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祝福
摘 要:過渡時期中國共產黨的反腐倡廉實踐有著多方面的內容,它是當代中國國家廉政體系建設相當重要的起步。它有這樣一些基本經驗:在深入開展群眾性反腐運動的同時,充分發揮輿論監督的作用;從根本制度上整合全社會,構建整體性的國家廉政體系;著眼于權力的有效控制,開始了對于權力關系的調整和合理化。過渡時期的反腐倡廉實踐包含了運動(群眾)、制度、權力、教育等多層因素。這些因素的配合,在促進政治實踐有效性的同時,也發揮了整體性的反腐作用。
關鍵詞:過渡時期;反腐倡廉;輿論監督;國家廉政體系
中圖分類號:D262.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9170(2015)02-0059-07
不管是革命,還是建設和改革,中國共產黨始終致力于保持其先進性、純潔性,致力于建設廉潔政治,持續不間斷地反腐倡廉努力就是其重要的表現之一。但是,已有的研究并沒能讓人很好地認識到中國共產黨反腐倡廉實踐的連續性持續性,關于過渡時期的這方面內容往往被忽視或者一筆帶過;已有的研究的一個基本結論,即運動型反腐是改革開放之前的反腐倡廉的一大特點,這之后則是制度型反腐,似乎已成共識,但新中國成立以來的實踐特別是過渡時期的實踐表明,這種結論和共識并不那么充分地反映實際,也許只是基于這之前不那么充分的研究而得出的認識;更重要的是,過渡時期反腐倡廉的實踐績效表明了“良治”的存在,但這種“良治”卻是以有效的國家權力為前提的。①在筆者看來,過渡時期中國共產黨的反腐倡廉實踐有著多方面的內容,它是當代中國國家廉政體系建設相當重要的起步。
一、在深入開展群眾性反腐運動的同時,充分發揮輿論監督的作用
群眾運動在這一時期仍然占有相當重要的地位,但它有著不同于此前的特點。反腐倡廉的群眾運動在這一時期以“新三反”運動和新的反貪污運動的面貌出現,表現出中國共產黨人一切依靠人民密切聯系群眾的工作作風。
“新三反”運動是“三反”運動的繼續。“新三反”運動主要是在縣區鄉三級干部中進行,運動的重點也和“三反”運動有所不同。“三反”運動側重反貪污,對于官僚主義問題基本沒有涉及。而“新三反”運動的開展正值我國第一個五年計劃開始實施,大規模經濟建設剛剛起步的時候。黨員干部的作風問題特別是官僚主義問題和基層單位的強迫命令現象——這些,毛澤東把它叫做國民黨的作風、反人民的作風——就成為事業發展的一大政治障礙。“新三反”運動把重點放在了反對黨內不正之風,反對各級機關中的官僚主義和基層干部中的命令主義與違法亂紀問題上。
“新三反”運動有著自己的特點。它沒有脫離當時的工作,單純地去搞運動,而是以當時的實際工作為中心。中共中央認為:反對官僚主義的斗爭是一個長期的斗爭,不可能也不應該像“三反”運動一樣,在一個短時期內,作為壓倒一切的中心任務,采取疾風暴雨的方式來進行,不僅不應該因開展反對官僚主義的斗爭,使工作與學習停頓下來,而且必須與當前的各種工作和學習密切結合,有領導、有計劃、有重點有步驟地將這一斗爭逐步開展起來并且貫徹下去。[1]118這次運動采取了“邊反、邊防、邊建”的方針。“反”就是處理案件;“防”就是對黨員干部進行認真教育,防止類似事件發生;“建”就是進行必要的規章制度的建設。與此同時,中共中央特別注重領導方法和工作方法的改進,要求各級干部克服官僚主義的領導方法,學會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以及一般與個別相結合、領導和群眾相結合的領導方法,并建立了相應的工作制度。
在開展“新三反”運動的同時,黨繼續同貪污浪費現象進行了堅決的斗爭。新的反貪污運動也有著不同于“三反”運動的做法:它著眼于經常的、有針對性的廉政教育,提倡并表揚干部廉潔奉公、艱苦樸素、厲行節約的行為,提高干部的政治素質、職業道德素質;建立健全人事、財務等制度,以堵塞漏洞,阻斷貪污;結合“新三反”運動,各部門領導人把檢查和克服官僚主義作風作為經常的重要工作,開展批評和自我批評,傾聽群眾的呼聲,接受群眾的批評和監督,同時,經常對下級的工作進行實際的檢查和了解,以便及時地發現問題解決問題;主要從加強內部管理入手,同時批評教育、打擊不法工商業者的賄賂腐蝕行為,凈化外部的社會環境。
毛澤東曾經這樣講:“只有讓人民來監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來負責,才不會人亡政息。”[2]1這一時期的群眾運動是和擴大群眾參與,倡導公開批評,發揮輿論監督的作用緊密聯系在一起的。1950年4月19日,中共中央發出《關于在報紙刊物上展開批評和自我批評的決定》,要求“在一切公開的場合,在人民群眾中,特別在報紙刊物上展開對于我們工作中一切錯誤和缺點的批評與自我批評。”這一決定在全黨和全國人民中間產生了熱烈的反響。1953年1月19日,《人民日報》發表了《認真處理人民來信,大膽揭發官僚主義罪惡》的社論,要求各地重視人民來信,抓緊處理人民來信,并形成制度。各地黨委和政府就此加強了對人民來信來訪工作的檢查和領導,并且作出相應的制度規定。“新三反”運動的開展就是從處理人民群眾來信入手,徹底檢查官僚主義、命令主義和違法亂紀的情況。
