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綠綠的詩（六首）

向晚

那被河水淡化的面容。

松樹下

脈脈的夕陽。

你們從山下走來

緩慢移動的光。

好時光在重復

如果姑娘們跳舞，巫婆們不再交談。

你們也安靜下來。

令人暴躁的過去已經過去，

這安靜的一日。

風景畫續

那是

此時之后的世界。

靜止的房子

還有你。

一條老狗

拖著殘腿在花園里游蕩。

我的嘴唇幾乎要

碰到這一切。

這一切，像你沉默的雙手

與修剪整齊的頭發。它們曾經

雜亂如雨季瘋長的野草

靈巧的

刺進這幅畫。

這些不加掩飾的

痛苦，在早晨，在正午、茶桌旁

在驟然降溫的傍晚

（木棉也發出低泣）

在我與你混亂的對話里。

而此時，我渴望回到之前的下午

收起笑容

撕掉忽明忽暗的光線

或者從日歷本上抹去

那一天

你從我身后走來

向我問好。

鱷魚和我們

我從不想說出那個下午。

盡管我無數次提到

“是的，當時一一”

當時我們坐在簡陋的

石階上。

一年中最好的季節。

衣柜里，水珠消失了

潮蟲離開我的家。

我們在公園里看鱷魚。

它來自泰國，有強壯的尾部

將表演師從溪流中甩上岸

多余的水花，落在我們臉上

這骯臟的水！

你低下憤怒的腦袋

在陽光下慢慢扭曲

一一像失落的鱷魚，張開大嘴

吻向我。

那個下午，

我牢記住你鋒利的胸膛一一

將我擋在風景之外。

失蹤的人們

屬于我的

是這神秘的時刻。

獨自在車里，恭候前方的桉樹

讓出生路。

我認識它們，

和最壞的鄰居一樣貪婪

守在這兒，

等我冒冒失失的闖過去。

但是今天，我不會。

我在和遠方的朋友談話

我們談到了親愛的孩子

餐桌上堆積的碎紙片、正在喪失的理智一一

那毫無預兆的未來

在她模糊不清的嗓子里

向我招手。

所以，我一個人待在這兒

看到星星一一

看到死去的它們一一

這片桉樹林，正在活過來。

而不幸的人們

你們，從汽車里爬出來

帶著干裂的嘴唇

消失在樹林里。

一一這片我愛的

凝滯的風景。

怪獸的早晨

不堪的開始。

然而，全天的旅程似乎會很美妙。

來瞧瞧呀，垃圾桶堆滿

吃剩下的夢。怪獸與愛人，我與丟棄的細節。

我們克制的雙手

讓鬧鈴聲變得不安。

讓鏡子前

排隊離開的訪客大笑。

所有這些，

我看到了，想到了

站在鋼琴邊認真的記下

還能如何？

像從隔壁翻入的小偷，

謹慎審視屋內的戰況

一一所有這些！

早晨還是美好的

怪獸說道。

這是它為所欲為后的

告別。

無人加油站

除了我和不期而遇的你

再沒有別人了。

工人脫下來的衣服

丟在長椅旁。

雨季的飛蟻，扇動著微黃的翅膀

朝便利店的紗窗撲去。

店員們不見了

貨架倒在地上。

剛發生過的災難

就在眼前。

你沒有進去，靠在車上

等待白己透明的身體

飄向最不可知的地方一一

我也沒有走幽來。

甚至你的影子不見時

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