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鉅龍
【摘要】學院水墨一直是水墨發展歷程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從口耳相傳、師生相授,到近代建立以西方教學體系為標準的學院式水墨教學,學院水墨已經形成一種重視素描基礎,在創作時訓練科學的創作方法,注重透視的運用、色彩、線條的規律性的教學方式。當代,在新的時代與藝術進入市場等因素的強大作用下,學院水墨是否已經走到山窮水盡、變無可變的境況?學院是否在當代水墨的環境里被消弭于無形?筆者試圖通過分析學院水墨歷史沿革、當代站住、與當代水墨關系等方面,對以上問題加以回答
【關鍵詞】學院水墨;當代水墨;傳統水墨;觀念性
一、學院水墨釋義
國畫在古代的發展過程中一直有自身嚴格的語言邏輯,不論是水墨丹青還是工筆重彩,都是中國獨特的繪畫語言形式。進入20世紀以來,隨著西學東漸的一次次沖擊,“中國畫”作為中國繪畫的特定名詞,成為相對于“西洋畫”的概念而存在。殷雙喜曾在其文章中提到,歷代對繪畫一直采用“畫”或“圖”的稱謂,如“畫品”“論畫”“圖錄”“唐畫”“宋畫”等。20世紀初,“中國畫”概念的出現,說明了此時國畫作為一種與西畫完全不同的形式,被大眾所認知。與此同時,這也說明了國畫代表了中華民族的繪畫形式,承載了“國家”性質,開始成為中國面向世界的、充滿了民族文化內涵的藝術形式。20世紀30年代,嶺南畫派高劍父倡導改良國畫,將透視、寫生納入國畫創作規范中,20世紀50年代,新中國美術學院的中國畫系曾一度改名為“彩墨畫系”,直至“反右”運動后,才逐漸更正為“中國畫系”。到了80年代,中國面臨著社會轉型,藝術上出現諸如“85思潮”等現代藝術潮流,青年積極學習西方創作方法,大量接納吸收西方的藝術理論,出現了“實驗水墨”“現代水墨”的實踐。至此,“水墨畫”又從“中國畫”概念中被提煉出來,成為了一個更具有時代氣息的名詞。現在,學者普遍認為水墨畫是一種中國獨有的繪畫語言,本身承載了民族的文化內涵,這就使水墨進入世界文化藝術舞臺,在某種程度上成為代表中國繪畫藝術、理解中國文化面貌的標簽。
學院水墨特指以西方學院派教學為主,重視素描基礎,在創作時訓練科學的創作方法,注重透視、色彩、線條運用的規律性。這是在甲午戰爭后五四新文化運動以來,中國在國際上的弱勢地位與日漸覺醒的民族精神的影響下,知識分子開始傾向于西方先進的文化與藝術,注重現實主義的表達方式,由此中國畫被痛斥空洞乏味,并被改造成為一種更加西方化的繪畫。從此,這樣的學院教學模式就逐漸脫離了古人師徒授受、口耳相傳的習慣,也脫離了古代中國繪畫的“教學基礎”——“四書五經”、唐詩宋詞或是類似芥子園畫譜等經典“教材”,繪畫面貌也漸漸遠離了詩書畫印一體、坐游山水優哉游哉的閑適文人意蘊。
二、關于學院水墨的困惑
從“五四運動”至20世紀80年代前,中國水墨在學院的體制教學內,一直以傳統與寫實為重心,這是由于在特殊政治環境下,尤其是在戰爭年代里,寫實手法更能起到宣教、育人的功能,能夠更充分地發揮藝術的社會功能,起到凝聚人心的作用。而“文革”時期,藝術則更成為政治教化工具,出現了一些拋棄水墨筆意、文脈的極端現象。至改革開放,西方現代主義藝術思想大批的進入青年藝術家的視野,學院教學也出現了一些轉向,開始吸納新的創作思路及方法,使運用新材料、表達生活相關或是與個性相關的主體成為可能。都市水墨、新水墨也由此應運而生。
至今,大部分高校美術專業的水墨教學仍是注重傳統、寫實訓練,這樣的創作也曾帶給學術界一些困惑的聲音,首先是水墨材料與寫實的沖突,這里借用西方的批評標準來看,水墨材料(宣紙與毛筆等)都屬于“軟性材料”,與寫實本身所強調的真實性、敘事性不相融洽,相反油畫材料更加適合做極致的寫實表現。其次,一些學者認為學院水墨在原創性上有很大的問題,近年來,學院水墨作品雖逐漸走出固守傳統的面貌,開始觸及社會生活的新鮮現象與獨特感受,體現在水墨畫創作上則呈現題材多樣、運用多種新圖像、新符號的面貌。這是一種積極的現象,但與此同時,我們仍不可避免地走著西方的老路,新的藝術樣式、符號過多地借鑒了來自西方現代、后現代的東西,例如波普藝術、潑皮藝術等等。
以上兩種針對學院水墨的言論概括了當今學院創作里的一些弊病,但也有一定的局限首先,中國當代繪畫早巳脫離傳統語境,注重的是當下的生活體驗與復雜的個人心靈體驗,早已超出前人“暢神”山水的訴求,因此,無需糾纏于是否應該依賴古典訓練方法創作的問題。寫實訓練是當代所有繪畫表現的訓練基礎,脫離寫實訓練的創作則有落入虛無縹緲、似是而非的困境。但同時,傳統文脈作為水墨的根基,是必須兼容并包地吸收和轉化的。怎樣轉化,這才是問題所在;其次,對西方現代符號的借鑒現象是一個學習的過程,我們更應理性對待而非一邊倒式的批判。
三、學院水墨己逐漸成為當代水墨中的重要環節
如今,學院水墨正在向當代“新水墨”靠攏。學院,這一規范化與經典的代名詞,也正與當代水墨創作發生著日益密切的關系。從近幾年全國美展的中國畫水墨作品來看,多數作品已經頗具當代水墨內涵,不論是從題材,還是圖像構成、符號組織上,已開始嘗試表達現代人精神生活與觀念。第十二屆全國美展湖北區中國畫部分大多數獲獎作者大都具有學院教學訓練功底,表現在獲獎作品上則能夠將技巧與當代表達(包括題材、構圖、觀念等)完美地結合在一起,成為佳作。
學院水墨若要尋求突破,必定要在內容上做文章,墨守成規無法使經典再次煥發生機,在這一動機上也與當代水墨不謀而合。那么,作為對前面質疑的回答,水墨材料“軟、硬”與否本就有用西方標準強加本土藝術之嫌,對當代水墨而言,重要的不是材料,而是觀念是否完整的被表達,西方繪畫材料不能完全取代中國當代藝術媒材的特點。水墨具有心手同一的特點,這是其他媒材所不具有的,是獨特性的顯現。
當代水墨表達方式多樣,不一而足,無法找到一個確切的共性去概括,但可以說,最近國內外當代水墨展覽中呈現的面貌是水墨畫家并非都在從事架上創作,而創作架上水墨的也并非都是水墨畫家,例如尚揚、方力鈞、曾梵志都有不俗的表現。這也說明,當代水墨的內涵已經不限于特定的表達方式,無論抽象或寫實,只要具備觀念性、實驗性,都可以進入當代水墨的范疇。由此,學院水墨與當代水墨在這層意義上,已經開始融合,學院若要走向經典,必須具有民族性,而在當代這個舞臺上,只有具有世界性,不抱陳守缺,才能有長足之進步,獲得良性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