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淵第一次見她,是在皇家獵場的梅林里。當時朝廷反賊將他圍在叢林之中,凌厲的箭矢和著風聲向他胸腔而去,一只梅鹿躥出來,生生挨下了那一箭。
血跡染紅草地,聲響驚醒士兵。貼身侍衛趕到將他扶起時,身后一抹淡黃的身影隱沒在叢中,消失不見了。
那時的他心懷感恩,只當她是一只梅鹿,卻不想很快她第二次救了他。
那日,他孤身策馬盤旋于山道之上,失神墜崖的那刻,一直跟隨在他身后的笙歌來不及掩飾,便騰云將他救起。他抓住她的手,好看的眼眸望紅了笙歌的臉頰:“那一天,是你……”
他的眸中有柔情萬種,她垂眸耳根紅透,哪里敢再看他一眼。
穆淵將她帶回了宮中,那段日子,細碎而溫暖,他執著她的手寫詩作畫,伴著她的身河畔長游。任誰都看得出來,二皇子對那個來路不明的姑娘,深深迷戀。
這一日,穆淵將一枝梅花折下,別入她的發間:“梅花在身人如玉,只盼佳人能再許?!彼f,想娶她為妻,以后白頭相守,不懼潮涌,永不分離。
笙歌潸然淚下,緊緊貼入他的懷中。
大婚那天,她何其欣喜。身上的喜袍是他托人千余個日夜手工縫制,她比了又比,卻都舍不得穿上。可任誰都未曾想到,紅燭點點的當晚,竟是有多幸福,就有多凄然。
那襲嫁衣,身有千絲神縷,笙歌被緊緊圈在其中。仆人驚叫著跑開,穆淵定定地看著她,眸光相接,天地寂靜。
她看著他在她的身上撒下的現形粉,她看著他曾經與她溫柔相擁的雙手,一刀一刀割下她靈力最盛的鹿角。她張張嘴,想喊一聲他的名字,入口的,卻是咸咸的淚。
“皇子身負奪取江山之任,笙歌……”他怔然看她,緩緩合眸,“笙歌,抱歉。”原來這一世灼灼愛戀,最后,竟只換得這一句抱歉。
她再無法幻為人形,只能待在他為她安置的院子中,聽仆人說他獻給父皇仙鹿角,聽說他害得皇兄遠走他鄉,聽說他黃衣著身,成為天下之尊。
三個月后,新帝立后,舉國歡慶。那天夜里,笙歌踉蹌著走進他的宮中,俯首喝下了他為新后備下的毒酒。
那個女子,亦是他的棋子。笙歌知曉,他是愛自己的。只是江山在前,他只想等到大業在握的那一天,再賦予她期望的余生??伤秩绾紊岬米屗僬囱龋矿细栊χ?,緩緩倒下,合眼時看到他絕望徹骨的哀眸。
悲聲起,風也難,徒留相思嘆。他與她曾深情,卻最終相忘于世間,堪堪兩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