為妻,情況似乎已經好轉;但在一次公眾場合,有人公開羞辱這對夫婦,“許多人笑了起。人們既不寬厚也不體恤,所以的目光都轉向這可憐的女人。”[5](P305)最終她在回家途中投河自殺,結束了凄涼的一生。這兩個故事中的主人公,在毫無同情心的庸眾的包圍中,感受不到溫情,看不到希望。死亡可能是必然的、也是最好的結局,正如作者所說:“處在她(巴蒂斯特夫人)的位置,這也許是最好的做法了。”瞎子、巴蒂斯特夫人和魯迅《祝福》中祥林嫂的結局非常相似,而魯迅在《祝福》中也說:“無聊生者不生,即使厭見者不見,為人為己,也還都不錯。”[3](P10)不幸者在庸眾包圍的環境中,尤其不幸。他們得不到庸眾的同情、幫助,庸眾反倒成了扼殺不幸者的兇手。在這一點上,中、法國民性頗為相似。
在中國,男女兩性關系事實上長期處于不平等狀況,女性被視為從屬于男性而存在,缺少獨立自主的空間。即使經過五四運動的洗禮,這種傳統意識依然濃厚。在魯迅筆下,反映兩性關系的作品比較少,《傷逝》算是較有代表性的一篇。《傷逝》記敘一對自由戀愛的青年男女從熱戀到同居,再到分手,最后釀成悲劇的故事。小說的男主人公涓生是一個具有自由、平等的現代思想的新青年,他熟悉伊孛生(即易卜生)、泰戈爾、雪萊,主張男女平等,反對家庭專制。在他的影響下,女主人公子君也開始接受新思想,逐步擺脫舊傳統的束縛,努力爭取個人自由與幸福:“我是我自己的,他們誰也沒有干涉我的權利!”在長期的倫理綱常觀念影響下的女性頭腦中,居然說得出這樣斬釘截鐵的話來,難怪涓生感到:“說不出的狂喜,知道中國女性,并不如厭世家所說那樣的無法可施,在不遠的將來,便要看見輝煌的曙色的。”[3](P115)假如子君真能在個性解放、個人自由的道路上不斷前行,故事也許就是另外一番模樣;問題是子君并未不斷前行。同居之后,她迅速地表現出中國女性千百年來積淀起來的無意識:安于廚房與家庭,此外無所關心。小說寫道:“做菜雖不是子君的特長,然而她于此卻傾注者全力……終日汗流滿面,短發都粘在腦額上;兩只手又只是這樣粗糙起來。”“子君的功業,仿佛就完全建立在這吃飯中。吃了籌錢,籌來吃飯,還要喂阿隨,飼油雞;她似乎將先前所知道的全都忘掉了。”中國社會有男主外、女主內的傳統,但在從傳統向現代轉型的過程中,這種傳統型的兩性關系明顯不能適應現代社會的需要。現代社會的新女性不僅需要從觀念上獨立,更需要從經濟上獨立起來。魯迅在《娜拉走后怎樣》中說:“為娜拉計,錢……是最要緊的了。自由固不是錢所能買到的,但能夠為錢而賣掉。”[1](P168)娜拉如此,子君也是如此。子君假如能夠跟涓生一起努力,改善家庭經濟狀況,他們的結局很可能不一樣。但子君只是在觀念上懂得“我是我自己的”,而實際上,她還是把自己看成從屬于涓生的,更進一步說是從屬于社會的。所以,同居后,子君不知不覺地又投身廚房;當涓生明確的表示“我已經不愛你了”之后,她又只有投身父母的家,最后走向人生的末路。缺乏獨立自主的現實條件,怎能爭取到幸福呢?正如有學者所說:“青年男女要想獲得真正的幸福,首先要個性解放,其次要積極投身于對社會的抗爭。”[6](P149)然而五四以來,女性意識中根深蒂固的從屬性依然存在,這可以說是中國國民性中一個非常重大的問題,時至今日,也不能說已經完全解決。
但法國在這一方面非常不一樣,他們的兩性關系比中國顯得自由隨意得多。以法蘭西民族的女性而論,她們有著非常積極主動的追求個人幸福的意識,甚至不惜違背道德、法律,這種女性與中國傳統“三從四德”的女性,完全是不同性格。莫泊桑筆下描寫了大量追求愛情和個人幸福的女性,如《一個女人的自白》借一個女人的口說“愛情是心靈的生命”,而“真正的愛情至少需要既有自由又有障礙。強加的、合理合法的愛情,是愛情嗎?一個合法的吻永遠比不上一個偷吻。”[5](p95)這種愛情觀,用中國傳統的眼光來看,可以說是驚世駭俗,魯迅的子君就說不出這種話;但在法蘭西民族看來,這卻無可厚非。《巴黎奇遇》寫一個家庭富裕穩定的外省主婦,內心充滿“莫名的渴望”,“強烈的欲望噬嚙著她,折磨著她,使她心煩意亂。她問自己,難道在沒有經歷過邪惡的陶醉,沒有完全投入——哪怕僅僅一次——巴黎的享樂之流前她就會死去?”[4](P359)所以當她一有機會到巴黎,就竭力尋求一次偷享愛情的機會。《月光》寫一個女子內心充滿幻想,卻無處抒發,“好像一只充滿蒸汽的鍋爐卻被死死地關上了。”[5](P103)《激情》寫一個富商太太愛上一個青年軍官,“她沒有節制地瘋狂地愛他。把自己封閉在這狂熱的激情里,不再想任何事情。”