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東的變局折射的是中美在地區穩定、防擴散等問題上戰略利益的逐漸接近。但追求相似利益手段上的差異,某種程度上給中國帶來了外交挑戰。
伊朗和協議的最終簽署從原定的6月30日一延再延,終于在7月14日達成一致。與對這個“最后期限”結果的解讀相比,伊朗核談背后的疑云,以及折射的國際地緣政治變局,意義更為深遠也更具探討價值。簡單說,伊朗核談現狀不僅折射出中東格局的變遷、俄羅斯與西方的對抗、美國國內的黨爭乃至美歐關系的裂痕,還有中國利益邊界的拓展及外交介入中東的新嘗試。
伊核問題終迎曙光
有關伊朗核問題的談判始于2003年,參與方包括目前“最有權勢”的世界大國(“安理會五常”加德國,即“P5+1”)與伊朗。在外界制裁壓力越來越大的2013年,伊朗“溫和保守派”魯哈尼當選總統,并在當年11月與六大國達成一項“鈾濃縮民用化換減輕制裁”的階段性協議,但隨后的談判進入深水區。
從全球核不擴散機制來看,伊朗核談判的結果,很可能為“灰色地帶”建立清晰的標準。也就是說,伊朗核談判帶有“開創性”特征,其結果也具有“標桿性”意義。雖然歷經多次延期,但一紙協議能否終結伊朗核問題,還存在諸多變數。
伊朗戰略價值提升的另一面,是美國在中東影響力的減弱。美國和伊朗從2013年在約旦安曼秘密接觸開始,如今幾乎達到了美國國務卿與伊朗外長定期會晤的程度。中東挑戰如山,美國太需要伊朗了。
普京2012年重返克里姆林宮以來,俄伊關系進入了“新時代”,“俄羅斯與西方因烏克蘭危機而導致的緊張,促使克里姆林宮強化了與伊朗的合作”。俄羅斯與西方的對抗,也使其在發展對伊關系上有了更大的動力和更少的顧忌。
歐盟是伊核談判的發起者,但與美國不同的是,歐盟及其部分成員國并未中斷與伊朗之間的外交。
協議談妥中國作用巨大
曠日持久的伊核談判曾多次遭遇挫折,甚至出現失敗危險。中國一直是伊核問題談判的建設性參與者,特別在伊核談判最后階段持續發揮了建設性作用。中國多次在艱難場合、關鍵時刻提出自己的思路和解決方案,為伊核談判持續注入新動力和堅定信心。
在日內瓦、在洛桑、在維也納,中國方面在伊核談判進程中多次強調,各方應該共同努力,以維護國際核不擴散機制,解決多年來存在的伊核問題,為中東和平發揮積極作用。
每當出現一些問題不能解決的時候,美國和伊朗雙方總會來找中國,中國實際上起著一個潤滑劑的作用,勸和促談。事實證明,中國的積極斡旋,對化解美伊矛盾,緩和伊核危機緊張局勢發揮著重要的作用。
中方在伊核問題上的主張以及在伊核談判過程中發揮的重要作用,得到了美國、伊朗、俄羅斯等代表團的一致贊賞和肯定,得到了國際輿論的贊許。
美國眼中的中伊關系
美中在中東影響力的確呈此消彼長的態勢,但卻與中國對伊朗關系的運作沒有直接關系。而且,中東的變局折射的是中美在地區穩定、防擴散等問題上戰略利益的逐漸接近。但追求相似利益手段上的差異,某種程度上給中國帶來了外交挑戰。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學者邁克爾·史文,把中國對伊政策比喻為“走鋼絲”:一方面,中國尋求強化與德黑蘭各個層面的雙邊關系,保護伊朗和平利用核能的權利;另一方面,限制雙邊關系的發展程度,并在某些情況下跟隨美國與西方對伊朗施壓,使其在核項目上遵守國際標準。
歷史紐帶無疑是中國與伊朗發展現實關系的正能量。正如美專家斯科特·哈羅德所指出的,德黑蘭不把中國視為像歐美那樣愛管閑事的外部勢力,中國與伊朗從未發生戰爭,也從未在伊朗表現出任何帝國企圖。這才是中國在伊朗問題上真正的“獨特優勢”。更為關鍵的是,在中國的戰略視野中,伊朗問題絕不等同于伊朗核問題。對伊朗的關注,也符合中國重視地區支點國家的外交偏好。斯科特·哈羅德注意到,中國發展對伊關系有能源安全的考慮,但中伊經貿關系不局限于能源。“中國正在發展建設伊朗的鐵路網絡,幫助其更好地融入地區市場。”這些合作,在“一帶一路”倡議的背景下,意義更為深遠。
“一帶一路”的伊朗角色
近日,伊朗石油部高級官員訪問中國,希望盡快增加石油出口,并恢復中國在伊朗境內的大型項目;與此同時,伊朗成為了中國主導的“亞投行”意向創始成員國;中國中東問題特使宮小生也在近日到訪伊朗,商討“一帶一路”事宜。在一系列變化的新國際形勢之下,伊朗不斷向中國趨近,兩國關系也隨著雙方經貿往來的密切而進一步升溫。
從中國的角度看,伊朗是中國進口石油最大來源國之一,從伊朗進口的石油占中國全部進口石油總額的10%。2014年中國和伊朗的貿易額達到了歷史最高,約520億美元。在中國倡導的“一帶一路”戰略規劃中,伊朗是必經之路,是中國主導創建的上合組織觀察員國,任何連接東亞至歐洲的公路、鐵路、油氣管道和通訊網絡,都將使伊朗受益。同時,與“一帶一路”相輔相成的“亞投行”也將為伊朗的基礎設置建設提供可能的資金支持。
從伊朗的角度看,中國是伊朗最大的貿易伙伴,伊朗需要中國的資金與技術支持。中國是伊朗最大的貿易伙伴和最大的原油需求國,2012年國際社會對伊朗制裁加碼以來,伊朗出口石油半數銷往中國。
一方面是中國和伊朗之間長期保持著的經貿合作關系,另一方面是美國與西方世界對于伊朗的封鎖和限制,在此背景下,伊朗經濟的對外選擇確實有限。
尤其是去年下半年開始國際原油價格大幅下跌,伊朗原本就可憐巴巴的“原油紅利”更是日益縮水。由于歐佩克等主要供應方堅持既定的供應計劃,而歐元區、中國和日本的能源需求依然低迷,油價近期的上漲勢頭可能只是曇花一現。
因此尋求中國的經濟合作,通過加入“亞投行”獲得亟需的基礎設施建設資金,再通過加強同中國石油企業合作來擴大原油出口,獲取先進技術,這也就成為了伊朗當前幾乎唯一的戰略選擇。
(《南風窗》2015年第15期、《北京青年報》2015.7.15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