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作品題目學在法語文學批評領域的發展軌跡

●北京聯合大學 苗娟

文章或作品離不開“題目”。根據場合的細微變化,“題目”通常又被稱作書名、名稱、命名、題名或標題(最后這種說法多用于新聞和公文寫作領域)。“題目”的指稱對象更具廣泛性,也更符合對文學作品名稱的指代習慣,因此本文中以“題目”作為通用名詞。題目對緊跟其后的文本內容(以下簡稱“共同文本”)通常有著緊密關系,于是便有了對題目的專門研究,亦稱“題目學”1(la titrologie)(Duchet,1973(12):49-73)。題目一般分為公文標題、新聞標題和文藝作品題目,而國內對前兩個領域的研究相對豐富,但通常集中在討論題目的重要性或從寫作學的角度著眼于如何撰寫公文或新聞。文藝作品又分為文學作品和其他藝術作品,例如,影視、繪畫、音樂等。迄今為止,題目學研究仍以文學作品題目為主,后來逐漸擴展到其他藝術領域,雖然數量有限,但是本文亦會列及。法語使用范圍不僅限于法國本土,世界上有多個法語區2,近30年來,題目學的繁榮是由法國和其他法語區的文學批評界人士共同促成的。因此本文研究限定范圍為法語文學批評領域3。

國內,不管是新聞標題學領域還是文學批評類的論著、專題文章或學位論文,都鮮有作者提到以法語文學為研究對象的題目學研究成果及本領域內的法語奠基者,因此,我們在這里對題目學在法語文學批評界的發展過程進行梳理呈現。

一、1981年霍克建立“題目學”學科之前的題目學研究概況

法語中,單詞titre(題目),來自于拉丁語中的titulus,最初是指綁在書上的帶子,上面寫有作者的名字或作品內容,它的作用主要在于分類。中世紀時期,作品沒有題目,通常以開頭詞或結尾詞為題,有一些法規類作品的題目以紅色字跡書寫。甚至是從文藝復興時期開始,人們才意識到需要給作品確定題目。直至19世紀,人們對題目還不太感興趣,當時的作者們也僅僅滿足于將一些對作品內容有一定指示性的信息確定為題目,前提是這些詞匯信息必須簡潔并能帶來震驚效果。隨著書籍的發展,題目開始出現在第一頁上。但是題目能夠獨自占用一頁,這要歸功于印刷書籍的出現。因為以前的皮質封面過于昂貴,1789年大革命推動了軟皮平裝書的普及。可以說,印刷術的廣泛使用、書籍成為價格低廉并廣泛流行的商品、小說繁盛時期的到來,這三項條件共同促成了題目的誕生。

1.1 20世紀前對題目的研究狀態

在4世紀,作為羅馬的語法學家和修辭學家,古羅馬修辭家和文法學家多納圖斯(Donatus)和塞爾維烏斯(Servius)建議在開始表演之前將題目和其他主題一起討論一下。在中世紀時期的詩學藝術領域出現過相關信息:作者會列出設立為題目的一些條件,但是通常情況下,一個很普通的題目就可以滿足要求了。在17、18世紀,對題目的要求通常也僅為簡單、清晰、自然、明確。

19世紀,在出版業出現了對題目的系統描述。作為出版業發展史上的重要人物,富尼埃(Henri Fournier)在他的著作《關于印刷術》(1825)中對題目進行了系統分類:主書名頁上的題目、副書名頁上的題目、常用題目(Fournier,1825:126.)。并用了15頁的空間對不同類型題目的特征和功能進行了系統解說。在19世紀末期之前,關于命名藝術還沒有多少有價值的內容,更談不上區分不同領域的題目,因此,出版業對題目的這次總結具有重大意義。

20世紀前對題目的關注點通常在于設立規范,即作者如何正確地確定題目。經過前人總結,當時對可以確定為題目的要求方面涉及到的表述方式有:適合題目所指的共同文本;簡短、原創、有趣、有震驚效果;明確、清晰,與其他作品容易區分;吸引讀者。

