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壟斷法SSNIP測試輔助性分析方法研究

曾晶

摘要：為了最大限度地彌補SSNIP測試不精確與無法涵蓋所有現實情況的短板，世界各國反壟斷執法機構在其實踐中，發掘出一系列輔助性分析方法，如價格彈性分析法、價格差異分析法、價格相關性分析法等。我國作為反壟斷的后發國家，尚沒有完全掌握相關市場的界定方法，尤其是SSNIP測試的具體操作，因而對這些輔助性分析方法進行研究將有利于我國形成一套行之有效的相關市場界定方法，從而促進我國反壟斷的有效執法。

關鍵詞： 價格彈性；價格差異；價格相關性；產品替代性；SSNIP測試

中圖分類號：D920.4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7217（2015）02-0133-07

在反壟斷法中，SSNIP測試是目前界定相關市場最為主要、最為普遍采用的方法，它通過價格變化分析來評估產品的可替代性，以實現科學界定相關市場的目的。但市場與價格是變化莫測的，因而該測試在實踐中操作起來不僅費時費力，還經常無法準確量化，造成相關市場界定出現偏差。隨著經濟學理論的進一步發展，以及反壟斷法對相關市場界定的深入實踐，SSNIP測試這一分析框架融入了大量計量經濟學和實證研究方法，以最大限度地確保其定量分析的準確性。本文將對這些輔助性分析方法逐一進行探討，以期為我國今后能更準確地采用SSNIP測試來界定相關市場提供些許參考，從而促進我國反壟斷的有效執法。

一、價格彈性分析法

所謂價格彈性分析法是指，如果某種產品價格上漲，消費者是否會轉向其他產品；如果是，則前后兩種產品在價格上存在著需求彈性，反之亦然。SSNIP測試之所以會選擇價格彈性分析法來確保其準確性，是因為后者能通過價格變化來反映產品能否相互替代，這能有效地體現產品之間的競爭關系如何，是否能相互施加明顯的競爭約束，從而最終確定是否構成同一相關市場。

通常，產品價格彈性存在著兩個不同的閾值，即0與1之間、以及大于1。如果產品價格彈性處于0與1之間，則表明產品在需求上不能相互替代，應屬于不同相關市場；而如果價格彈性大于1，在消費者看來產品能相互替代，應屬于同一相關市場。但產品價格不可能完全相同，因而產品價格彈性不可能蕭規曹隨，而是隨著具體情況的變化而變化。產品價格越高，需求替代就越大，價格彈性也就越大，反之亦然。因此，如果產品之間的價格彈性低于1，則一般應視為是不同相關市場的產品，不存在相互制約的競爭。而如果價格彈性大于1，則因為市場上各個行業的具體情況不盡相同，需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否則其仍將無法保證SSNIP測試的精確性。

基于此，世界各國反壟斷法均只闡明了價格彈性法是SSNIP測試的一種重要輔助方法，而沒有具體規定價格彈性達到什么樣的閾值，就足以確定產品是否屬于同一市場，這一工作主要是交給反壟斷執法機構、法院在具體案件中來完成。在Gencor/Lonrbo案中，由于鉑金與黃金、白銀等金銀首飾產品之間的價格彈性低于1，因而其完全不能相互替代，應將鉑金界定為單一相關市場①。而在Danish Crown /VestjykeSlagterier案中，雖然牛肉、豬肉以及家禽之間的價格彈性遠遠小于1，大約只有0.13左右，但由于其均是人們日常飲食的主要組成部分，且均非是完全無法替代的，因而盡管價格各不相同，甚至差價還比較大，但只要任一種產品提高價格，消費者就會拒絕購買該漲價產品，或轉而購買其他兩種肉類產品。所以，牛肉、豬肉和家禽應構成同一相關市場②。

