旴江名醫王文謨《濟世碎金方》辨治喉病特色探析*

旴江名醫王文謨《濟世碎金方》辨治喉病特色探析*

★謝強1，2，3*李思宏4

(1.江西中醫藥大學旴江醫學研究會南昌330006；2.江西中醫藥大學嗓音言語聽力醫學研究所南昌 330006；3.江西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南昌330006；4.江西中醫藥大學2013級碩士研究生南昌330006)

摘要：明代旴江名醫王文謨，精于臨床，通曉諸科，善治喉病，撰《濟世碎金方》。該書是我國最早反映民間走方醫的方書，內涉諸多治療喉風、喉痹、喉瘖、乳蛾、鯁喉的驗方奇術，簡便實用。其辨治喉病，內外并用、標本兼治，以吊痰寬喉治喉風、消腫開痹治喉癥、消腫開關治乳蛾、利竅開音治喉瘖、解毒消散治鯁喉，急則針刀刺營放血和吹藥治其標，緩則湯藥內服治其本，既注意祛邪，又兼顧護正，方中多配有顧護胃氣之品，臨床風格獨特，體現了旴江喉科流派的鮮明特色。

關鍵詞：旴江醫學；民間醫術；走方醫；濟世碎金方；王文謨；耳鼻咽喉科；旴江喉科流派；中醫臨床流派；地域醫學

王文謨，字繼周，生卒年代不詳，大約生活于明代萬歷時期，江西旴江流域南城人，明代著名走方醫家。王氏世醫出身，精于臨床，通曉諸科，私淑善治喉病的旴江喉科名醫范叔清、危亦林，撰有“家藏喉風方”專治18種喉風，是旴江喉科流派的代表人物[1-6]。王氏根據祖父王杏林、父親王云泉及自己收藏的驗之有效的醫方醫術，并廣搜民間走方醫之驗方及奇術，輯成《濟世碎金方》(1594年刊行)。該書中國失傳已久，直至近年根據日本尚存明代刻本復制回歸國內。書中載方千余首，絕大多數是經驗簡便的小方奇術，切合臨床，反映了明代旴江流域東南部一帶(南城、南豐、黎川等地)的民間特色醫術，是我國存世最早、罕見而富有特色的民間走方醫方書，早于清代趙學敏的走方醫方書《串雅》166年，也為考察古代走方醫發展史提供了重要的寶貴史料[7]，彌足珍貴。當代著名中醫史學家鄭金生指出：該書“其刊刻之年，正是明代李時珍《本草綱目》刊行的同一年，因此，該書中有關走方醫的醫方醫術，應該引起學術界的注意。”[7]本文僅就《濟世碎金方》辨治喉病之豐富經驗和獨到見解探討如下。

1吊痰寬喉治喉風

喉風，發病迅速，痰壅喉腫，瞬間可發生窒息死亡，古有“走馬看咽喉，不待少傾”之說，故治療喉風乃喉科醫家第一著功夫。王氏臨證豐富，積學深思，以通俗易懂方式提出救治喉風的基本思想，先吊痰、打痰寬喉治標，繼之內服湯藥治本，既注意祛邪，又兼顧護正。

王氏指出：“喉風活法。一斗底風，原在肚內起，要用藥吊起痰來，方可進藥。若無痰者，即用通藥，方可吹末藥。”[7]喉風暴發，呼吸不出，湯水不進，王氏提倡先通過局部吹藥，使藥力直達患部速治其標，救危難于頃刻。并對喉風類型加以辨析以指導診治，風痰壅喉者，當以治痰為法，涌吐痰涎；無痰喉閉者，則當以通竅為法，開竅寬喉；其后再予藥物內服治其本。

譬如，針對寒束于外、熱郁于內的喉風急癥，王氏先以吹藥祛痰消腫，再以湯劑內服散寒除熱。“喉風吹藥……先用吹藥打痰：白礬五分，硼砂五分，紫金皮二錢，膽礬三分。上為末，吹入喉中，即吐痰。甚者，加常山末五分，后服煎藥。喉風煎藥。升麻，荊芥，黃芩，黃連，甘草，桔梗，防風，玄參，黃柏。大便秘結加大黃。”[7]吹喉方中，以膽礬、白礬涌吐風痰，硼砂、紫金皮(筆者認為是紫荊皮)解毒消腫，藥味不多，取效甚捷。內服方中，以荊芥、防風、升麻外散風寒，黃芩、黃連、黃柏內清里熱，玄參、甘草、桔梗化痰利咽。諸藥合用，使外寒得散、內熱得清，喉癥自除。