[5](P150)《在樹林中》寫年老的博蘭夫婦在樹林中親熱,原來博蘭夫婦年輕時從事經商,忙得顧不上青春的享樂;當生意成功、年紀漸漸老去時,才發現錯過了美好的愛情。然而,博蘭夫人有一顆并未衰老的“女人的心”:“我像一個女寄宿生那樣開始想入非非。看見人們在街上拉著裝滿鮮花的小車,我就會落淚。紫羅蘭的芳香朝著……我撲鼻而來,使我的心狂跳不已!……想一想吧,在這二十年里,我本可以……和其他女人一樣在樹林中接吻。我想像躺在樹葉叢中愛一個人是多么美妙啊!……我夢見水中的月光,真想溺死在水里。”[7](P402)這是一個將近60歲的老婦人心中對愛情的渴想。在中國,真是不可想象;但在浪漫成性的法蘭西民族中,維納斯女神似乎忽略了年齡的差異,而將對愛情的敏感與渴望均勻地賦予每一個女性。
法蘭西民族的浪漫性背后是對個人欲望的理解。《孩子》寫一個名叫埃萊納夫人的女人,欲念強烈,先后耗干兩任丈夫的精血,后來和家里的花匠相好,釀成一出悲劇。但作者借親歷此事的醫生之口,卻對埃萊納夫人充滿理解與原諒,他深知人的欲念是天性,不過有些人古板,有些人對欲念更為敏感罷了:“喔,欲念啊!但愿您知道它的威力有多大。欲念使你整夜整夜地情緒激昂,渾身滾燙,心跳加速,腦中不時呈現狂亂的形象!……古板的人只不過是一些缺乏熱情的人。”[8](P162)對個人欲望的理解與滿足,這是西方文藝復興以來的一個基本趨勢。盡管個人欲望和社會道德觀念常常發生矛盾,但對人的理解與尊重的確是現代文明的一項重要內容。由此看來,中國從五四以來的新文化運動,雖然揭開了中國社會從傳統向現代轉型的序幕,但對人的理解與尊重這個大題目,遠未獲得較為滿意的答案。
中國社會向來重視家庭倫理,包括父子、夫婦、兄弟等。這些倫理關系在魯迅的小說中均有所反映。從改造國民性的主題出發,魯迅筆下的家庭倫理往往凸顯出親情面紗遮蓋下虛偽、丑陋的一面來。如《弟兄》寫公益局的張沛君素有兄弟和睦的名聲,但弟弟偶爾的生病,卻暴露了張沛君道德楷模的虛偽性:他夢見弟弟病死后,留下的兩個侄兒,“(他)覺得自己有了最高的威權和極大的力。他看見自己的手掌比平常大了三四倍,鐵鑄似的,向荷生的臉上一掌批過去……”[3](P143)通過夢境,魯迅把現實世界中那些“正人君子”的虛偽內心淋漓盡致地揭示了出來。然而,正如有學者所指出的,魯迅一方面,他揭露傳統家庭倫理的虛偽性,但另一方面,他對家庭倫理又“取傳統的立場”,并未走出“傳統家庭倫理的怪圈”[9](P310)。這可以從魯迅的其他幾篇小說中找到證據。如《藥》寫華老栓為兒子治病,不惜高價買來人血饅頭。這種行為無疑是愚昧的,但對兒子的關心卻跟其他人一樣,是正常而可貴的。《明天》寫寡婦單四嫂子靠紡紗養活三歲的兒子,偏偏兒子又夭折。小說描寫單四嫂子的心理活動:“想那時候,自己紡著棉紗,寶兒坐在身邊吃茴香豆……真是連紡出的棉紗,也仿佛寸寸都有意思,寸寸都活著。但現在怎么了?……他單覺得這屋子太靜,太大,太空罷了。”[1](P479)這種基于血緣的父子、母子之情,就是中國家庭倫理的根基。《孤獨者》中魏連殳背叛整個社會,非常另類,但他對祖母卻極有孝心,“常說家庭應該破壞,一領薪水卻一定立即寄給他的祖母。”[3](P88)這種矛盾態度其實和魯迅非常相似。魯迅對傳統家庭倫理的否定與肯定,正說明家庭倫理觀念在中國文化深處有著非常堅定的基礎,它是中國國民性中很難撼動的一項內容。
中國人重視夫婦和家庭關系,而法國人重視愛情和男女關系,這種文化差異導致莫泊桑小說中家庭倫理的表現和魯迅小說中的很不一樣。由于把男女愛情看得比穩定和諧的家庭關系更重要,所以,莫泊桑筆下很多家庭中都存在出軌的現象,正如《他?》中所說:“合法的結合是件蠢事。我可以斷言十個丈夫中有八個是戴上了綠帽子的。”[8](P37)這些“戴上了綠帽子”的丈夫,有些是不知情的,有些是知情的,甚至出于某種原因縱容妻子出軌,《明智者》寫一對夫婦,妻子欲望強烈,丈夫因身體原因,接受朋友勸告,故意讓妻子和別人勾搭。小說表現出欣賞的筆調,稱這個男子為“明智者”。這一類內容在莫泊桑的短篇小說中不勝枚舉,由此可以窺見法蘭西民族的家庭倫理觀念的特點。除了夫婦倫理,代際倫理的虛偽性也很明顯。《一家子》寫公務員卡拉望先生,母親年已九旬,他經常夸耀母親的長壽,但“這倒不見得他盼望老太太永遠活在世上,而是因為母親長壽對他是個好信號”,原來他不過是希望自己也能長壽罷了。一天母親暈厥,一家人都以為老太太死了,小說細致地描寫了卡拉望先生的悲傷和對母親的懷念,但這些悲痛都是轉瞬即逝:“他以忠厚人的良心激發自己,但是怎么想哭也哭不出來了,怎么悲痛也引不起剛才促使他嚎啕大哭的那些念頭。”