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國家的文明程度,往往是以弱者的生存狀況為標志的。只有當每一個人、每一個家庭都不再因為疾病陷入困境時,這個國家才更有尊嚴。
近日,一則《夫妻同為高校教師,收入也不錯,為何會陷入貧窮?》的文章在社交網絡被瘋狂轉載。文章講述了一對來自小康之家、在高校任教的80后夫妻,因為給兩位罹患癌癥的父親治病,使整個家庭陷入困頓的經歷。一直以來,看病難、看病貴就是困擾民眾的難題,因病致貧更是一種無奈而艱辛的現實。
一場大病足以讓很多家庭傾家蕩產
“病來如山倒”,這句話既包含了疾病對人體的破壞力,也包含了疾病對家庭的破壞力。據上海市民政局聯合上海交通大學在2007年的一項抽樣調查,上海市貧困家庭里,大病、重病患者的醫療費支出,人均醫療費月支出高達529.92元,占每月人均總支出的47.2%。
醫療費占生活總支出47.2%是什么概念?世界衛生組織將災難性衛生支出發生率和因病致貧率作為測量疾病經濟負擔的工具,當居民現金衛生支出超過家庭總支出的一定比例(40%)時,便可認為該家庭發生了災難性衛生支出。根據國家衛生和計劃生育委員會副主任王培安在2014年首屆“10·17論壇”上提供的數據,中國農村貧困戶因病致貧率高達37.8%。
然而,即使是抵御風險能力較強的“富裕之家”,也經不起病魔的折騰。
2010年,東莞“慈母溺死雙胞胎腦癱兒”震驚全國。38歲的母親韓群鳳,艱辛撫養腦癱雙胞胎兒子13年后,最終感到絕望,親手溺死了兩個兒子,隨后自殺。(孩子死亡,而韓自殺未遂,以故意殺人罪獲刑五年。)“真的不想殺他們”,走投無路的韓群鳳本是東莞某銀行大堂經理,有一份體面的工作,丈夫的職位、薪水也都比較高。為照顧腦癱的雙胞胎兒子,韓群鳳辭職在家,耗盡百萬家財為兒治病,案發時,這個曾經的富裕之家已經山窮水盡到連房租都交不起。
現有的醫療保險制度無法解決因病致貧
雖說因病致貧現象的發生有著復雜的社會因素,在每個國家發展過程中都是一種難以避免的社會現象。但中國現有的醫療保障制度非但無助解決甚至還加劇了因病致貧現象。
雖然龐大的醫療衛生支出總數在預算中寫的清楚,中國政府醫療衛生投入的增速已經超過了GDP增速。但中國衛生費占GDP比重還有相當的增長空間。根據《世界衛生統計(2012年)》顯示,全球衛生總費用占GDP的平均百分比為9.4%,高收入國家為12.5%,美國更高達17.6%,而中國僅僅為5.1%,比低收入國家的比重還要低(平均6.2%)。而與中國同在金磚國家中的巴西和印度分別達到了9%和8.9%。
此外,照前衛生部副部長殷大奎的說法,政府投入的醫療費用80%用于領導干部。這個80%的數據也許不準,但醫療特權耗費巨大是肯定的。中國的公務人員還享受著公費醫療和變相公費醫療;一些領導干部可以使用奢華的干部病房;離休干部的待遇也非常高,像江蘇金壇市這樣一個縣級市,每位離休干部每年要花掉4.9萬元醫療費用。
鑒于中國城鎮(鄉)職工(居民)基本醫療保險和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制度,因籌資水平和保障水平在“保大病”方面的乏力,國家發改委等六部委下發《關于開展城鄉居民大病保險工作的指導意見》,明確從新農合或城鎮居民醫保基金中切出一部分,為大病患者提供二次報銷,解決因病致貧。效果如何呢?
首先,大病醫保的資金主要來源于居民醫保籌集資金或歷年結余基金,這意味著大病醫保的保障程度,直接受到城鎮居民醫保、新農合的保障水平的影響。就試點情況來看,一些地方正因為后者結余資金不多面臨大病醫保難以落實的尷尬;其二,雖然目前納入大病醫保的疾病雖已達20種,基本涵蓋一些常見大病。但是,一些罕見性的大病或是常年性的慢性病無法納入保障;此外,重、大病治療出現異地、跨區域治療的幾率更高,患者對“一站式”異地結算的需求更強烈。而現今條件下,異地結算難等問題仍然存在。
還有多遠路要走
醫療雖是公共服務,但確實不是免費午餐,在全部的醫療衛生費用中,國家、社會、個人三方都應該承擔相應的比例。而理想的底線則是確保每個人都能看得起病,正如《2013世界衛生報告》所指出的那樣,所有人都應該獲得他們所需要的衛生服務,且無遭受經濟損失或陷入貧困的風險。
如前文所述,中國政府醫療衛生投入占GDP比重還有相當的增長空間。但就中國當下的現實情況,如何讓已經投入的白花花的銀子花得更有效率(無論是國家的錢袋子還是每個人的腰包),對于終結因病致貧現象或許來得更有意義。在目前的醫療衛生服務體系,政府部門壟斷醫院,醫院是絕對的核心,除了醫療特權耗費巨大,最貴的藥、不必要的檢查、更多的住院治療方案……極大加重了平民看病的負擔,高投入卻帶來低回報。有必要給滿足條件的民營醫院提供稅收優惠和納入醫保名單,壯大民營醫院在中國的發展,從而改變公立醫院一家獨大的形勢和患者的弱勢地位。
大病醫保制度也需要進一步完善。例如適度擴寬大病保險的目錄范圍,一些慢性疾病和罕見病醫治難度高、治療費用高,同樣急需大病醫保的保障。如罕見病戈謝氏病患者,每年需要醫療費用200萬元,但其所需藥品沒有列入醫保目錄,基本醫保能報的不足百元,大量費用只能依靠自己家庭負擔。而這樣的患者正是因病致貧群體的重要部分。此外,探索多渠道的籌資方式、引入第三方保險公司加強對醫療機構的約束和管理等也是必不可少。
“臺州父母自制山寨呼吸機救子”、“南通尿毒癥患者自制透析機”、“北京男子刻章救妻”……近年來因無力承擔重病醫療費用而發生的極端事件無一不令人痛心不已。如果說醫療保險是家庭抵御疾病經濟風險的重要屏障,醫療救助制度則是保障貧困家庭健康權和生存權的最后一道防線。推行重特大疾病醫療救助制度,不僅要將因為一場大病(費用)支出給生活帶來困難甚至被迫放棄治療的患者納入救助范圍,更要提升救助水平。
(《南方日報》 、騰訊網 2015.5.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