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宏如 吳葉青 蔡亞敏
新生代農民工是指出生于80后的農民工,現在其總數占農民工六成以上,已經成為推動當前和今后我國社會結構變遷的重要力量。但其主觀不愿回歸農村,客觀又不易融入城市,導致城鄉雙重邊緣化,極易成為問題聚焦的群體。以新生代農民工成遷移主體為標志之一的城鎮化正進入發展黃金期和矛盾凸顯期。雖然2013年我國的城鎮化率已經超過53.7%[1],但目前實際上真正城鎮戶籍人口只有36%左右,城鎮人口中的30%流動人口群體無法享受城鎮待遇,而流動人口中主要是農民工,規模已達2.6億。建設新型城鎮化,其核心是人的城鎮化,推進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促進農民工的城市融入已是我國新型城鎮化亟待解決的戰略性難題。新生代農民工普遍具有耐受力低等特點,在其融入城市的過程中,出現了身份認同、內卷化、半城市化等困境。國內關于新生代農民工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三個方面:一是城市融入的理論分析,主要有四工具:社會排斥、社會資本、社會距離與社會認同理論,五視角:現代性視角、社會化視角、社會整合視角、社會分層與社會流動視角、社會網絡視角,七理論研究等;二是城市融入的內容研究;三是城市融入的影響因素研究,目前呈現出多視角研究的趨勢。
心理資本最早出現在經濟學文獻中,正是源于人力資本理論和積極心理的研究,目前國內外研究主要集中于概念界定、構成要素與測量、影響變量與機理、管理與開發四個方面。界定上,心理資本從“個體一般積極性的核心心理要素”逐步發展到“個體積極心理狀態”;構成要素與量表方面主要有四維和多維說等;近期國外學者實證研究發現心理資本對工作績效等有積極影響,影響的范式主要有主效應、緩沖效應及調節效應模型,并在管理開發上對自我效能、樂觀堅韌進行了系列探索性研究。
從國內外經驗來看,新生代農民工城市融入的關鍵在于外在“賦能”與內在“增能”。開發心理資本不僅能直接提升內在素質,成為激發新生代農民工內在持久城市融入動力的源泉,而且能間接積極影響外在支持。充分認識心理資本激勵生成機理,對于新生代農民工城市融入具有重要的現實價值。但目前心理資本與其城市融入內在要素之間究竟有多大關系尚不清晰。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選擇心理資本因素群為自變量,應用多因素交互分析和相關分析、路徑分析等方法,研究心理資本各構成因素對新生代農民工城市融入的定性定量關系,研究心理資本激勵因素的優化組合,剖析新生代農民工城市融入命題背后的心理資本的隱性內源性動力機制。
心理資本不同于傳統的人力資本與社會資本,人力資本強調“知道什么”,諸如知識與技能;社會資本強調“認識誰”,諸如關系和人脈;而心理資本則強調“是誰”及“想成為什么”,關注的重點是個體的心理狀態。國內實證研究發現心理資本對工作滿意度、公民組織行為等有顯著影響[2];Luthans等人在2004年將心理資本(psychological capital)的概念拓展至組織管理領域,并進一步研究[3]認為心理資本是指能夠引起員工積極組織行為的心理狀態,能夠通過有針對性的投入和開發獲得競爭優勢。心理資本是一種綜合的積極心理素質,直接影響情緒與認知狀態。而滿意度是員工個體的心理和生理需求滿足程度,它來源于工作或生活經驗評價的愉快等正性情緒的狀態認知。所以,心理資本直接影響滿意度。同時滿意度又是新生代農民工城市心理融入的重要標志。相對社會融入與經濟融入,心理與文化層面的城市融入對新生代農民工來說更為深入,心理融入屬于精神上的融入。研究顯示,很多新生代農民工進城后感情生活匱乏、留城意愿搖擺、不良心理狀態相對普通群體較為嚴重[4];城市身份建構與農村鄉土念想雙重影響新生代農民工的心態,呈現出模糊性、不確定性與內心矛盾性,容易導致身份困境。新生代農民工從事的工作具有“勞動強度大、技術含量低、工作環境差、福利待遇少”,這些都是非常突出的工作壓力源,再加上身份歧視、隱性排斥等,導致新生代農民工與所在城市及工作單位情感脆弱、認同迷失、職業倦怠與情緒衰竭等。由此提出如下的研究假設。