有時，由于無法獲得所有計算價格彈性的可靠數據，因而我們就只能選擇一些比較容易獲得的、且透明度比較高的數據來進行分析。譬如，在Kimberly-Clark/Scott案和SCA/Metsa Tissue案中，由于要全面獲得衛生紙市場的價格數據比較困難，因而歐盟反壟斷執法機構選擇了各個超市的掃描數據來分析各產品，尤其是知名產品與非知名產品之間的價格彈性。這個數據不僅容易獲得，而且還比較可靠，能比較準確地反映整個衛生紙市場的價格動態，具有明顯的示范作用。根據對掃描數據的價格彈性分析，發現無論如何均無法否認衛生紙之間的競爭關系，故不能將整個衛生紙市場人為地細分為多個相關市場③。又如，在Omya/Huber PCC案中，該執法機構依據貨物裝運行業組織的一個巨大裝運數據庫，對行業的半價格彈性進行了詳細分析，認為該行業應界定為多個獨立的相關市場④。

但如果無法以上述方式獲得分析所需的數據，則我們還可以采用問卷調查或回歸統計等實證方法來分析價格彈性。在trans-o-flex/Deutsche Post案中，德國反壟斷執法機構采用了回歸統計方法，以收集客戶包裝和普通貨物運輸服務的相關價格數據與信息。它指出，要想準確分析價格彈性，就必須對所有包裝運輸服務供應商的價格、服務質量，以及消費者在面對某一包裝運輸服務供應商漲價時，是否會以及在多大程度上會轉向其他供應商等信息進行分類統計。通過調查和價格分析，發現當某一只從事包裝運輸服務提供商漲價2%～5%時，消費者就會立刻轉向其他競爭者；而如果一個既提供包裝運輸服務又提供混合托運等其他貨運服務的供應商漲價2%～5%，則消費者也會選擇其他供應貨物運輸服務的競爭者。因此，所有包裝運輸服務供應商均將受到彼此之間的競爭約束，應界定為同一相關市場。但考慮到貨物運輸服務行業的特殊性，僅僅分析價格彈性不能準確評估需求替代性，因而在適用SSNIP測試時，不能盲目機械地套用價格彈性分析法，不然要么把相關市場界定得過寬了，要么過窄了，這均將不利于競爭效果分析⑤。

而在KLM/Martinair案中，歐盟反壟斷執法機構則采用問卷調查方法，以獲得價格彈性分析所需的相關數據。它精心地挑選了1005名具有代表性的顧客，對被調查者所回答的問題進行歸類整理和統計，并據此來計算價格彈性，發現如果產品價格上漲了7.5%，則顧客流向其他地區的預期損失大約為13%左右，價格彈性值大約為1.6左右，屬于比較高的范疇，這能對合并后企業施加有效的競爭約束，并阻止其利用市場支配力量來提高產品價格，理應界定為同一相關地理市場⑥。endprint

雖然價格彈性分析法將SSNIP測試的替代性分析擴展到了定量分析，糾正了其合理可替代性的主觀傾向，并化解了其所產生的諸多爭議，但該分析法在實踐中也存在著諸多缺陷：一是無法準確判斷產品價格彈性具體為多少時，產品才能被界定為同一相關市場；二是簡化了考察產品的其他相關條件，是一種與現實情況相脫節的理想化模型；三是僅僅關注所考察的單個替代產品，而不是所有相關的替代產品；四是所采用的價格往往是完全競爭水平下的價格，而現實中某些產品只有在特定的價格上才能發生替代關系。因此，要想準確判定產品能否相互替代，還需進一步挖掘產品絕對和相對價格差異，對分析產品替代性的影響，即絕對和相對價格差異分析法。