1.2 進入20世紀后、1981年前的題目學研究狀況

1.2.1 進入20世紀后、1981年前以題目為研究對象的主要方向

在文學歷史領域,充滿了題目,但是題目通常只是以標簽的形式出現。這個角度的研究方式著重點在于從某個時期的題目群中尋找共同主題,而很少進行理論研究。

文獻學批評通常致力于探索、討論某一題目被作者采用之前的其他版本的題目,例如,季葉曼(Henri Guillemin)研究發現,左拉在確定《萌芽》為題之前,曾經考慮采用其他多個題目,比如,《裂縫》(La Lézarde),《咯吱作響的房屋》(La Maison qui craque),《越來越近的暴風雨》(L'Orage qui monte),《喘息的未來》(L'Avenir qui souffle),《發芽的血液》(Le Sang qui germe...);也有研究者對題目中涉及到的希臘語、希伯來語等進行詞源學研究。

在文學批評領域,對題目的研究專著不再停留在設立規范階段,對它的描述性研究常集中在討論以下問題:總結題目的流行特點,例如,不同時期的題目會體現當時的藝術審美標準;題目具有一定的欺騙性,這也是題目的最大缺點,因為也許有人因為不喜歡一個題目而不愿繼續閱讀文本內容;題目的長度,因為16—18世紀的題目比較長,19世紀初開始,題目長度開始為我們可以接受的長度,進入20世紀初期,題目不太長也不會太簡短,隨后,題目的發展越來越多樣化;題目的主題化特點,例如,有的研究者會選取那些以花名為題目的作品進行集中研究(Hoek,1981:10-14)。

專著也會對某個有特色的題目進行分析解說,以司湯達的小說《紅與黑》為例。自從1830年這本小說出版以后,當時,《紅與黑》幾乎被認為是法國文學歷史上最神秘的題目,因為這個題目不符合當時人們對約定俗成的“題目學公約”的認識,“當評論界認為題目沒有‘翻譯’作品,沒有提供以它為名的作品內容信息,評論家們就會對它感興趣”(Bokobza,1986:12),因此,僅以探尋這個題目意義為中心的研究文章就不在少數,以至于穆尤(Mouillaud)總結了對《紅與黑》題目進行的最流行的幾種解釋(Mouillaud,1973:156-165)。

霍克這樣總結當時文學批評領域對題目的研究狀態:“文學專著中也會偶爾出現幾行用于討論特殊的、不同尋常的、謎語一樣的題目。專著研究一般不會超出所討論的文本的范圍,也不會從理論角度提出問題;幾乎沒有研究者從語義學、思想體系上進行分析:僅有杜布瓦(Dubois)和海明茲(Hemmings)是例外。”(Hoek,1981:4)杜布瓦(Jacques Dubois)在1970年就認識到電影題目和文學作品、音樂作品題目一樣,與其隨后的內容有緊密關系,并將電影題目從句法、語義、格律、詞形變化、形式長短的角度進行分析(Dubois,1970:94-102)。

在語言學方面,“傳統語言學將口頭語言作為研究對象,因此題目被當做書面語而被排除在研究范圍之外,[……]轉換生成語言學將研究限定為語法句子。話語語言學致力于研究同一文本內不同句子之間的關系,但是題目與文本的關系不符合其研究規則。有兩個語言學家是例外,他們對題目表現出興趣,分別是哈維格(Harweg)[……]和瑞茲(Rieser)[……]。”(Hoek,1981:5)但是,因為題目具有精妙、多義的特點,與文學作品的其他組成要素相比,題目的受眾體要遠遠大于其他要素,就像廣告文本一樣,是被傳播對象,所以,后來,語言學家們認識到題目研究與文本分析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他們開始將題目列為自己的研究內容之一,通常從句法學、語義學、語用學、符號學這四方面著手,但是他們的研究側重點在新聞類題目和廣告類題目。