[4](P227)于是,“他的心不由自主地平靜下來”,聽任妻子安排:把老太太房里的東西收好,免得妹妹回家奔喪要分財產……結果,老太太并沒有死,最后的尷尬可想而知。這種母子關系顯得非常功利化,天性之情并不是沒有,卻擋不住財產的誘惑。《鄉村故事》寫一個農家青年埋怨父母當年沒有把他送給貴族人家做兒子,《我的叔叔于勒》則反映兄弟之情在金錢面前的淡薄……這些現象,與法國大革命以后,傳統的、天主教的家庭觀念發生變化,資產階級階級成為社會的主流有關。正如馬克思、恩格斯的著名論斷所說:“資產階級撕下了籠罩在家庭關系上的溫情脈脈的面紗,把這種關系變成了純粹的金錢關系。”[10](P254)金錢侵蝕了法蘭西民族的家庭倫理,使人的情感的地位下降,而欲望的地位則抬升。魯迅小說中雖然也反映了家庭倫理虛偽的一面,但受中國傳統文化的影響,人的天性終究閃閃發光,與資本主義社會中的倫理關系還是有明顯的不同。
魯迅和莫泊桑作為中法兩個民族最優秀的觀察家之一,他們對各自民族的國民性都有深入準確的把握。通過上面的比較,我們可以獲得對中法兩國國民性的大致印象。在兩個民族中都存在庸眾現象,他們自私自利,冷漠,無知,對一切特異的人與事都持懷疑、嘲諷的態度。而在兩性關系、家庭倫理等問題上,中國悠久的傳統文化深深塑造了這個民族,使中國人重視血緣關系和親人之間天性的聯系;而男尊女卑的兩性關系,一直到20世紀前期,都沒有本質性的改變。法國經過18世紀下半期大革命的洗禮,自由、平等的思想普遍傳播,使法國人,特別是女性敢于追求愛情,追求個人幸福,這使得法國民族表現出濃厚的浪漫性格;而資產階級登上歷史舞臺以后,其嗜利的天性將功利的基因植入法國人的家庭倫理觀念之中,從而表現出強烈的虛偽性。面對各自的民族性格,魯迅和莫泊桑都深有所見而希望能夠加以改善。魯迅在《狂人日記》中發出“救救孩子”的呼聲,就是希望年輕一代能夠擺脫舊習,開創新的生活和世界。莫泊桑在《奧爾拉》中以日記的形式描寫一個“瘋子”的言行和思想,也發出對較人類更完美、更精細、更高級“新人”的呼喚。這倒是知識分子的共性:反思人類的現狀,關心人類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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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占峰]
AGlimpseofthe Nationalityof Chinaand France
——Taking Lu xun and Maupassant as Example
Liu zhufeng
(Anhui Normal University, Wuhu, Anhui 241003)
Abstract:“Nationality”refers to the national characters, psychology, ideas and behaviors etc, which is deeply observed and vividly described respectively in both Lu Xun’s and Maupassant’s stories. In their stories, similarly they depicted some selfish and indifferent common people, while as for the problem of the sexual relationship and family ethics, there are obvious differences. Those differences in their nationality are related to the different cultural traditions and historical changes of the two nations.
Key words:Lu Xun; Maupassant; nationality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 0438(2015)06- 0086- 04
收稿日期:2014-12-27
作者簡介:劉珠鳳(1980-),女,湖南邵東人,阜陽師范學院外國語學院講師,安徽師范大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