二、絕對和相對價格差異分析法

（一）以價格差異界定產品市場

如果產品之間的價格長期持續不同，則意味著其功能、特性以及用途等不相同，因而其不能發生行之有效的相互替代。因此，在SSNIP測試中，當產品價格持續或長期迥異時，則通常應將其界定不同相關市場。例如，德國反壟斷執法機構100，1Radio Aachen案中指出，判斷產品是否具有替代性的主要依據，就是看其在絕對和相對價格上是否具有差異，以及差異有多大？該案一個名為North Rhine-Westphalia的供應商，對電臺廣告時段銷售服務所定的價格，要比整個德國的平均價格高三倍以上，因而在購買電臺廣告時段銷售服務的消費者看來，不論是全國性廣播電臺廣告，還是區域性廣播電臺廣告，均不能進行有效地相互替代，因為前者的絕對價格比后者高得太多了⑦。

而德國法院在審理該案時，也指出產品價格絕對和相對的差異，能真實地反映產品能否以及在多大程度上相互替代。它不僅認為全國性廣播電臺廣告與區域性廣播電臺廣告不能相互替代，還進一步認為即便在初步營銷服務上，二者也不能相互替代⑧。另外，在最近幾個案件中，德國反壟斷執法機構或法院在適用SSNIP測試時，進一步重申和強調了產品價格差異對相關市場界定的作用與影響。例如，平裝書和綁定版在價格上的明顯差異，是將二者區分為兩個獨立相關市場的主要因素；家居廢物填埋、垃圾焚燒處理服務的價格以及處理設施價格差異巨大，是將其區分為不同相關產品市場的一個重要因素，等等。

但即便產品絕對或相對價格存在巨大差異，只要消費者認為這種差異并不會影響其購買選擇，或在功能上能相互替代，則就應視其為同一相關市場。例如，在Airtours/First Choice案中，歐盟反壟斷執法機構指出，即使產品絕對價格長期明顯不同，但如果產品之間存在實質性的競爭約束，或在功能上能夠相互替代，則其就應屬于同一相關市場，不然就出現相關市場界定過窄的謬誤，因而應將長途假期旅游和短途假期旅游界定為同一個市場⑨。在Nestle/Perrier案中，該執法機構也基于類似的理由，將礦泉水和其他軟飲料產品界定為同一相關產品，盡管它們的價格相差2到3倍。

而德國法院在Hydraulischer Schreitausbau案中，也指出在運用SSNIP測試判定產品替代性的過程中，價格差異分析法只是所有輔助方法中的一種，它并不是普適惟一的，因而只有當其能影響消費者的選擇行為時，才能作為判斷產品能否相互替代的根據⑩。在Hussel-Mara案中，該法院根據高檔化妝品和普通化妝品之間巨大價格差異，能對消費者選擇什么樣的化妝品產生實質性的影響，將二者劃分為兩個不同的市場，即便其在護膚功能上基本相同。而在Edelstahlbesteche案中，德國反壟斷執法機構將銀質餐具、銀電鍍餐具與不銹鋼餐具界定為不同相關市場，不是因為二者的絕對價格差距很大，而是因為與后者相比，前者要貴重得多，需要精心護理，且更結實耐用，這些特點足以使消費者在選擇時認為其不能相互替代。

（二）以價格差異界定地理市場

在運用SSNIP測試界定相關地理市場時，也經常會考慮到產品絕對價格差異的作用，盡管它并不是市場界定的唯一依據或關鍵性因素。例如，在Procter & Gamble/Wella案中，歐盟反壟斷執法機構考察了近三年來護發產品價格在零售環節上的絕對差異，并指出這種差異性不是由運輸成本所造成的，因而護發產品應屬于不同相關地理市場B11。而在Schneider Electric/APC案中，產品價格差異要比前一案小得多（低于10%），但該執法機構卻把所涉產品劃分為不同相關地理市場。

德國反壟斷執法機構的做法與歐盟幾乎雷同。在Ontex/Rostam案中，考慮到歐洲其他國家對數字衛生棉球的定價相差特別大，因而該執法機構將該案地理市場界定為德國境內，而非整個歐洲市場。而在Mainova/AschaffenburgerVersorgungs GmbH合并案中，由于合并當事人的天然氣價格與其他天然氣公司相差30%，這一差異足以將該案地理市場界定為合并當事人所在的天然氣網絡區域，而非整個德國天然氣市場。