1.2.2 進入20世紀后、1981年前需要重點提及的題目研究者

進入20世紀,“題目處于多門學科研究的中心,例如語言學、文學理論、社會學、心理學、文獻學、圖書館學等等。盡管題目如此重要、對它的研究也涉及面廣泛,絕大多數以文本為研究對象的研究者卻甚至意識不到題目的存在,不管怎樣,都會低估它的重要性并忽略它的諸多問題。但是有個別例外(Duchet,Furet,Fontana,Grivel,le Groupe μ)”(Hoek,1981:4)。除了介紹霍克提到的這幾位學者對題目的研究成果,我們還補充了其他幾位同樣不可以忽略的人物。

在法國語言學研究先驅布魯諾(Brunot)看來,題目就像標簽、通知、廣告單等一樣,是一種指示信息。關于題目在社會生活(教育、出版業、圖書館、報業、科學領域)中的重要性,在論著《思想和語言》中,布魯諾用幾行字提及:“這些指示性信息在生活中擔當著不可限量的角色,對語言的發展也起著巨大作用”(Brunot,1922:7)。

1968年,在文章《歷史和語言學:18世紀的題目》中,區別于當時其他歷史學家還沿用19世紀的語言學內容做研究,福雷(Fran?ois Furet)和豐特納(Fontana)從索緒爾開創的現代語言學角度對18世紀(出版于1723—1789年間)的40000個作品題目進行了分析。

在影視領域,μ小組(1970)堅持認為電影題目的修辭學作用之一在于吸引觀眾的注意力。

里卡爾多(Jean Ricardou)在作品中,從修辭學的角度對題目進行了研究。在他看來,在讀者面前,題目就像一扇等待打開的門,它在書籍的封面上最突出,既然“封面就像一方屏幕,題目在上面呈現。然后,隨后所發生的一切,使得封面好像一個入口,[……]一旦越過了文本的這唯一入口,讀者似乎被邀進入一個狹長的通道,直至到達唯一的出口”(Ricardou,1965:21)。

蒙斯列(Christian Moncelet)出版專題著作分析文學題目和藝術題目。他注意到,題目會對讀者產生影響,因此一些作者利用題目的這一特點而“在命名題目時與讀者玩起了撒謊游戲”(Moncelet,1972:127-128),例如拉伯雷、蒙田,他們會對一些主題嚴肅的作品選用幽默的題目;關于題目長度問題,他注意到,雖然與17、18世紀相比,題目變得越來越短,但是“現代作品中的長題目,它們通常出現在論戰類、滑稽模仿類、幽默類作品中”(Moncelet,1972:87)。

格力瓦爾(Charles Grivel)對小說題目的語義性質進行了研究,他指出:“幸虧有了題目,目前我們過渡到了語義-觀念的解釋階段。”(Grivel,1973:34)他強調,在一定程度上,題目“可以體現文本的權威性,并成為文本開始的標志,這也是題目‘能量’的體現之處”(Grivel,1973:166)。同時,他提出題目具有以下功能:1)指示作品;2)指出主要內容;3)凸顯作品價值(吸引公眾)。

杜謝(Claude Duchet)在1971年提出“社會批評學”(la sociocritique),因此被稱作社會批評學之父。1973年在文章中他第一次提出詞匯“題目學”(titrologie),為后來霍克創建這一學科奠定了基礎。在小說和題目的關系上,杜謝認為,題目是文學作品和社會話語的交接點。“既然題目來自小說語言和廣告語言兩種言語的相遇和融合,通過題目來拷問小說,獲得的當然是社會層面的(研究成果)”(Duchet,1973:143)。他將題目的作用細分為三種:1)信息功能:也就是參考作用;2)暗示功能:就是意動的作用;3)詩意功能:這項功能可以引起讀者的興趣和欣賞。

密特朗(Henri Mitterrand)說:“在小說文本周圍,存在著一些被標明的區域和指示標,它們引導讀者、幫助他們解密。它們屬于文本的片段,它們為讀者指出方向,它們就是小說題目、作者名字、出版社名字、宣傳語、封面末頁。[……]總之,就是那些指向了作為要被購買的商品、要被消費的產品、要被保存在圖書館里的作品的所有信息,它們為這個印刷品,這本書,或更確切說就是這本小說進行了定位。”(Mitterrand,1979:28-30)在熱奈特提出副文本概念之前,密特朗高度評價副文本的作用,題目是其中重要部分。