研究假設1:新生代農民工的心理資本提升對其城市心理融入有直接的顯著影響。
傳統激勵大多強調通過各種外在激勵贏得員工的忠誠,但鑒于市場競爭環境為員工創造了更多的外在誘惑,隨著雙因素邊際激勵效用的遞減,薪酬等因素又恰恰成為其勵志的理由。心理資本通過情緒智力、自我效能、樂觀與堅韌變量,直接或間接地影響職業價值觀中的目標堅持與行為方式,從而可以從內在價值深處提升新生代農民工個體的人力資本。人力資本理論的奠定者舒爾茨認為:“知識可以為個體提供增強其認知能力,激發其高產高效的潛在能力的機會。”后來學界普遍認為人力資本是勞動力的技能、知識、健康、教育、培訓、醫療保健與人口遷移等因素的總和。霍桑實驗以來對“士氣”等影響工作績效的心理因素的系列研究,使人們意識到了工作態度等與工作績效間的密切關系。Dolan&Garcia認為,價值觀管理是一種新的戰略領導工具。Wolfe[5]的研究表明,員工的自我價值與工作特性擬合程度越高,組織承諾和工作滿意感就會相應提高,離職率就會降低;心理資本作為一種具體的行為方式或存在的狀態,對工作績效指標肯定會產生影響。同時,心理資本變量影響著職業價值觀,職業生涯規劃能直接或間接地提升人力資本及其外在績效,CoyleShapiro和Kessler[6]的研究驗證了這一點,他們研究發現可覺察的組織義務的履行與員工職責的履行之間的確是正向關聯的,這一系列關聯性背后是心理資本通過職業生涯規劃等直接和間接地影響了員工的人力資本,從而影響了績效。而人力資本提升有助于促進其自主性成長。所以提出如下假設。
研究假設2:新生代農民工的心理資本對其人力資本有顯著影響,并間接影響其城市融入。
心理學家勒溫認為人的行為是個體特征與環境因素相互作用的函數關系。個體特征離不開心理資本的多重作用,而環境因素則與社會資本緊密相連。Luthans和Jensen研究結果顯示,心理資本與直接領導對員工的留職意向及對組織使命、價值觀和目標的承諾的評估有很高的正相關[7],這些評估是其社會資本的具體系列因素,社會資本具有業緣關系和更大范圍的地緣關系,同時,其心理資本提升有促進自我實現,增加社會資源的獲取能力,擴大社會網絡的范圍,進而提升其社會資本,這是一個相對的互為促進的過程。對于新生代農民工來說,社會資本的提升能帶來更多的社會資源、社會保障與社會收益,而這些因素又直接或間接的影響著新生代農民工的就業與權益維護等。所以提出如下假設。
研究假設3:新生代農民工的心理資本對其社會力資本有顯著影響,并間接影響其城市融入。

圖1 心理資本促進新民工城市融入研究模型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用圖1來總結心理資本促進新生代農民工城市融入模型。簡要地說,心理資本對新生代農民工城市融入變量的影響既受到人力資本、社會資本的中介作用,也有心理資本本身的直接影響。其中,新生代農民工城市融入以其經濟融入、社會融入和心理融入來衡量。
本文數據來自2015年在南京、常州的新生代農民工中進行的問卷調查,發放問卷1000份,最終收回有效問卷826份。回答問卷的新生代農民工主要在服務業(46.1%)、制造業(53.9%)等行業工作,他們來自安徽(32.3%)、四川(19.7%)等13個省級行政區。平均年齡26.12歲,其中,女性254人,占30.7%,男性572人,占69.3%,平均受教育年限為9.8年。考慮到涉及變量的因果關系研究,所以采用了縱向研究方法,在采集數據時分成兩個時間點,相隔六個月。選取樣本時力求做到類別的均衡來提高樣本的代表性。
1.自變量