產品價格絕對和相對差異，總與產品功能替代性息息相關。與價格彈性分析法相比，絕對和相對價格差異分析法確實能更好地判斷產品功能的替代性，它在實踐中要比前者更具有可操作性。但是，如果產品在功能上能相互替代，或能相互施加有效競爭約束，或產品價格絕對和相對差異不能影響消費者的選擇，則就不能依據產品價格差異來界定相關市場，不然就出現相關市場過寬或過窄的風險，從而難以準確判定產品之間的競爭關系。因此，在SSNIP測試中，絕對和相對價格差異并不總是一個穩定可行的標準，這意味著還需要考慮到產品價格之間的相關性問題。

三、價格相關性分析法

（一）以價格相關性界定產品市場

在SSNIP測試中，價格相關性分析法同樣是一種非常重要的輔助方法。世界各國反壟斷法都提及了此方法，它是指根據一定期限內價格變化態勢來評估產品能否相互替代。該分析法與上述兩種分析法的顯著區別是，前者是從時間上來考察產品價格的變化，而后者則沒有時間上的要求，往往都是即時性的，即一般會首先調查各種產品價格的平行發展程度，然后再基于這些調查來分析這些產品價格的相關性。因此，該方法考察的重點是產品價格的動態變化，它能有效彌補上述兩種方法固守于產品靜態價格的不足，使得SSNIP測試能夠更加準確地評估不同價格對消費者群體的影響，尤其是消費者面臨價格歧視時，使相關市場界定變得更加科學與精確。endprint

例如，在Nestle/Perrier案中，歐盟反壟斷執法機構首先考察了礦泉水和其他軟飲料近5年來的價格發展變化，然后對其進行了價格相關性分析，發現不同品牌礦泉水之間的價格相關系數，與軟飲料之間的價格相關系數沒有區別，均在0.85和1之間浮動。但礦泉水和軟飲料之間的價格系數則完全相反，除了在某些特殊情況下，其計算結果通常均呈現為負數。因此，礦泉水和軟飲料所面臨的競爭約束是不相同的B12。而在Inco/Falcobridge案中，通過對所涉產品的價格相關性進行分析，發現其價格相關系數為負數，大約為-0.02左右，因而產品應屬不同相關市場。但這一做法飽受質疑，因為它只考察了產品價格和溢價之間的相關性，而忽略了該行業定價規則、產品價格浮動以及消費者最終價格與Nestle/Perrier案有所不同B13。

事實上，由于每個行業的具體情況不盡相同，因此對于什么樣的價格系數才能判斷產品是屬于同一相關市場，還是不同相關市場這個問題不能一概而論，應具體問題具體分析。通常，如果產品之間的價格系數大于+0.5時，則可判定其屬于同一相關市場。例如，在Rexam（PLM）/American National Can案中，價格相關系數超過了+0.8，這一結果能使我們確信所分析的產品屬于同一相關市場B14。但在UPM-Kymmene/Haindl案中，由于各種雜志的內容、風格、側重點等方面不相同，在功能上也不能完全相互替代，因而即便這些雜志的價格相關系數大于+0.55，也不能僅憑此就判定其屬于同一相關產品市場。而在Airtours/First/Choice案中，由于長途假期旅游和短途假期旅游的價格相關性經常出現波動，而不是處于一種比較穩定的狀態，這很有可能會影響到二者之間的競爭關系B15。

