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落馬的官員都有一個關系網,網中有官商、情婦,也有下級。這些下級在網上的位置有近有遠,進入的方式也不同。不過,一旦網破了,他們很少能不受牽連。
4月底,廣州市協作辦公室原黨委副書記何繼雄受賄案開庭審理。在庭上,當提及他的老上級廣州市原副市長曹鑒燎時,他突然淚流滿面,一度情緒失控。
他與曹鑒燎曾同在廣州沙河鎮任職,一個任鎮委書記、鎮長,一個任副鎮長,后來又同在廣州市政府工作。曹鑒燎送他官離開沙河鎮后運作何繼雄接任;送他錢親自送上巨款拉他下水一起撈錢;還灌輸他思想經常教育他要懂得感恩,不能忘本。
但去年曹鑒燎落馬后,很快就供出了他。
上級東窗事發,有些下級也逃不過
腐敗就是一種交易,不是什么下級都能進入上級的關系網,你得有交易的本錢。何繼雄卷入曹鑒燎案件中,是多重因素使然。一名廣東官員說。
從工作職能上來說,他是沙河鎮主管城建的副鎮長,沙河鎮又是廣州珠江新城的主戰場,而曹鑒燎腐敗的主要途徑是在城中村改造中官商勾結、囤地牟利,何繼雄是他繞不過的一個環節。從個人來看,何繼雄是沙河鎮當地人,辦起事來方便;從基層起來沒有多少根基,得到曹的青睞后幾乎對他唯命是從。所以曹怎么都得把他拉下水。這名官員稱。
還有哪些下級容易卷入上級腐敗案呢?
首先是秘書等直接服務領導的官員,容易卷入上級腐敗案。江西省委原常委、秘書長趙智勇之于蘇榮,國家發改委原工業司司長王勇之于劉鐵男,都曾經是秘書與領導的關系。在這些案件中,秘書經常充當上級的操盤手。
其次,那些本身就有問題的下級,他們為尋求庇護甚至會主動投入多個上級的腐敗圈。這類下級往往不會成為上級的心腹,但會成為多個腐敗案中的關聯點。
如果上級是某地或者某個部門的一把手,他將這個區域或部門的官場生態徹底腐化了,那除了極個別下級,基本上沒有不卷進去的。
廣東茂名就曾一度在原市委書記羅蔭國等主要領導引領下,不跑不送,原地不動;又跑又送,提拔調動的官場潛規則大行其道。一個細節是,辦案人員到羅蔭國家里取證時,驚訝地發現一個還未拆封的信封。僅僅幾天前,為能提拔為茂港區區長而跑官的茂港區常務副區長譚偉華,剛剛送上約30萬美元的賄金。信封里赫然附著譚某的簡歷和名片。他已經在副處級位置上待了8年。
有身不由己,也有主動圍獵
每個此類腐敗案中,卷進去的下級都不會少。甘肅華亭縣原縣委書記任增祿案件中牽出129名官員、安徽蕭縣原縣委書記毋保良牽出66名官員、廣州市白云區原區委書記谷文耀牽出81名官員。
這其中并非每個人卷入方式都一樣,有身不由己的、聽天由命的,有主動迎合的、為虎作倀的,甚至還有少數下級圍獵上級的。
一名時政觀察者說,他曾接觸過一個縣委書記賤賣國資案件,這肯定需要通過縣長這關。縣長起初并沒有想過從中撈取什么好處,但為了讓書記放心,最后還是收下了商人送的錢。書記案發后,縣長也同樣接受調查。
在黑龍江綏化市委原書記馬德賣官案中也有一個花絮:某鎮黨委書記上任伊始,覺得和四把手很投脾氣,于是明白地告訴他,你去競選鎮長吧,我來幫你在上面找路子,錢我先給你墊著。書記果真墊支送禮金7萬元。
下級圍獵上級更多地發生在基層。一縣醫管局局長,上任后被下屬聯合商人圍獵。他們給局長送錢全是過年過節,從最初幾千到幾萬元,每次并不提具體要求,只希望在檢查工作時手高抬一分。這名局長慢慢習以為常,卻沒有想到自己手越抬越高,最后造成了數千萬醫保資金的流失。
離網中心越近,跌得越深
曹鑒燎被傳接受調查后,一直鞍前馬后的何繼雄,亦開始逐步歸還其這些年的違法所得,試圖將自己洗白。
洗白、切割基本是上級落馬后,可能涉案下級官員的標準第一步動作。一名紀檢干部透露,他參與的一個窩案中,縣委書記還沒有被宣布落馬,當地紀委廉潔賬戶上的存款直線上升。他說,他們很少會自首,不管是牽連深的還是牽連淺的。更多的是四處打探消息。
在他看來,基本上不會有下級會為落馬上級出頭對抗調查,他們之間的所謂同盟從來都不可靠,反倒能成為案件的線索和突破口。
對于這些卷入腐敗案的下級官員,命運也各不相同。如果涉及違法,肯定會移交司法,但其實更多的是違紀,會給予黨紀處分。上述紀檢干部稱。
蘇榮與他的4個下級趙智勇、江西省政協原副主席宋晨光、江西省人大原副主任陳安眾、江西省原副省長姚木根被稱為一大四小,四小的結局卻完全不同。宋晨光被判死緩,陳安眾獲刑12年,姚木根已被提起公訴,只有趙智勇沒有移交司法,僅獲黨紀處分開除黨籍,降為科員。
(《廉政瞭望》2015年7月號 徐浩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