又如，針對痰熱互結、壅阻喉腔的喉風急癥，王氏先以吹藥祛風滌痰，再以湯劑內服清熱消腫。“喉風仙方。僵蠶。皂角。全蝎十八個，去頭、足、尾。硼砂。雄黃。明礬各一錢。膽礬少許。共為細末，每一字吹入喉中，即愈。后服：連翹三錢，黃芩一錢半，川大黃一錢半，薄荷一錢半，人參一錢，甘草一錢，梔子一錢，芒硝一錢，白附子八分，黃連五分，煎服。”[7]吹喉方中，以全蝎、雄黃攻毒散結，僵蠶、膽礬、白礬涌吐風痰，硼砂、皂角刺解毒消腫。諸藥合用，速祛其痰。內服方中，以大黃、芒硝、黃芩、黃連、梔子瀉熱解毒，大黃、白附子祛痰消腫，連翹、薄荷清熱利咽，輔以人參、甘草顧護胃氣。諸藥合用，共奏瀉熱解毒、祛痰開竅之功。

此外，針對牙關緊閉，無法配合吹藥的喉風急癥，王氏靈活變通，撬開口或通過鼻竅給藥，探吐風痰、通竅開關喉。譬如，用“家藏喉風方”(豬牙皂角7枚煎水，入少許蜜或雞子)撬開口灌入，吐出風痰毒涎，專治十八種喉風。或用“祖傳方。……真正紅牛膝，取自然之汁，吹入鼻中，即打嚏、吐痰、開關，其風即愈。又方。用細辛、雄黃、皂角為末，吹入鼻中，尤妙。”[7]王氏運用撬口灌藥吐涎或吹藥入鼻取嚏等開關寬喉緩解喉風之法，實為靈驗可貴。

2消腫開痹治喉癥

王氏治療咽喉口舌諸般腫痹喉癥，機靈妙投，每每內外兼治、針(刀)藥結合以消腫開痹，既注意祛邪，又兼顧護正。

譬如，針對咽喉瘡腫，王氏運用苦參末吹喉消腫止痛。“解圍散。專治男、婦喉生風核，吞咽不下者，神效。以苦參不拘多少，為極細末，吹入一字，神效無比。”[7]又如，針對咽痛咳嗽，王氏以藥末內服消腫止咳。“咳嗽咽痛仙方。紫苑四兩，洗去泥土，蒸過。款冬花一兩。大雄黃二錢。瞿麥一錢。雷丸三錢。遠志去心，凈，五錢。共為細末，每用二錢，米泔水調服。”[7]方中輔以米泔水調服以護胃和中。再如，針對咽閉急癥，王氏用“喉內咽閉吹藥”消腫寬喉。“喉內咽閉吹藥。用石榴皮五錢七分、沒藥八分、血竭一錢，共為細末，吹入喉中即安。”此外，針對雙鵝風、牙病腫痛等腫甚的喉科急癥，常用針刀刺營出血泄除熱毒以消腫。上述諸法，清熱泄毒、化痰消腫，能夠較好的開竅寬喉、緩解咽喉腫痹。

3消腫開關治乳蛾

乳蛾發于喉關，咽腫痛甚，時有張口困難、吞咽不能。王氏治療乳蛾頗具心得，注重消腫開關，外治內服，療效卓卓。

譬如，“治雙蛾、單蛾仙方。治喉風腫毒，雙蛾、單蛾、木舌等癥，牙關不開，飲食不下，言語不得，悉皆神效。薄荷五錢，草龍膽五錢，黃連五錢，硼砂一錢，膽礬二錢，山豆根一錢，枯礬一錢，明礬二錢，冰片三分，雄黃二錢，熊膽一錢。上為細末，每用一字，吹入喉中，即愈。間服解毒湯。若是牙關緊閉，先用開關散。若痰多風重，又要吐痰。開關散。牙皂，北細辛，熊膽各等分。細末吹入鼻中，打嚏吐痰，醒開關。后再進吐痰丹。吐痰丹。善吐頑痰。雄黃一錢，生。膽礬一錢，生。滑石一錢，生。上為細末，大人五分，小兒三分，白湯調服，一時即吐頑痰。回生轉死，活在人心。間服：解毒湯。甘草，梔子，連翹，薄荷，升麻，枳殼，桔梗，玄參，牛蒡子，羌活，防風，赤芍，歸尾，滑石，石膏。”[7]王氏治療乳蛾提倡內外兼治，吹喉方中以薄荷、冰片、熊膽清熱利咽，山豆根、龍膽草、黃連、硼砂解毒消腫，枯礬、雄黃攻毒散結，膽礬、明礬祛風除痰。諸藥為末，吹入喉中，使藥力直達患處，腫痛立除。配合內服解毒湯除其病根。方中以甘草、連翹解毒消腫，薄荷、升麻、牛蒡子、玄參清熱利咽，桔梗祛痰排膿，石膏、梔子、滑石清熱瀉火，羌活、防風祛風除濕，枳殼、歸尾、赤芍行氣活血。諸藥合用，清熱解毒，消腫利咽。此外，王氏還提出乳蛾變癥的處理：當乳蛾患者出現牙關緊閉時，即用開關散吹鼻，取嚏開竅；當乳蛾患者痰涎壅盛、湯藥不進時，即用吐痰丹涌吐痰涎。