（二）以價格相關性界定地理市場

在SSNIP測試中，價格相關性分析法還可用來界定相關地理市場。這在本質上與界定相關產品市場并無二致，即前者考察的是不同地區之間價格的相關性，而后者則是考察不同產品之間價格的相關性。例如，在Mannesmann/Vallourec/Ilva案中，歐盟反壟斷執法機構指出，價格相關性分析是相關地理市場界定的一種有效輔助方法，有時甚至還能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但這也不盡然，它究竟能起多大作用，需要結合案件的具體因素來綜合考慮。如果無縫不銹鋼在不同國家或地區之間的價格沒有明顯相關性，則其地理市場就不是全球性的，而是區域性的。但如果不考慮到該行業的其他特殊因素，則即便能夠確定不同區域之間的價格相關性，也不能僅以此來推定無縫不銹鋼就是一個全球性的市場B16。而在Ineos/Kerling案中，該執法機構再一次重申價格相關性分析只是界定地理市場的一種輔助性方法，除非在極其特殊情況下，否則它通常不能單獨用來界定相關地理市場，因而它必須和其他定性證據結合起來使用。

在Ryanair/Aer Lingus案中，歐盟反壟斷執法機構首次明確了相同地理市場價格相關系數的閾值，即如果這一系數達到了+0.60，則原則上可視為相同地理市場，但這只是一個參考性的基準。Ryanair和Aer Lingus飛往同一機場的航線是否構成同一地理市場，不僅要考察其價格平均相關系數是否大于+0.60，還要考察輔助飛行路線設施的相關價格變化，以及各個特殊機場的旅行收費標準、起飛時間以及價格變化B17。

（三）價格歧視與消費者的分離

在進行價格相關性分析時，如果發現不同消費群體所享有的價格不同，即某些消費者受到了所謂的“價格歧視”，則該消費者就有可能構成一個獨立相關市場。但這也需要具備兩個客觀條件：一是能明確無誤地確定受到“價格歧視”消費者的范圍；二是受到“價格歧視”的消費者與其他消費者不能交易，或從事“套利行為”。

在Mannesmann/Boge案中，歐盟反壟斷執法機構對汽車生產商以原始設備銷售的減震器或以更換零件銷售的減震器，與由汽車零配件銷售商在售后市場上提供減震器之間的價格進行了考察，認為盡管這兩個市場所提供的減震器沒有任何區別，但由于汽車行業存在巨大買方力量，不僅減震器的價格明顯不同，而且產品銷售體系和進入壁壘也不相同，因而應將減震器界定為兩個不同市場B18。這時，“價格歧視”只是相關市場界定的一個參考因素。

而在Tetra Laval/Sidel案中，該執法機構則同樣把“價格歧視”視為是界定相關市場的一種證據。它認為，消費者購買拉伸吹塑機時，通常都是單獨與生產商進行買賣洽談。如果生產商不掌握操作拉伸吹塑機的專業知識，就無法成功地將其產品銷售出去。同時，在東歐地區或歐洲東南部地區，消費者一般只購買使用了10～15年的舊拉伸吹塑機，這意味著各種拉伸吹塑機之間不可能存在套利行為。因此，每個拉伸吹塑機生產商均是不同的，故用其所生產的PET瓶來包裝的飲料應屬于不同相關市場B19。

另外，其他形式的消費者分離，也可作為相關市場界定的一個因素。例如，在Coca-Cola/Amalgamated/Beverages案中，由于大型零售商、雜貨店或亭式銷售點、餐飲酒店以及其他形式的服務消費，對飲料產品的需求、價格以及所面對的消費群體均不相同，因而應將其界定為不同相關市場。因為：第一，大型零售商由于消費群體眾多且需求各有不同，因而直接提供所有的飲料產品，不僅在經濟上可行，而且能最大限度防止套利現象；第二，各種雜貨店和亭式銷售點的飲料價格永遠不可能完全一致，這將不可避免地產生“價格歧視”現象；第三，與前二者相比，餐飲市場上的消費者往往更容易區分和辨別，這將為差別定價創造了有利條件B20。