《人民日報》在推動“新三反”運動中發揮了積極作用,它用大量的篇幅,刊登人民來信,公開點名批評各地存在著的嚴重問題。1月22日,《人民日報》開辟“讀者來信專頁”。從1月25日到2月1日,短短一個星期內,《人民日報》讀者來信組就收到讀者來信1942件,來信揭發官僚主義作風和違法亂紀行為的范圍涉及到政法、財經、文教各系統。[3]這一時期,《人民日報》分別在1953年1月18日、3月1日、2月10日、1月23日、3月25日報道了“曹春生事件”、“王書坤事件”、“蒼山拔棉事件”、“黃逸峰事件”、“王振海事件”等影響較大的官僚主義、命令主義及違法亂紀的典型事件。其中,“黃逸峰事件”甚至驚動了毛澤東。毛澤東在相關材料上寫下了“壓制批評,輕則開除黨籍,重則交人民公審”的批示。[4]41所謂“黃逸峰事件”是這樣的:1951年12月3日,《人民日報》讀者來信專欄以《上海華東交通專科學校存在混亂現象》為題發表了該校一名學生的來信,此前擔任華東行政委員會交通部長兼黨組書記、華東交通專科學校校長的黃逸峰,即組織對寫信人進行追查,后又逼其退學,并追查批斗其它教職工。華東局紀律檢查委員會及時派出工作組介入調查此事。1953年1月19日,中共中央華東局暨上海市委機關報《解放日報》,公開發表了《關于開除反黨分子黃逸峰的決定》。23日,《人民日報》又發表題為《壓制批評的人是黨的死敵》的社論。事件的處理或過重,社論的言辭或偏激,但其防微杜漸,大張撻伐,不稍寬貸之意昭昭可見。這也是當時對輿論監督的順利實行的一種保證。①
在《人民日報》和《解放日報》的帶動下,各地的黨報如《大眾日報》、《河北日報》、《東北日報》、《新海南報》、《浙江日報》等報紙都發動群眾來信來稿,揭發各地各機關中存在的官僚主義、命令主義現象。這種自下而上的批評監督,和隨后開展的自上而下的批評檢查相結合,使群眾運動有序開展,發揮出正面的積極作用。 “蒼山拔棉事件”未處理時,有的群眾說,“共產黨還是國民黨作風。”處理決定公布后,群眾又說:“共產黨大公無私,不管什么人犯了錯誤,一樣處理。”[5]221
二、就制度建設而言,著眼于從根本制度上整合全社會,
在政治、經濟、文化多方面構建整體性的國家廉政體系②
在動員群眾進行反腐敗斗爭的同時,中國共產黨著手從制度上建設廉潔政治的工作。這種制度是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相結合的社會形態意義的制度,是國家的根本制度。這種制度建設主要是與消除外來因素的影響——在當時主要被認為是資產階級腐朽思想,還有傳統地主富農思想[6]413——和鏟除這些外來因素存在的社會土壤結合在一起的。這種制度建設的內容包括社會主義經濟制度的初步建立、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的建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的頒行等。這些工作的直接目的當然不是反腐倡廉,但它們卻是中國共產黨人刷新政治的努力,從根本上奠定了共產黨領導的新中國反腐倡廉的制度基礎,表明了中國共產黨人反腐倡廉的全面性、徹底性和主動性。
中國共產黨一向認為黨內腐敗現象產生的原因,主要是剝削階級思想尤其是資產階級思想的影響,要杜絕腐敗滋生,就要消滅剝削階級,就是完成從私有制向公有制的歷史轉變。到1956年底,中國共產黨勝利地完成了對農業、手工業和資本主義工商業的社會主義改造。中國農村在發展穩定的氣氛中完成了從分散個體勞動向集體所有、集體經營的歷史性轉變;手工業的合作化運動也基本完成了,手工業勞動者的個人所有制改變為集體所有制;采取“和平贖買”的方針,經過國家資本主義的形式,資本主義工商業也順利地改造成為了社會主義性質的企業。社會主義改造將建國初期的多種經濟成分整合為社會主義公有制經濟,這是在實踐上為反腐倡廉消除外來影響所作的努力。按照列寧的說法,小生產者“用小資產階級的自發勢力從各個方面來包圍無產階級,浸染無產階級,腐蝕無產階級,經常使小資產階級的懦弱性、渙散性、個人主義以及由狂熱轉為灰心等舊病在無產階級內部復發起來”[7]200。因此,對農業和手工業的社會主義改造,也就有了消除產生腐敗的社會基礎的功能。對資本主義工商業的社會主義改造也包含有懲腐倡廉的目的。經過毛澤東修改的《中共中央關于資本主義工商業改造問題的決議》指出:“資產階級分子腐蝕我們和我們反對資產階級分子對我們的腐蝕的斗爭將是長期的,這個問題不是很快就可以完全解決的。”但是,如果我們“采取主動的積極的認真的態度,提出一整套關于改造私營工商業的宣傳教育的辦法,使資本主義企業和資產階級分子盡可能廣大地和盡可能迅速地獲得改造”,同時,“又對一切同資本家接觸的黨員加強教育和監督,黨內右傾的危險性也將較易于防止,被腐蝕的黨員可能反而要少些”。