4利竅開音治喉瘖

喉瘖，是指因外邪侵襲或臟腑虛損、喉失濡養所致的以聲音嘶啞為主要特征的喉病。王氏治療喉瘖，既重視散邪利竅，又顧及斂氣益氣以彰音，所用內外方藥簡便易得，每投必應。

譬如，針對火郁咽喉的不能言語，王氏運用隨手可得的絲瓜種篤(筆者認為即絲瓜絡)、百草霜、食鹽研末吹喉，清熱散火、利喉開音。“消毒散。專治男、婦卒然咽喉生泡，不能言語，吹之神效。絲瓜種篤即趕絮干殼，盡處是。百草霜即鍋底黒煤，同食鹽三錢。三味各等分，共為細末。臨用吹一字入咽中，其泡即碎，血出即愈。不可輕傳。”[7]又如，針對寒癥、虛證失音者，王氏以鳴金散內服，益氣散寒、宣肺開音。“鳴金散。專治男、婦或因寒、因氣失聲者，神效。訶子，升麻，苦梗，人參，杏仁。上為散，煎，不拘時服。”[7]方中苦梗、杏仁宣肺散寒；人參、升麻益氣升陽；訶子斂肺利喉，又防發散太過。諸藥合用，使風寒得散、肺氣得宣、宗氣內充，聲音自彰。

5解毒消散治鯁喉

各類異物哽于咽喉等部位所致的以咽喉疼痛、吞咽不利為主要特征的疾病。王氏善用解毒消散之草藥以消腫緩鯁，并附圖文描述以供后人采用，大多隨手可得，簡便效驗。

譬如，運用玉簪根研末吹喉，化骨下鯁。“下骨仙方。治凡人被雞魚等骨吞住喉中，不上不下，命在須臾。用之神效。絕妙方。用骨見消草根為細末，每服一字，用氣管吹入喉中。三五次即下。甚者用根擂醋，將竹管灌入喉中，其骨即消矣。此藥不可近牙齒。若沾牙齒，即落牙。此藥又可消腐骨。此藥葉如車前草，華、根如燈芯，即是玉簪花也。此藥渾如車前草樣，只是葉更尖些，梗更大些，生山谷間。”[7]又如，運用斬蛇劍根搗爛為丸，溫水送服，下骨鯁。“治雞魚等骨插入喉中仙方。但用斬蛇劍蔸削些下來，臨時搗爛為丸，如黃豆大。每用溫水送下一丸。不下再服一丸，以下為度。甚重者不過十丸即下。斬蛇劍即是人家園中栽有，俗名郁地栗，似葛蒲，大如三指闊，根似羊頭。”[7]

6結語

鑒于上述，王氏《濟世碎金方》中辨治喉病的經驗，源于臨床，簡便易用，療效確切。王氏治療喉病，內外并用，標本兼治，急則以喉部吹藥治其標，緩則以湯藥內服治其本，用藥不奇，其應如響，體現了旴江喉科流派的鮮明特色。此外，走方醫的醫術在古代一般是秘而不傳的，以致不少民間驗方妙藥幾近失傳，王氏將其收集編著成書，公之天下，實在難能可貴，這對后世旴江喉科民間醫術的發展起到承前啟后的作用。

參考文獻

[1]謝強,周思平,黃冰林.旴江流域及旴江醫學地域分布今考[J]. 江西中醫學院學報,2012,24(6):11-14.

[2]謝強,周思平.旴江醫家醫籍及地域分布略考[J].江西中醫藥,2013,44(3):3-6.

[3]謝強,周思平.旴江醫家醫籍及地域分布略考(續一)[J]. 江西中醫藥，2013，44(4)：3-8.

[4]謝強.源遠流長的旴江醫學——旴江醫學發展探尋[J]. 江西中醫藥大學學報，2014，26(2): 1-3.

[5]謝強,黃冰林.旴江醫學發展紀年[J]. 江西中醫學院學報，2013，25(3):15-23.

[6]謝強,盧嫏環.旴江喉科流派傳衍探析[J]. 江西中醫藥大學學報,2014,26(1): 11-15.

[7]王文謨.海外回歸中醫善本古籍叢書(續)第七冊·濟世碎金方[M].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10:338，349-350，376，387，393，426，431，439，451，456-458，464，487，573-578.

收稿日期：(2015-05-29)編輯：萬崇毅

中圖分類號：R276.1

文獻標識碼：A

通信作者：謝強(1953—)，男，一級主任醫師，二級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中醫耳鼻喉科及江西旴江醫學史。E-mail：xieqiang1953@sina.com。

基金項目：國家中醫藥管理局中醫藥行業科研專項(201507006)；江西省衛生廳中醫藥科研計劃重點項目(2013Z002)；江西中醫藥大學科研計劃重點項目(2013ZR0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