四、其他輔助性分析方法

除了上述三種主要輔助性方法外，我們在SSNIP測試過程中，鑒于具體情況還將采用以下幾種方法來輔助相關市場的準確界定。

（一）轉換成本分析

不論是消費者轉向其他商品，還是生產者轉向生產其他產品，均不可避免地會發生轉換成本。如果這種轉換成本很大，足以影響到消費者或生產者的選擇，則在界定相關市場時就有必要對轉換成本進行分析。例如，在Pirell/BICC案中，鑒于電力電纜生產商從生產低壓電纜轉換成生產高壓電纜抑或相反，不僅需要耗費相當長的時間，還將導致生產成本的巨大提高，因而歐盟反壟斷執法機構將電力電纜界定為兩個不同的市場，即高壓電纜市場和低壓電纜市場。endprint

（二）沖擊分析

沖擊分析是通過考察市場以往發生的事件及影響來確定相關市場的范圍。有時，這些相關信息甚至可能成為界定相關市場的關鍵性因素。例如，在Procter & Gamble/VP Schickedanz II案中，歐盟反壟斷執法機構就通過考察超薄高吸水毛巾的推出，是否會對衛生巾、衛生棉條以及其他毛巾的交易額造成明顯沖擊，以確定衛生巾和衛生棉條是否構成同一相關市場。隨著超薄高吸水毛巾的推出，盡管衛生棉條和毛巾生產商對其廣告和宣傳投入超過了2倍，而同期對衛生棉條的相關投入卻只增漲了34%，但市場交易量的相關數據表明，前者并沒有對后者的銷售量造成任何實質性沖擊B21。

在進行沖擊分析時，不僅要關注市場上產品過去已經發生的變化，更要注重市場將來所可能發生的變化和趨勢。在Carnival Corp/P O Princess案中，歐盟反壟斷執法機構指出，我們不僅要考察供求方在將來的變化，也要考察產品在未來需求上是否會變動，更要考察整個市場發展對郵輪利潤的影響。因此，不能僅依托供求方變化對游輪行業利潤影響的片面信息來界定相關市場。

（三）分銷或銷售渠道分析

即便產品相同或同質，或功能完全相同，但如果其擁有不同的分銷渠道或銷售體系，使其價格存在著明顯的差異，而又不能進行任何套利行為，則其就應構成不同相關市場。

譬如，在AOL/Time Warner案中，歐盟反壟斷執法機構就根據分銷渠道和銷售體系的不同，將從互聯網下載的音樂和傳統CD音樂界定為兩個相互獨立的市場：第一，在互聯網時代，消費者不必再去購買CD，而通過電腦下載就能輕易獲得或購買它所鐘愛的音樂；第二，通過互聯網下載音樂模式，消費者再也不需要為了某一首或幾首歌曲，而去購買整張CD或專輯；第三，從互聯網下載的音樂不論是生產制造還是存儲銷售，均與傳統CD音樂有著本質上的不同；第四，二者在分銷渠道或銷售體系中的價格機構也存在著天壤之別B22。而在Google/ Doubleclick案中，該執法機構則同樣將廣告市場區分為聯線廣告和離線廣告兩個市場。理由是：與傳統離線廣告相比，聯線廣告不僅能更自由地選擇它所需要的觀眾，而且其價格的高低也取決于實際觀看者數量的多少，故聯線廣告的覆蓋范圍與成本之間的聯系，要比離線廣告更加緊密。

（四）替代鏈分析

所謂“替代鏈分析”是指產品之間原本不能相互替代，但如果它們均能與另一個產品發生相互替代，或者均會受到后者有效的競爭約束與壓力，則前者也有可能屬于同一相關市場。替代鏈分析主要適用于以下幾種情形：

1.產品不能相互替代，但價格均受到另一種產品制約。例如，在Astra Zeneca/Novartis案中，由于禾木科除草劑主要是用來清除禾木科草，而闊葉雜草除草劑則是用來清除闊葉雜草，故二者在功能上不能相互替代。但市場上還存在著一種兼具前二者功能的廣譜除草劑，因而它能與這二者相互替代。當前者價格上漲時，消費者就會轉而選擇后二者；而當后二者價格上漲時，消費者就會轉而選擇前者，或用禾木科除草劑來代替闊葉雜草除草劑。因此，盡管后二者并不能直接進行替代，但由于其價格均受到前者的制約，因而后二者能相互施加有效競爭約束，應界定為同一相關市場B23。

