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如初戀

◎ 王月冰

黃昏如初戀

◎ 王月冰

65歲時，喪偶的叔公遇到了同病相憐的鄭嫂。鄭嫂不到50歲，長相清秀、溫柔賢惠。叔公原本靜如止水的心立刻蕩漾起來，看著鄭嫂的眼神飽含柔情。鄭嫂知道這份情意，也喜歡這個內斂、能干的男人。兩人都熱愛看戲，經常和一幫票友一起看戲、談戲，偶爾還會唱上一段，時間長了，感情日漸加深。

可是，兩個叔叔和兩個嬸嬸表示強烈反對，理由是：鄭嫂肯定是沖著叔公每月近4000元的退休金來的。她沒有養老保險，為給曾經活著的丈夫治病，家中已是一窮二白，還有個兒子在上大學。他們氣沖沖地去見鄭嫂，“義正辭嚴”地要求她斷絕與叔公的交往。鄭嫂沒有答應，說她是真心喜歡他，從沒想過要他的錢。叔嬸們氣得牙癢癢，回到家后，要求叔公交出工資卡。

叔公交出了工資卡，然后毅然住到了鄭嫂那兒。

叔公和鄭嫂到街上擺起了地攤，雖然艱辛，但眼神里滿是幸福。也有不少人說叔公傻，等將來老得動不了，肯定會被掃地出門。然而，最先躺在病床上的不是叔公，而是鄭嫂。

叔嬸們聽到這個消息，立刻把叔公“綁”回了家。就這樣，一晃兩年多過去了，叔公不再去找鄭嫂，但還會打聽鄭嫂的消息，托人給她送東西和錢。不值錢的東西鄭嫂收下，但錢和貴重一點的東西她都托人原數退還。

待鄭嫂痊愈后，她又來找叔公，可是叔公不見她，說“沒有臉面見”。鄭嫂一再堅持，說“我之所以努力讓自己好起來，就是為了要再見到你”。叔公還是躲著鄭嫂，他流著淚說：“我快80歲了，不能再耽擱她了。”就在這時，一向身體健康的叔公被查出食道癌晚期。叔公從不問自己是什么病，對于治療也不怎么配合，兒子、兒媳們并不勉強他吃藥做化療，只是想盡辦法讓他開心。叔公人前強裝笑顏，人后卻抹淚。

沒過多久，叔公就只能躺在床上了，連大小便都不能自理。兒子們哪里會照顧，兒媳們又不太方便。于是鄭嫂來了，她說：“你們放心，我什么也不要，只求你們讓我照顧他。”

九十多個日日夜夜，照顧臥床老人的艱辛無以言表，但鄭嫂一直堅持著，幾乎寸步不離。今年初秋的一個深夜，叔公走了，他躺在鄭嫂的懷里，臉帶微笑，幸福而安詳。鄭嫂一直緊緊地抱著他，呼喚著他，撕心裂肺地要留住他。

有人說，黃昏戀有時比初戀還要純粹、燦爛。我之前是不信的，如今卻深信不疑。

（摘自《揚子晚報》 圖/樂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