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麗絲·萊辛《金色筆記》中女性自由的和諧意蘊

蔣華娟

（南京師范大學泰州學院外國語學院，江蘇 泰州 225300）

多麗絲·萊辛《金色筆記》中女性自由的和諧意蘊

蔣華娟

（南京師范大學泰州學院外國語學院，江蘇 泰州 225300）

英國小說家多麗絲·萊辛的《金色筆記》講述了主人翁安娜在處理政治、事業、愛情等復雜關系中逐漸成長的過程，對女性自由進行了重新認識。作品不僅展現了四分五裂的西方文明、刻畫了知識女性的生存困境，也通過安娜的悲慘遭遇和不屈抗爭探尋了生命的意義和自由的真諦：這個世界是不完美的，需要我們不懈地奮斗；女性要想獲得真正的自由，和諧是最佳的選擇。作品中女性自由的和諧意蘊主要包括：身體與靈魂的和諧、男性與女性的和諧、形式與內容的和諧。

多麗絲·萊辛；金色筆記；女性自由；和諧

多麗絲·萊辛（1919-2013）是英國當代最為多產的女性小說家之一，父母是英國人，出生于伊朗。自開始小說創作以來就表現出非凡的藝術才華，2007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她坎坷的生活經歷和深切的人生感悟給予她看待事物的獨特視角，使她的作品飽含深邃的思想和犀利的觀點，形成迥異的風格。她以飽滿的激情、豐富的想象和跳躍的思維審視分裂而混亂的文明，作品多以女性為主人公，觀點極具挑戰性，達到了女性體驗的巔峰，被譽為女性經歷的史詩作者。《金色筆記》奠定了她在英國乃至世界文壇中的獨特地位，小說通過對扭結的社會關系和多舛的人物命運的描寫，對女性的生存狀況和自由權利作出了冷峻的思考和深入的剖析，集中體現了她的女權思想。小說表達了“自由女性”對政治的狂熱、對事業的追求、對愛情的執著。這些“自由女性”與傳統的女性形象形成鮮明對比，洋溢著濃郁的女權主義色彩，成為婦女運動的先驅。因此，許多評論家視《金色筆記》為促進女性成長和呼吁女性解放的經典力作。多麗絲·萊辛“雖然支持婦女運動，但并不希望自己的作品成為號角”。①《金色筆記》主要探討女權問題，但并不是要和男權決裂和開戰。多麗絲·萊辛不只是討論女性在傳統男權社會所遭受到的專制、暴力、歧視等悲慘遭遇，也探討女人與政治、事業、愛情的關系，尤其是女性的覺醒和成長，以及她們對自由的追求與探索。《金色筆記》更多地關注女性在現實社會壓力下如何認識自我、肯定自我和超越自我，在找尋自由的道路上構建和諧的兩性關系，并最終實現自我。

一、身體與靈魂的和諧

《金色筆記》的主人公安娜通過對自身生活經歷的回顧和對自我的審視，領悟了生命的意義：“我們終身奮斗，以便使人們比我們稍稍聰明一點，從而可以領會偉人們一向明白的真理。”②人類的發展進程就是一部文明與罪惡交織的歷史，充斥著各種因素，有高尚、光明、友愛、正義、美好，也有低俗、黑暗、仇恨、邪惡、丑陋。作為蕓蕓眾生中的一員，我們都在盡自己的綿薄之力推圓石上山，促進人類文明向前發展。從宏觀上看，圓石總是向上滾的，但在一些特殊階段，圓石會停滯不前甚至向下滾落。比如說殘酷的戰爭、荒誕的革命、愚昧的運動、可怕的災害，會摧毀人類的文明成果，引發一系列人道主義危機，使世界的某些地方陷入黑暗和災難的深淵。但是，就整個地球而言，滾下的石頭總不會一落千丈，往往會停在比原始位置高一些的地方，我們仍在堅持中摸索、在摸索中堅持，面對命運的挑戰，永不言敗，努力推動人類文明向前邁進，并在這個過程中成就自己的人生。人生的價值就在于堅持不懈的努力，只有鍥而不舍，才能彰顯生命的意義。