2.產品功能基本相似，但某些物理特性如大小、性能等存在差異。這意味著在界定相關市場時，也應考慮到替代鏈的作用與影響。譬如，在New Holland/ Case案中，盡管拖拉機在動力、規格、重量、用途以及用戶群體等方面存在明顯的差別，但動力不同的拖拉機有可能會受到用途不同拖拉機的制約，或者說當前者漲價時，消費者也有可能會選擇動力不能滿足其需求，而用途基本類似的其他拖拉機，因而這種替代鏈關系將消除各種拖拉機之間的顯著區別，并使之能相互進行有效競爭，故應視其為同一相關市場B24。

3.產品或服務基本相同，但價格各有不同。例如，在Bass plc/Saison Holding BV案和Accor/Blackstone/Colony/Vivendi案中，盡管各種酒店客房服務的價格千差萬別，甚至相差巨大，但這一差別并非固定不變的，而是不斷浮動和變化的，它通常是從最低價位慢慢上漲到最高價位，而且沒有明顯的界限，因而消費者能自由選擇各種酒店客房服務，這表明所有酒店客房服務能相互施加競爭約束，應將其界定為同一相關市場B25。這時，替代鏈分析的重點是，能否確定相同產品或服務不同種類在質量和價格上，是否會發生明顯、有區別且持續的價格上漲。若是，則應界定同一相關市場，反之亦然。

另外，替代鏈分析法有時也用來界定相關地理市場。如果互為競爭關系的生產地、銷售地或服務地點，在地理區域上相互交織和重疊，則應將這些區域視為相同地理市場，反之亦然。

（五）互補性產品分析

如果產品為互補性產品，則在界定相關市場時，也應對這一因素進行考慮，以盡量避免SSNIP測試的誤差。在Electric/Honeywell案中，盡管飛機生產商一般并不制造噴氣式發動機，而從專門生產這類發動機的制造商那里購買，但噴氣式發動機是飛機不可或缺的互補產品，后者的需求量直接決定著前者生產量的多少，因而飛機制造商能直接影響到后者市場的競爭。所以，要準確界定噴氣式發動機的相關市場，就必須考慮到不同飛機間競爭的影響B26。

另外，在互聯網行業中，很多產品或服務都是免費提供的。這一免費模式能否構成一個獨立市場，或它在SSNIP測試中，將扮演什么樣的角色，是一種輔助性考察方法，還是將脫離SSNIP 測試，而單獨成為互聯網相關市場界定的一種主要方法？這需要反壟斷法在今后實踐中進一步探索。

五、小結

在SSNIP測試中，上述輔助性分析方法并不是相互獨立、相互割裂的。相反，它們往往是作為一個有機的整體來輔助SSNIP測試，以更加準確地界定相關市場。如果采用價格彈性分析法，就足以確保SSNIP測試準確界定相關市場，則無需再考慮其他輔助性分析方法，反之則需進一步采用其他方法來分析，直至相關市場的準確界定。縱觀世界各國的SSNIP測試實踐，通常均是綜合采用上述幾種輔助性分析方法，而非單一地采用某種輔助性分析方法來界定相關市場。同時，它們還將根據案件的具體情況來選擇采用哪幾種輔助性分析方法，并非刻板地遵循上述邏輯鏈條與次序。因此，我國反壟斷執法機構在SSNIP測試的實踐中，應視具體案情而靈活地運用上述輔助性分析方法，而非機械盲目地套用，以避免出現相關市場界定過寬或過窄的謬誤。endprint

注釋：

①Commission Decision of 24.4.1996 in Case No Ⅳ/M. 619-Gencor/Lonrho[R].OJ 1997， L11， p 30， recital 56 et seq， recital 57

