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知道査濟,還是偶然間從陳丹青《多余的素材》中看到:金庸(原名查良鏞)祖籍査濟,民國時還曾隨父回鄉祭過祖,不知海寧査家是否與査濟的査氏一族世出同門?在過去的一千多年里,査濟又經歷了怎樣的紛擾繁復?去年十月我們雜志中做過關于査濟的【圖行天下】欄目,幾張娟秀如傳統水墨畫卷般的畫面鋪開在眼前,已是叫人沉醉其中。這次借著工作機會,涉溪水而上,走進了査濟人的日子,竟是尋訪了一個被歲月浸染的桃園舊夢。
走進査濟,就像走進了畫中,青磚古瓦的民宅與世隔絕,飽經滄桑的石橋迎來送往,板栗樹與蘭草青竹,藤蘿纏繞。同為皖南古村落,涇縣查濟與黟縣西遞、宏村相比,聲名小了些許,來這里探訪的游人并不多,整個村子也因此有了遠離塵囂的寧靜與祥和。畫板、顏料和長槍大炮的攝影器材也沒能驚擾了小溪中浣紗的三兩婦女和嬉水孩童,一切都是樸素如初。
夏夜,看老人家端著竹凳坐在古老的石橋上,搖著蒲扇,望月色浸潤山石,螢火蟲在手邊星星點點閃耀著光芒,蟬鳴的聲音把査濟的夏夜吟唱得很遠很遠,這便是這個夜晚最好的夢境。
大概是地處偏遠,交通稍有不便,査濟還是保留著淳樸的民風。夜晚從不遠處的新街游蕩回來時,借著光尋到回客棧的路,竟瞥見路邊的幾戶人家夜不閉戶,連我都暗暗替他們捏了把汗。白日里,學生、畫家、攝影家們帶著各自創作的器材停駐在村里的屋檐下、古道旁邊,村里熱心的小狗便會搖著尾巴簇前擁后,最后,竟在學生腳下愜意地打起呼嚕。零星的商家也是慵懶地坐在自家店里編制蒲扇打磨器具,只是與游人微笑示意,從不促銷攬客,遇到合意的,還會微笑著跟你聊一聊査濟的歷史和文化,并驕傲地告訴你,自己是査氏多少代族人,祖上出過哪些名人。嬌俏的小姑娘坐在涼亭里守著還沾著露珠的蓮蓬,笑意盈盈地告訴你如何挑選最鮮嫩的蓮蓬。常言道:至美之處常在于險遠,如此一來,當是至純之處亦在于險遠。
走訪當地的村民,他們生活在自家百年歷史的房中院內,悠然自得地喝茶聊天侍弄花草,像極了電視劇,卻又那么真切地存在。偶遇溪上院內孩童的瑯瑯書聲,細探,原是北大哲學系碩士回鄉辦起的少兒國學班。而一墻之隔的大宅內,柴門半掩,杉樹迎賓,竟是位白發鶴顏的畫家在揮墨作畫。據悉査濟像老先生這樣在査濟落戶造宅的畫家有二十多位,由此還形成了頗具風氣的畫家村。我捧著相機,巴不得眼前的一切舊一點,再舊一點,而査濟卻在這片舊顏之中煥發出了別樣的神采。
曾經古老的走馬樓上嬌俏的容顏和書廂硯墨中的瑯瑯書聲已經如煙散去,而査濟這個被歲月浸潤的古老村落卻在這片土地上安靜地成就了自己獨特的姿態,這種姿態可以如詩,可以入畫。一千三百多年的歷史給予這塊豐潤土地的,不僅僅是秀美的畫卷,更是歲月所鐫刻的桃園舊夢。
査濟,待得陌上桃花盛開的日子,我必再緩緩歸來。
文 / 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