心理資本。心理資本的概念可以界定為個體在發展過程中表現出的積極的心理狀態。具體表現為自我效能、樂觀、堅韌和希望等積極情緒,基于國外的二維、三維、四維和多維說和國內研究[2],本文認為心理資本包括分別為情緒智力、自我效能、樂觀、堅韌四個維度,其中情緒智力是個更為綜合和本土化的維度,這些都是個體基本的心理力量與狀態,都符合個體積極、獨特、可測量、可開發、與績效相關的等積極組織行為的標準。本研究參照國外Wong和Law(WLEIS)等人的研究的成果,編制適合中國國情的自陳式Likert五點記分心理資本問卷。在考慮國內外文獻及做法的基礎上,通過預調研,對量表作了一定的修正,并進行了預備性測試,對問卷進行了質和量的分析。質的分析主要是要求被試標注題意不明白的題目;量的分析主要是進行了題目頻率分布分析、題目與分測驗總分的相關分析,以及初步的探索性因素分析(Exploratory Factor Analysis EFA), 將所測量變量因子上的載荷低于0.4的題目和明顯交叉負載的題目刪除。最后形成了心理資本正式問卷。各因子的因子負荷均大于0.6;信度分析Cronbach’sa值為0.921,量表的正確性與可靠性得到了驗證。
2.因變量
城市融入。該量表的測量采用王佃利[4]開發的量表,分為經濟融入、社會融入與心理文化融入。 采用Likert五點記分量表,Cronbach′s a值是0.842。經濟融入包括“收入水平”、“居住條件”、“消費方式”等;社會融入包含政治融入內容,具體包括“人脈資源”、“生活方式”、“權益保障”和“身份認同”等;心理文化融入內容,具體包括“滿意度”、“歸屬感”、“風俗習慣”和“心理文化”。
3.中介變量
人力資本。該量表的測量采用劉林平[8]開發的量表,具體包括4個題目:“職業技能培訓”、“職業資格證”、“文化程度”和“勞動法”。所有題目均用Likert五點記分量表,Cronbach’s a值是0.846。
社會資本。該量表的測量采用王春超[9]開發的量表,具體包括3個題目:“工會”、“與本地員工關系”、“網絡生活”。所有題目均用Likert五點記分量表,Cronbach’sa值是0.807。
4.控制變量
數據分析中,控制變量是年齡、性別、職位、工作時間、所處行業(服務也與制造業)、企業規模和所有制性質。
本文采用結構方程模型(AMOS7.0)對假設模型進行檢測,參考已有文獻,在驗證假設模型時,本文將假設模型與其他合理的替代性嵌套模型進行比較,并檢驗假設模型,以確定對數據擬合最好的模型。
描述性統計分析(見表1)表明,新生代農民工的心理資本變量與社會資本、人力資本和城市融入的均值都偏低,這反映了當前新生代農民工城市融入的現狀并不樂觀,這與新型城鎮化中“人的城鎮化”核心目標還相去甚遠。其中,心理融入最低,經濟融入次之。這也從一個側面揭示了新生代農民工的城市融入由表及里逐層推進、愈進愈難的漸進式融入現狀。相對而言,本文發現新生代農民工的經濟融入并不樂觀,說明經過多年的發展變化,新生代農民工城市融入的經濟基礎仍然沒有根本性變化,經濟融入作為落戶城市的前提性變量依然是當前新生代農民工城市融入的重點;同時,正如帕克所說“城市環境的最終產物,表現為它培養成的各種新型人格”,作為新生代農民工融入的內核與最終的城市融入[4],心理融入也是最難的融入。
表1具體顯示了心理資本變量與社會資本、人力資本及城市融入之間的相關情況: 除了堅韌與社會資本之間相關不顯著外,其余所有變量之間均存在顯著的相關,說明總體上心理資本變量與社會資本、人力資本及城市融入之間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這也驗證了國內之前相關研究結果[10]。與新生代農民工城市融入最為密切的變量依次是:人力資本、社會資本、心理資本、情緒智力、自我效能、樂觀與堅韌,其中,人力資本與城市融入相關系數最高,而人力資本本身又與心理資本及其變量聯系緊密;社會資本與城市融入相關系數次之,而新生代農民工的社會資本本身也與心理資本及其變量聯系緊密。這充分說明心理資本對新生代農民工的城市融入具有直接性與間接性等多重影響。

表1搖研究變量的均值、標準差以及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N=826)
心理資本各變量與社會資本、人力資本及城市融入之間的顯著相關,初步證實了本文提出的部分假設。從心理資本變量與城市融入關系來看,存在兩種可能情況:一個是心理資本變量影響城市融入;另一個是城市融入影響心理資本變量。這樣形成兩種模型,其中,前一種模型為本研究的假設模型,后一種模型為競爭模型。第一種模型對變量之間的關系假設是:城市融入主要受心理資本變量的影響。心理資本對城市融入有直接的影響,也有通過中介變量對工作績效產生間接的影響。第二種模型對變量的關系的假設是心理資本變量主要受城市融入的影響。為進一步驗證研究假設,采用結構方程建模方法對假設模型進行驗證,并根據各項擬合指標與路徑系數的顯著性對模型進行了修正。調查數據與假設模型擬合,具體見表2。
