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秋來。西渚是一片涼爽得讓人心靜的凈土。此時的西渚,草木青黃相融,雁字橫秋,滿樹的石榴一夕熟,山間野柿紅滿枝頭,叫人憐愛。云湖霞歸,暮鼓晨鐘,清冽茶香飄散蒼野之間。你來或者不來,幾時來,何時歸,只要一念“西渚”,相思之情便要悄立心頭。


涼風有信,秋月無邊。
人間四月時,文安從宜興歸來,得了春天的好處,從此對那個“綠野仙蹤”一直念念不忘。漫山遍野的翠林竹海、爽口如玉的脆生春筍、瀲滟旖旎的云湖風光,甚至她在大覺寺里喝過的那杯陽羨春茶,都讓她至今掛在嘴巴贊嘆不絕,仿佛清茶還含在她的嘴中,吐出來的是一口一口的眷戀。
什么時候能再去一次?
西渚這個讓人易起相思的地方。
戰亂年代,江南紛亂,悟徹少年出家,輾轉學佛數十年,青壯年回到宜興白塔山大覺寺禮祖,受命任當家。那時候,世道皆亂,佛光照在西渚這片寧靜的土地上,也只能平靜一時。悟徹在素衣僧袍中兜滿了鄉愁,從此背井離鄉。
橫山的風吹拂了一年又一年,山花在云霧中盛開又敗落,小茅屋在山野間悄然而立,漸漸變成了山野別墅。不知何時開始,這里的山野,開始種滿了茶樹,一壟接著一壟,首尾相連,直到漫山遍野漂浮著一股似有似無的茶香,把世人從那紅塵俗世帶回這個世外桃源。
四十年的光陰一晃而過,悟徹聞著茶香再回來的時候,已成了花甲老人,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昔日禮佛祖庭,眼前卻片瓦無存,他為復興祖庭發下宏愿。文安帶著敬畏之心走進大覺寺的時候,悟徹已經成了耄耋之年的星云大師,從門口進入大殿看到沿途各式活潑可愛的小和尚雕像,走到巍峨莊嚴的寶殿,踩上一階一階的石階,走一步,停一下,人生和思想也在行走中靜止,梵音響起,心靈放空,一切世俗紛擾都成自在菩提。
文安坐在寺中的茶室飲茶,聽禪師講佛,屋外突然下起了雨,雨水順著瓦片落下來,屋檐下金鈴在風雨的拂動下,發出清脆的振聲,茶室里所有的人都極有默契地沒有說話,安靜地聽著這美妙的聲音,陷入了沉思,整個大覺寺都安靜了下來。
那一夜,文安在金云莊失眠了。明明是住進了極好的山莊,清凈,雅致,周圍除了一片茂密的茶園,就只有鳥鳴和花開的聲音在山莊中響起,她在溫煦的夜風中輾轉著,糾纏著,摸著柔軟的床單,陷在綿柔的溫柔鄉中,覺著這一切都讓她興奮,讓她迷戀,想把西渚這沁人心脾的美好揉進自己的懷中,鎖住,帶走。
文安人走了,卻把魂留在了西渚。
秋落西渚,再來的時候,這里儼然已經成為了逃避世俗的世外桃源。宜興看似周圍全是山丘,樹木蒼翠籠罩著整個小城,但城市與鄉村之間,全都干凈得討喜,就連村與村之間的樹木和草地,全都精心修建過的。山丘高處,草木與茶園青黃相融,果園中,石榴柿子如燈籠點亮這片綠色的海洋。
每一次到西渚,都有不同的玩法,在篁里聽過禪,于綠海品過茗,漸漸學會放下之后,才有足夠的耐心和時間,開始學會欣賞西渚自然的魅力。品味西渚,一定要住,住在西渚農家,住茶園山莊,住云湖隱居……只有在這里靜心住一天,才能感受西渚的寧靜與禪意。
秋季的西渚是多情的女子,霧氣像一層朦朧的面紗,蒙住少女的面容駐足在這無限延散的白霧里。霧氣飄飄,滲透了茂密的茶樹丘陵上,繚繞像紗,又比紗更柔和,更流暢,更有人情味。
若是晴天,在氤氳仙氣等待云散,歸海,看晨曦如佛光從云開處暈染,漸漸溫暖人間。若是雨天,更好,一夜風雨之后,滿院落桂飄香,披一件暮夏小褂,站在枝頭尋香。風起香落,跟著秋香漫步山頭。登高獨行,當年的悟徹,后來的星云,乃至今天的文安,站立在這茶香青途中,各自平心拾得三分閑,念舊事回味甘甜,即便是迷失不知歸途,也愿禪居這歸云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