1.2.3 作者群體對題目學的貢獻方式

從作者角度來說,對某個題目意義的解釋或題目被修改、替換的過程一般在與作者有關的通信文件中或出版前的手稿中有所體現;極少數作家會對自己的作品題目意義或遴選題目的過程進行解說,現在我們已知的這方面信息是題目學研究的財富,例如:巴爾扎克在《人間喜劇》的前言中有關于題目選擇的言論;圖尼埃(Michel Tournier)在他的小說《流星》(les Météores)(1975)前幾頁也有對題目的解釋。

二、霍克對題目學研究的貢獻

2.1 霍克論著《題目標志》的主要內容和結構

霍克認為,文學批評、文學歷史、文獻學批評和語言學領域都沒有以嚴肅正式的方式提出并解決題目涉及的問題,因此,在總結了前人對于題目的看法和研究成果后,霍克首先明確了幾大問題:

(1)基礎理論方面:題目的準確定義到底是什么?題目有哪些特殊結構?

(2)文本與題目的關系方面:文本以題目作為其開頭的條件是什么?題目的作用有哪些?題目與它的次要標題之間、與它所指示的文本之間、與其他文本之間是什么關系?

(3)題目在語言學領域的地位和形式方面:怎樣對題目進行語言學描述(從句法學和語義學入手)?

(4)題目在社會流通和交流的作用方面:如何分析題目的可接受性在語用學方面的背景條件?

以上述問題作為確立題目學理論的基礎上,作者在論著中先后探索了題目學的前身和當前研究狀態、以符號學為理論基礎的原因、從句法學角度分析題目、對法國小說題目進行語義結構學和修辭學方面的分析、討論題目與文本之間形式上的關系、以及語用學角度的研究,從理論學角度對題目進行了分析研究。

2.2 霍克的重要研究成果

霍克為杜謝提出的名詞“題目學”確立了定義并由此建立為學科;延用了皮托費(J.S.Pet?fi)提出的“共同文本(co-texte)”的概念,用來指題目后面緊跟的文本,即,題目所指示的文本。霍克將題目分為兩種:主觀性的(闡明文本主題),客觀性的(指明文本為對象)。在霍克看來,實質上,題目是一種心理現象,一種與社會現實和歷史真實性密切相關的現象,“發現了題目學說背后的內容就相當于同時宣布了題目的欺詐行為并終結了它的權威”(Hoek,1981:304)。

從句法學角度,霍克對不同類型的題目分別從符合語法結構-不符合語法結構、語言能力-語言行為、可接受性-不可接受性三方面進行分析;限定詞或冠詞的有或無決定了題目的普通化或特殊化特點;題目的句法學特點也是題目可以成為文本表面的條件;對題目的句法學描述構成了題目類型學的基礎。

從語義學角度,霍克分析了題目的語義學結構、主題學結構;對題目的語義學結構和詞義的分析可以體現閱讀風尚時代特點;在主題學結構中,對題目中的元小說因素和小說因素進行區分,兩者它們由限定詞和邏輯關系連接起來,例如,表明文本性質或作者態度的短語為元小說因素,而來自于共同文本中信息的短語為小說因素。

從符號與指示物的關系角度,霍克分析了題目與共同文本的關系、題目在引文與注釋中的相互持有性(intertitularité,不同于互文性intertextualité)體現、題目在專有名詞學說領域的體現。

從語用學角度,從話語行為和表述行為性對題目的語用學結構、語境結構進行了分析,認為題目的功能相當于為言內行為的話語(題目本身的發音和意義)、言外行為的話語(例如,題目的稱呼文本功能)、言后行為(例如,題目的勸說功能和信息功能)的話語。

雖然霍克對主要題目(titre principal)和次要題目(titre secondaire)的關系以及次要題目在句法學、語義學、符號與指示物之間關系方面的體現都進行了研究,但是對篇章題目沒有進行深度分析。