“代表安娜失重迷亂的靈魂的黑、紅、黃、藍四種筆記最終歸于統一，產生了代表‘真理’的‘金色筆記’。安娜不安寧的靈魂趨向和諧。”③在基督教文化當中，金色代表著圣潔的愛和以愛為基礎的和諧的生命。自我和諧的最高境界是身體與靈魂的和諧，金色很容易讓人想到太陽，想到蓬勃的生命、迸發的活力、閃耀的智慧、崇高的理想、光明的前景。金色代表輝煌、高尚和完美，也象征著靈與肉的高度統一。安娜在歷盡劫難之后知道世界上到處充斥著荒謬、罪惡和不公，知識女性要找到身心和諧、自由完整的人生，必須充分認識現實世界的殘酷，不斷地奮發圖強、提升自我；同時，必須學會接受生活中無處不在的災禍、攻擊和屈辱，不斷發掘自己內心深處的對于痛苦的忍耐力，最大限度地保持克制，不斷地寬慰自己一切總會好起來。當環境特別惡劣、自己無法改變的時候，可以有意識地暫時以消極和忍耐應對，用耐心的等待靜候情況發生變化并始終相信局勢一定會好轉。等待有時會變成強大的武器，讓你在度過危難期后反敗為勝。一定不能操之過急，要學習小草的品格，小草雖然渺小，但在烈火燃燒而化為灰燼后的一千年或者一萬年，它會沖破重重阻力冒出地面，頑強而旺盛地生長，表現出強大的生命力，最終成為勝利者。你不能苛求讓世界來適應你，你只能不斷地調整自己去適應它，使自己擁有和諧的身體與靈魂，在混亂中求生存。和諧不僅需要自我調適，還要努力學會尊重他人、關愛他人，建立相互依存、共生共長的人際觀念。這樣，在自我和諧的基礎上，才能進而實現整個社會的和諧。

二、男性與女性的和諧

《金色筆記》中安娜與索爾之間男女關系的不斷發展，給了我們重新審視男女關系的新視角。索爾是個極端自私的人，他絕不允許自己在感情方面吃虧。安娜無私的愛感化了這個“吝嗇鬼”，他雖然孤僻桀驁，但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有時像會像一只溫順的羔羊。他慢慢被安娜身上所特有的某些氣質所吸引，安娜能夠無條件地為他創建一個臨時的家，他這才似乎真正理解了安娜，他告訴安娜說她是真正適合家庭生活的人，應該找一個好丈夫，過上安定幸福的生活。在索爾之外，還沒有哪個男人能夠對安娜如此地坦誠。正是索爾的坦誠治愈了安娜的寫作障礙癥，索爾自己的小說也取得了成功。這是萊辛要告訴讀者的：男女之間只要相互理解、相互支持，就能建立信任、友好的關系。《金色筆記》最終向我們展示了自由女性在面對現實的妥協中而獲得了兩性和諧：安娜不再自我封閉，摩莉也做了妻子，愛情成為她們的幸福之源。

《金色筆記》不是為了宣揚純粹的女性主義，萊辛也絕不是為女性主義搖旗吶喊的斗士。事實上，萊辛給我們打開了客觀、冷靜地看待兩性關系的大門。“需要以辯證的態度來看待男女關系，狹隘的性別主義偏見在萊辛的作品中被拋棄了。”④她認為女性自由應該建立在男女和諧之上，而女性自由地追求自己的人生理想又反過來促進這種和諧，這是對女性主義者的終極關懷。事實上，絕對的女性自由并不存在，它總是存在于相對的男女關系之中。萊辛是在整個社會環境中思考，而不是在狹小的空間里片面地強調女性的自由。如果女性一味標榜我行我素、與世隔絕，在現實生活中將寸步難行。萊辛看到了女性完全解放的艱巨性，女性在追求自由的道路上將面臨生活的多重考驗，適當的時候要學會妥協，這種妥協不是退卻，有時恰恰是一種進步，是為了創造有利于女性成長的更好條件。只有這樣，女性才能獲得真正牢靠的、長久的幸福，也才能實現更加成功、更加圓滿的人生。

三、形式與內容的和諧

內容往往要通過相應的形式表現出來，為了恰當表達女性自由的和諧意蘊，《金色筆記》采用了獨特的謀篇布局方式。整部小說由“自由女性”這一個故事和黑、紅、黃、藍、金五本筆記構成，這種結構就像是一張無形的網，籠罩在內容之上。萊辛希望根據思想內容作一些形式上的突破和超越，突破并不意味著任性，超越并不意味著隨意。“這是一部結構嚴謹、布局非常認真的小說。本書的關鍵就在于各部分之間的關系。”⑤小說的結構布局是作者精心安排的，小說形式成為小說內容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

