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回棄璧

子獨不聞假人之亡與①？林回棄千金之璧，負赤子而趨。或曰：“為其布與？赤子之布寡矣；為其累與？赤子之累多矣。棄千金之璧，負赤子而趨，何也？”林回曰：“彼以利合，此以天屬也。”夫以利合者，迫窮禍害相棄也；以天屬者，迫窮禍害相收也。（《莊子·

山木》）

注釋：

①假：國名。

大意：

你沒聽過假國人逃亡的事情嗎？林回拋棄了價值千金的玉璧，背著嬰兒逃走。有人問：“這樣做是為了錢財嗎？嬰兒并不比玉璧值錢；是因為負擔嗎？嬰兒比玉璧可累贅多了。拋棄價值千金的玉璧，背著嬰兒逃走，為什么呢？”林回說：“和玉璧在一起是因為利益，和嬰兒在一起是因為天性。”基于利益的結合，在遇到困苦災禍的時候就會彼此拋棄；基于天性而產生的聯系，在遇到困苦災禍的時候會互相收留。

【解讀】

這段故事之后是非常有名的“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lǐ，美酒）。君子淡以親，小人甘以絕。”就是說，純粹基于利益的交往雖然能得到一些好處，卻非常容易斷絕。

在困窘中拋棄玉璧選擇嬰兒，體現了人性的光輝，當然是值得大書特書的。不過在日常生活中，合理的利益需求與人性，其實是沒有沖突的。人生而有限，所能經歷的時空有限，會餓會冷會痛會死，肉體的威脅歷歷可數，所以自然選擇了群居，并根據日常的親疏遠近以確定彼此實施幫助的程度。

而親疏的區分，除了無法選擇的血緣，就看平時的往來了，這些往來，則是一定要伴隨著利益的，年節喜事的紅包禮品，日常資源的彼此共享，請人幫忙之后的物質回饋……這與向當權者行賄不同，利益的交換，已經由人們的現實需要沉淀為了一種禮節。

君子之交不以利益作為交往的動機和目的，但并不刻意屏蔽一切利益因素。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如何在不傷大義的前提下合理地為人為己獲取利益，需要智慧和嚴格的自控能力。（張瑞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