三、1981年之后法語文學批評界題目學的發展

題目學被霍克正式創建后,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得到了快速發展,以至于題目學被評價為最近三十年文學批評領域發展最迅速的三個理論之一。它的繁榮體現在三個方面:除法國本土以外,世界上其他法語區也出現了很多以法語文學題目學為主題的研究人員和成果;對后來的文學理論——副文本的誕生有積極影響;以題目學為主題的論文、研討會活躍,擴大了它的影響面。以上三方面的體現互有交叉,因此,以下陳述以時間順序排列。

與同時期研究者相比,特羅子艾(Diane Desrosiers)(1983)最大的貢獻在于她對1574—1579年間出現的法國文學題目進行了研究(霍克對這個時期的作品題目同樣感興趣),而之前人們的研究集中在1815—1892年間出版的小說題目、大革命時期的小說題目以及超現實主義小說題目。特羅子艾注意到在1574—1579年間,逐漸出現了作家以選題目為逃避審查手段的現象,她這樣解釋到:“因為題目會吸引審查者的目光,因此作者常常選擇一個毫不起眼兒、與作品內容不怎么相符的題目”(Desrosier Bonin,1983:66)。也就是說,題目變成了有效的屏障,至少一眼看上去的效果可以將可能是教會也可能是專制政府的審查官的注意力轉移走。

1982年,熱奈特(Gérard Genette)在他的著作《隱跡稿本》(Palimpsestes:La Littérature au second degré)中初步提到了對副文本的看法;1987年,他在著作《門檻》中,確定了“副文本(paratexte)”的定義和所指范圍,包括:“標題、副標題、互聯型標題;前言、跋、告讀者、前邊的話等;插圖;請予刊登類插頁、磁帶、護封以及其他許多附屬標志,包括作者親筆留下的還有他人留下的標志”(熱拉爾·熱奈特,2001:71-72),題目為副文本的重要組成部分,熱奈特在文學理論和批評領域對題目進行了研究,延用了杜謝提出、霍克精確定義的“現代題目學”短語。

巴特(Boland Barthes)在著作《S/Z》中說題目是一個“思想片段”;雖然巴特認可在社會中題目就像商品標簽一樣必需,也認為題目必然具備兩個功能:說明和指示,但是同時他認為“題目的作用還沒有被很好地研究,至少從結構主義角度是這樣的”(Barthes,1985:1657—1658)。

波科茲(Serge Bokobza)(1986)從小說題目學角度對司湯達小說題目《紅與黑》的變化進行了分析。

拜爾日隆(Carlos Bergeron)(1993)在他的碩士論文中,將題目看做一個微文本,引出了其后的共同文本,兩者由此形成了一種邏輯關系;在μ小組的修辭學理論指導下,分析了兩種文本的關系。

沃特林(Thomas Vauterin)(1997)在他的博士論文中,將文學作品作為社會話語、將社會話語作為小說看待,而題目就變成了連接文學事實與社會的重要紐帶。以此為基礎,論文試圖解析20世紀魁北克小說題目作為編碼的社會性和文學性。論文認為在20世紀小說題目受到了越來越多的關注,而作為小說忠實標簽的角色變得越來越不容置疑。

法國里昂二大的一篇博士論文《杜拉斯作品題目的詩意化》4(La poétique des titres chez Duras)以杜拉斯作品題目為研究對象。

2000年5月18-19日,拉謝(Claude Lachet)教授在法國讓·穆蘭大學(里昂三大)組織召開了以“中世紀至20世紀法國文學作品題目”為題的研討會,這是第一屆以題目學為主題的研討會。來自不同大學的參會者發表了自己在題目學領域的研究成果,涉及到對某位作家的作品題目群體特點分析、某部著名作品的題目變化過程或特點分析、某時期或某類文學形式的題目分析、外部文化對對某時期法國文學的影響分析等。

作為上述研討會的參會者之一,弗洛米拉格(Catherine Fromilhague)對題目學研究做出的最大貢獻在于對霍克在著作中提到的雙重題目類型(Hoek,1981:129)做了深化研究,即由主要題目和從屬題目構成的題目類型,例如,Artamène ou le Grand Cyrus,其中,與作品主人公名字Artamène是主要題目,而連詞“或者(ou)”后面的le Grand Cyrus為從屬題目。