②Commission Decision of 9.3.1999 in Case No Ⅳ/M1313-Danish Crown/ VestjyskeSlagterier[R].OJ 2000，L20，p 1，recital 29

③Commission Decision of 31.1.2001 in Case No COMP/M. 2097-SCA/Metsa Tissue[R].OJ 2002 L57，p 137

④Commission Decision of 19.7.2006 in Case No COMP/M. 3796-Omya/Huber PCC[R].recitals 20 and 171 et esq

⑤OLG Dusseldorf judgment of 13.8.2003-trans-o-flex/Deutsche Post[R].AG 2004，100，101 et seq

⑥Commission Decision of 17.12.2008 in Case No COMP/M. 5141-KLM/ Martinair[R].recitals 139，255，273 et seq

⑦OLG Dusseldorf judgment of 4.12.2002-1001 Radio Aachen[R].WuW/E DE-R 1058，1061

⑧KG judgment of4.12.2002-1001 Radio Aachen[R].WuW/E OLG 2825，2833

⑨Commission Decision of 22.9.1999 in Case No Ⅳ/M.1524-Airtours/First Choice[R].OJ 2000 L93，p 1，recital 22，23 et seq

⑩KG judgment of HydraulischerSchreitausbau[R]. 28.8.1979， Wu W/E OLG 2182

B11 Commission Decision of 30.7.2003 in Case No COMP/M.3149-Procter & Gamble/Wella[R]. recital 27

B12Commission Decision of 22.7.1992 in Case No Ⅳ/M.190-Nestle/Perrier[R].OJ 1992，L356，p 1，recital 30

B13Commission Decision of 4.7.2006 in Case No COMP/M. 4000-Inco/ Falconbridge[R].recitals 107，108 ，110，114，124

B14Commission Decision of 19.7.2000 in Case No COMP/M.1939-Rexam （PLM）/American National Can[R].recital 12

B15Case T-342/99 Airtoursplc v Commission [2002] ECR Ⅱ-2585，para 28et seq[R].particularly para 41

B16Commission Decision of 31.1.1994 in Case No COMP/M.315- Mannesmann/ Valloured/Ilva[R].OJ 1994 L102，p 15，recital 32

B17Commission Decision of 27.6.2007 in Case No COMP/M.4439-Ryanair/ Aer Lings[R].recital 35，62 et seq

B18Commission Decision of 23.9.1991 in Case No Ⅳ/M. 134-Mannesmann/ Boge[R].OJ 1991 C 265，p 1，recital 11

B19Commission Decision of 30.10.2001 in Case No COMP/M.2416-Tetra Laval/Sidel[R].OJ 2004 L43，p 13，recitals180，182，188

B20Commission Decision of 22.1.1997 in Case No Ⅳ/M.794-Coca-Cola/ Amalgamated Beverages GB[R].OJ 1997 L218，p 15，recitals 68，71，75，79，80，83，84

B21Commission Decision of 21.6.1994 in Case No Ⅳ/M.430-Procter & Gamble/VP SchickedanzⅡ[R].OJ 1994 L354，p 32，recitals 68，71，113，115，116

B22Commission Decision of 11.10.2000 in Case No COMP/M.1845-AOL/ Time Warner[R].OJ 2001 L268，p 28，recital 21

B23Commission Decision of 26.7.2000 in Case No COMP/M. 1806-Astra Zeneca/Novartis[R].OJ 2004 ，L110， p 1， recital 43

B24Commission Decision of 28.10.1999 in Case No IV/M.1571-New Holland/ Case[R].recitals 9 and 11

B25Commission Decision of 8.9.1999 in Case No IV/M.1596-Accor/Blackstone/Colony/Vivendi[R].recital 25

B26Commission Decision of 3.7.2001 in Case No COMP/M.2220-General Electric/Honeywell[R].OJ 2004 L 48， p1， recital 9

（責任編輯：王鐵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