從表2可以看出,綜合各項指標顯示:假設模型數據有相對最佳的擬合:綜合作用模型的χ2/df<3,GFT、IFI等擬合指數都比直接作用模型好,大多數在0.9左右,RMSEA值比替代模型低,這些表明,假設模型與實證數據有最佳的擬合,是相對最優的模型,對變量之間的關系作出了相對最好的解釋。因此本文選擇假設模型作為擬合最優的模型,即心理資本變量影響城市融入,并在其基礎上闡述研究假設的關系。
由心理資本促進新生代農民工城市融入模型分析可以看出心理資本對新生代農民工城市融入的影響:與假設1相一致,心理資本促進新生代農民工城市融入(b=0.57,p<0.001);同時,為檢驗心理資本的中介效應,將心理資本與人力資本、社會資本同時納入城市融入回歸方程,對比單一的心理資本影響城市融入模型,心理資本依然對城市融入有顯著影響,但顯著作用減弱 (b=0.43,p<0.001), 而社會資本 (b=0.62,p<0.001)與人力資本(b=0.69,p<0.001)均對城市融入有顯著影響,所以心理資本也有利于提升新生代農民工人力資本(b=0.53,p<0.001);而新生代農民工人力資本直接影響著其城市經濟融入,假設2得到了驗證;另外,心理資本有利于提升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資本(b=0.46,p<0.001),而新生代農民工社會資本也直接影響著其城市融入,假設3得到了驗證。
本文構建了一個心理資本促進新生代農民工城市融入模型,即心理資本變量既有通過影響新生代農民工的人力資本與社會資本,進而間接影響他們的城市融入,也有直接影響他們的城市融入。調查結果與假設相一致。首先,心理資本對新生代農民工的城市融入有顯著影響。第二,心理資本對新生代農民工的人力資本有顯著影響,新生代農民工的人力資本對其城市融入有顯著影響。第三,心理資本對新生代農民工的社會資本有顯著影響,而新生代農民工的社會資本對其城市融入有顯著影響。

表2搖結構模型擬合指數表(N=826)
第一,本文從實證角度系統研究了心理資本促進新生代農民工城市融入的影響機制。
第二,本研究發現心理資本變量對提升新生代農民工的人力資本與社會資本的重要性,豐富與發展了心理資本理論。大量的心理資本研究對象偏重于知識型員工,本文以將新生代農民工為心理資本的研究對象,這也豐富了心理資本的對象研究范疇;更為重要的是,心理資本非常吻合轉型期新生代農民工的城市融入的需求,本文發現中國情景的心理資本提升在促進新生代農民工的城市融入中的具有突出的功能,其中心理資本的直接功能主要是提升新生代農民工的城市融入,心理資本的間接功能主要是提升新生代農民工的社會資本和人力資本,能有效地激發新生代農民工的城市融入的持久動力,這豐富和發展了心理資本的理論蘊涵。
第三,本研究實證分析了新生代農民工的心理資本對于其城市融入的重要作用,豐富與發展了新生代農民工城市融入研究。本文認為,新生代農民工的城市融入的“深度”與“高度”具體是心理與文化融入,這是最核心的融入、最深層次的融入,也是相對最難的融入,主要受心理資本影響。
本文心理資本與城市融入的關系模型研究結果顯示,新生代農民工的心理資本對城市融入存在極其顯著的影響作用,因此,心理資本是城市融入極其重要的外生變量,這充分說明本文所提出的心理資本對城市融入的研究假設總體上比較合理,是可以接受的。這就為更進一步探明心理資本與城市融入的各潛變量的內在作用機制提供了科學分析的依據,并對人力資源管理實踐具有現實意義,即一方面要深掘組織員工的內在隱性激勵變量,另一方面要深刻理解心理資本對城市融入影響的關系模型中內生潛變量與外生潛變量的作用關系,從而有利于著力構建系統的持久激發新生代農民工的激勵支持性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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