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說起大雜院,很多南京人都有共鳴,這甚至占據了幾代人的生活記憶。如今,隨著城市的建設與變遷,這些大雜院民居逐漸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之中。
大雜院記憶
葉兆言小時候曾住在楊公井,在一棟帶院子的洋房里,他度過了大約20年。據長輩們說那里曾屬于某洋行,最初只住著一戶人家,堪稱那年代的豪宅。葉兆言一家搬進去時,已經住了好幾家,院子里收拾妥當,種上花花草草,景致很是漂亮。
可好景不長,文革期間,院子被破壞,花草植物大概都死亡,院子荒廢下來。無法想象的是,由于住房緊張,后來整個院子最多塞滿了十幾戶人家。美景不再,葉兆言家所住的洋房也就與街頭巷尾其它擁擠的大雜院無異了。
自民國建都南京后,有一段時期,不少官商、小資產者紛紛在市內或近郊興建房產,修建了許多別墅和規模不等的各種院宅。而從1949年到1978年之間,南京的住宅建設止步不前,直接用于住宅建設的投資只占總投資的5%。在這30年里,南京城區中,公房較多。由于缺乏統一規劃,居民區里建起工廠,有的單位對房屋隨意改建、拆建、擴建。還有的房屋在維修時,房管部門拆掉了馬頭墻,把原來的灰色小瓦換成紅色的瓦,用水泥粉刷外墻,破壞了民居的環境和原本的風貌。
到文革結束后,曾經下放的30萬知青回城。居住需求陡增,而一時又找不到更多的房源,一些住房困難戶便在房前屋后改建和加建,大量的違章建筑使得居住環境更為惡化。那時候,一些原來只住一兩戶的院子,普遍能住上十幾戶人家。因此,許多整潔的庭院淪為了大雜院。
為數不多的獨門別戶庭院成了那時代最高規制的奢侈品。“過去,上中學時若聽到有同學中說家里有院子,那八成是高干家庭。”一位曾住過大雜院的住戶陳先生表示,在七八十年代,市區內擁有一個院子非常奢侈,再如果聽到邀請說“到我家院里喝點小酒”,這是一件非常自豪的事。
大雜院是那個年代最接地氣的生活方式。葉兆言表示,雖然鄰居們性情、職位千差萬別,但相同的是幾乎每家每戶的住房面積都較小。家常常只作為臥室,院子里除了塞滿舊物的小磚房,還作為家家戶戶的功能空間,因此院子中的綠化極為罕見。許多家庭活動都是在院子里進行的,勞作、交往與其他的娛樂往往融為一體。
在大雜院里的生活記憶,葉兆言至今記憶猶新。家里空間狹小,院里的鄰居彼此抬頭不見低頭見,接近家居氛圍,私密性尤其差。即便家里來位客人,鄰居們仍會毫無顧忌地串門,完全無個人空間,很多不便之處便顯而易見。
“雖說大雜院的生活更為方便鄰里間互相幫助,但門挨門的大雜院環境,使得個人隱私得不到很好的尊重和保護,因此我并不懷念那種生活?!比~兆言說,等到條件允許,他們家立即搬離了大雜院。
在他看來,30年前的住房條件惡劣,尤其是在城市里,一家人或許就擠一間房,居住擁擠、公共設施簡陋,這讓80%城市居民的生活都顯得狼狽不堪。
而現在居住條件已經有了極大的改善,至少居住空間比過去大多了?!皩τ诖蠖鄶等藖碚f,獨門別院的庭院生活顯得太奢侈,但很多小區擁有的公共庭院依然可以給居住者帶來極好的享受。”葉兆言說,他現在所住的小區公共環境不錯,但他也有院子情結。現在他在馬鞍山租了一間帶小院的房子,經常會過去小住。
選擇性地保護
大雜院生活,曾經是南京城區里最為普遍的居住方式。南京最典型的大雜院便是位于老城南的秦淮河兩岸的民居。
直到本世紀初,老城南的這些人文環境的原生態,民俗民情、民衣民食依然可以很好地在這里展現出來。專家們發現,雖然這些民居淪為了大雜院,但大量老式民居大多數是明清時代傳承下來,具有極高的歷史價值和使用價值。這些民居有統一的特色:青瓦灰磚馬頭墻,磚雕門樓,青石鋪地,木結構的門窗、隔扇、欄桿雕刻都繁復精美。這種質樸大方的建筑風格,既不同于徽派建筑的張揚,又不同于蘇州建筑的書卷氣。
不過由于歷史遺留而形成的破破亂亂的大雜院形象,看似始終與新城建設格格不入,相關部門便形成了全部拆光以完成舊城改造的概念。過去,人們缺乏保護傳統建筑的意識,并沒有發覺老城南的文化含量,城市建設第一,因此對老城南大肆破壞。雖然近幾年來,老城南的保護,逐步受到專家和市民的關注,但大部分民居都未能幸免。
從2006年開始,老城南的拆遷拉開序幕,如今老城南的歷史街區遺存飛速減少。遺存下來的民居保護現狀參差不齊,不少城市民居已經有名無實,或殘缺不全,保護前景令人堪憂。顏料坊49號,稱得上南京老城南的標志性民居,是市級文保單位,不過近日該地塊民居遭到野蠻施工,后面幾進慘遭破壞。
說起逐漸消失的老城南民居,葉兆言表示,對老城南的保護是責無旁貸,文物被破壞,就類似于一場大屠殺,永遠不可能再復原。
葉兆言強調,老城南的保護和改造是一個系統性的工程。首先得有一個有責任的專家團隊來對老城南民居做一個認定,什么可以拆,什么不可以拆??梢杂羞x擇地、有重點地對部分無法保存的民居進行拆除,將其中具有傳統文化元素的東西暫時保存起來并保留下來。
對于那些被認定為文物保護單位,需要保護的民居,如果被蓄意破壞,無論是專家或是相關官員,都應該被記錄在案,這些會被當成城市污點記錄在城市規劃當中。不能當文物被破壞之后,僅有轟動一時的譴責,更需要有一個長期的問責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