《金色筆記》的主干故事主要描寫安娜的生活軌跡，展示了安娜尋找自我的心路歷程，從多個方面構建了一個完整而復雜的自由女性形象。在黃色筆記中，安娜的影子愛拉認為既然選擇了做自由女性，就要為之付出代價，這是安娜在跟自己對話。安娜說：“我見到愛拉在一個空空的大房間里慢慢地走來走去，她一邊沉思一邊等待。我，安娜，見到了愛拉，而她當然就是安娜自己。”⑥在這里，安娜與愛拉的關系變得復雜起來，她們本來是同一個人，安娜就是娜拉，娜拉就是安娜。可她們似乎又變成了兩個不同的人，在進行平等的對話。她們游離于現實與虛幻之間，并最終在作者的敘述中歸于統一。

作為一部形式與內容高度契合的作品，小說的架構、描述和各種技巧都為表達人物的思想情感服務，成為作品精神主旨的映射物，完美展現了自由女性安娜的生存困惑、不懈求索和人生感悟。獨特的形式在《金色筆記》的內涵表達中有著非凡的意義，閃爍著格式塔美學思想的光輝。格式塔美學強調藝術品作為一種特殊的形式存在必須以其結構感染人，它不是各個部件的簡單堆砌，而是組成部分的相互銜接、相互配合。格式塔美學還認為藝術作品的力的結構和人類情感的結構是相通的，《金色筆記》極具張力的結構與安娜波瀾起伏的情感相呼應。這樣，作品的形式與內容變得同構，融為一體、相輔相成，作品的組織結構被賦予了深切的情感意義。傳統文學作品在涉及女性婚戀方面大多反映女性在追求自己幸福的道路上所遭受的壓制和困苦，表現他們反對父權壓迫、追求個性解放、宣揚女權獨立的悲壯情懷和不屈抗爭，這類作品一般采用封閉型結構。但是，《金色筆記》在結構上卻一反常態，“五本筆記之間構成的互文性和對話性特征打破了傳統文本的封閉體系，對傳統文本進行了超越甚至顛覆。”⑦對女性自由的詮釋在藝術技巧和情感表達上達到高度的和諧統一。

四、結語

《金色筆記》作為一部極具思想高度的女性主義作品，對現代自由女性的生活給予了全方位的審視和觀照，批判了男權主義、種族主義的狹隘和荒唐，表達了對女性和整個人類的關愛。在這個紛繁復雜、弱肉強食的世界里，有貧富懸殊，有男女之別，有種族之分，有階級對立，自由女性的生存面臨著重重考驗。萊辛清醒地認識到自由女性的命運和社會進步息息相關，只有將個人命運放進時代發展的大熔爐中，自己的探索才能保持旺盛的生命力，也才能具有保障女權的現實意義。萊辛所表現出的女性主義立場完全超越了當時社會的普遍價值觀，給世俗偏見以巨大的沖擊。

“她極富遠見地提倡女性應保持經濟和空間的獨立，為自己的追求和理想努力奮斗。”⑧自由女性慢慢走向前臺，跨越兩性之間似乎不可逾越的鴻溝，努力開創男女平等、互愛互助的和諧社會。

①許麗青.“自由女性”的困境與求索——《金色筆記》分析［J］.漢語言文學研究，2013，4（1）:128.

②⑤⑥多麗絲·萊辛著，陳才宇、劉新民譯.金色筆記［M］.江蘇:譯林出版社，2000:654，3，487

③高永紅.《金色筆記》和諧主題闡釋［J］.東岳論叢，2010，31（8）:43.

④鐘慧.論多麗絲·萊辛《金色筆記》中自由女性的探索之路［D］.長沙:中南大學，2012:24.

⑦伍榮華.《金色筆記》:自由女性的探索文本［J］.蘇州教育學院學報，2008，25（2）:57.

⑧戴文娟.《金色筆記》中的女性主義與女性立場探究［J］.山西高等學校社會科學學報，2015，27（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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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7508（2015）12-0085-03

2015－07－19

蔣華娟（1978－），女，江蘇泰興人，南京師范大學泰州學院外國語學院助理研究員，碩士，主要研究方向：英語語言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