此外,針對法國文學領域對文學作品題目的研究現狀,拉謝總結到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五方面(Lachet,2000:237):

(1)觀察總結在小說、詩集、戲劇、隨筆不同文體中存在的題目、小標題、引標題、副標題這些題目類型的多樣化;此外,還有篇章標題以及單篇詩歌題目。

(2)分析題目的作用:指代作品;指出作品的內容主題、形式、屬性;以及審美和加強印象的作用。

(3)研究題目的構成因素、創作題目的方法、題目的多種變體、及其獨特的修辭。

(4)梳理題目的發展過程:從中世紀時期開頭詞、結尾詞題目,以及紅色字跡書寫的法典類書籍題目,到二十世紀的題目。

(5)明晰化與讀者、作品、作者、出版商相比題目的重要性。

帕岡(Nycole Paquin)作為主編,出版了以題目為主題的合集《作品題目:附屬、補充或附加項》,內容廣泛,拓寬了以前題目研究的傳統領域,涉及到音樂作品題目、飲食名字、各種藝術展覽題目、文學類題目與閱讀效果、阿爾及利亞文學作品三部曲題目等。

題目學持續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2012年5月11-12日在布魯塞爾,2013年3月11-12日在法國的克萊蒙·費郎,分別舉行了以“題目的能量——現代(19—21世紀)的命名藝術(Pouvoirs du titre.Genèse et enjeux de l'intitulation artistique à l'époque contemporaine(XIXe-XXIe siècles)”為主題的研討會。

與40年前相比,除了碩士或博士論文、研討會的組織,還有更多的學者在專題著作中以題目為研究對象,例如:皮斯托納(Danièle Pistone,2012)、奧賽(Michel Hausser,1981)、戈德斯泰因(Jean-Pierre Goldenstein,1983)、卡迪克(Djamel Kadik)、塞爾瓦茲(R.Servoise,2004)、阿達姆(Jean Michel Adam,1986)、杜克洛(Oswald Ducrot)和查爾菲(Jean Marie Schaeffer,1999)。

此外,除去傳統領域,文學、語言學、新聞,題目學研究所拓展到的新的領域,包括:繪畫、音樂、影視等。例如,波斯列東(B.Bosredon)(1997)在他的博士論文中討論了一些畫作的題目狀態;μ小組(1970)注意到了電影題目對吸引觀眾的重要作用;塞爾瓦茲(R.Servoise)(2004)探索了司湯達作品題目的音樂性特點,皮斯托納(Danièle Pistone)(2012)思考了音樂作品中蘊含的題目學因素。由于專業所限,本文在此不做展開性論述。5

☉注釋☉

1.國內有“標題學”的說法,但是通常流行于新聞領域,例如,《標題的藝術》(彭朝丞,1985),《通用新聞標題學》(閻家波、謝青,1987),《標題一得錄》(左克,1991),《現代新聞標題學》(彭朝丞,1988),《新聞標題學》(彭朝丞,1996),這些都是關于新聞如何撰寫的書籍,以新聞標題及其創作為主題的專題文章更是數不勝數。在新聞學的強大影響下,標題學的研究對象通常被認為是圖書、文章的標題本身,而以文章的標題為側重點,目的在于指導作者作文、讀者閱讀,被認為是普及型學問。為了區別于新聞標題學,我們將以文學作品領域的題目做為研究對象、先被Claude Duchet命名為titrologie、后被Léo Heok創建為現代獨立學科的這門人文社會科學譯作“題目學”。

2.法語區是指以法語作為(唯一或其一)官方語言,或主要族群使用法語為母語,亦或用作文化語言、使用法語于特定社會階層或族群等等的國家或地區。

3.既包括法國評論家與其作品、觀點,也包括以法語文學為研究對象的其他法語國家和地區的評論家及其作品、觀點。

4.目前在國內沒有查找到這篇論文的作者,只能找到論文的片段:http://theses.univ-lyon2.fr/documents/getpart.php?id=lyon2.2008.veres_d&part=156496

5.本文引文除特別說明外均為筆者自譯。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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