1953年后,與社會主義改造和工業化相適應,中國的經濟運行機制也發生了變化。那種以單一公有制為基礎,以行政管理為特征的計劃經濟體制逐漸形成。1953年2月13日,中共中央下發《關于建立計劃機構的通知》,宣布在中央人民政府中成立國家計劃委員會。高度集中的計劃體制,在財政上采取統收統支辦法,所有收入除中央按計劃撥給地方的部分外,都要全部上繳。所有投資和各種事業費,由中央集中掌握,撥給地方、企業、事業單位的各項款項,只能專款專用,不能相互調劑。專款專用使得任何想侵吞國家財富的公職人員難以將其據為己有。財富的分配,除農村和集體企業外,也實行集中統一管理。這種經濟權力的高度集中,在一定意義上切斷了權力與財富交換的渠道,起到了制約黨政干部權力保證黨政干部廉潔的作用。在這一體制開始運行之際,當時負責經濟工作的陳云就講:“專款專用”是對的,不能用蓋工廠的錢去蓋大禮堂。但現在統得太多了,甚至把小學生的學費也統上來了。還有一個就是統得太死了,把“塊塊”的權力限制得太死了。財政部的錢,是按教育系統、工業系統等“條條發下去的。發下去之后,如果在‘塊塊中發生了這個部門的錢用不了,另外部門的錢不夠用時,‘塊塊不能調劑,[8]401這從側面說明了專款專用、統收統支在權錢之間的管控作用。值得一提的是,配合農業合作化運動而開始實行的糧棉油統購統銷政策即在農村實行征購、在城市實行配給、嚴格管制私商的統購統銷政策,在生產力不高的水準上保證了國家工業化建設的需要和人民生活的基本供應,穩定了市場物價和社會秩序;同時,也為黨和國家約束干部行為提供了必要的保證。
在國家政治生活中,新的制度體系開始形成。1954年9月15日,第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正式開幕。人民代表大會作為國家最高權力機關開始在國家政治生活中發揮作用,這是中國政治制度的一次偉大變革。在人民代表大會的制度體系中,人民群眾對國家政權機構及其工作人員進行監督是人民群眾參加國家管理的經常性途徑。通過這種途徑,人民群眾可以隨時隨地對國家政權機構及其工作人員的工作,提出自己的意見,并可對瀆職人員、腐敗分子,按照法定程序進行撤換和罷免,以保持國家政權機構及其工作人員隊伍的純潔性和戰斗力,使之永遠以人民的基本需要為出發點,始終代表和維護人民的利益。
第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規范了新中國的政治體系,在這個新的政治體系中,國家與社會的關系得到重新確立,它把本來屬于人民的權利全部歸還給人民,實現人民對國家的監督,防止社會公仆蛻變為社會主人。《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同時也宣示了一種新的社會價值觀。這種社會價值觀的構成要素是社會主義的民主平等觀念、集體主義價值觀和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共產黨的宗旨。它們作為社會主義的上層建筑,既是公有制為主導的社會經濟制度的必然要求,反過來又支持了社會主義公有制的存在與發展。《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促進了以社會平等反對個人特權、以集體主義取代個人主義、以無產階級思想反對資產階級思想、以勞動觀念反對剝削觀念的社會主義原則的落實,這對于防止和打擊國家機關工作人員的腐敗行為具有重要意義。
在《法蘭西內戰》中,馬克思說:“生產者的政治統治不能與他們永久不變的社會奴隸地位并存。”[9]59只有生產者自己的政權,才是勞動者在經濟上獲得解放的政治形式。只有結束了私有制,破除舊的官僚制,真正的民主才能實現,腐敗才能最終得到解決。社會主義公有制的初步建立,消除了少數人剝削大多數人的剝削制度,從而鏟除了滋生腐敗的社會經濟根源。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的實施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的頒行,創造了與傳統政治制度完全不同的政治準則和政治行為方式。廣大勞動人民群眾,成為生產資料和生產過程的主人,成為維護國家和集體利益,同一切損公肥私、以權謀私的腐敗現象作斗爭的主體力量。
與上述經濟制度政治制度的變革相適應的是,社會主義價值體系的宣傳與普及。從1953年底起,中國共產黨就在全國大張旗鼓地進行關于黨在過渡時期總路線的宣傳教育。黨中央認為,為著完成社會主義改造,為著在中國建設社會主義,需要對全國人民進行社會主義思想教育,使社會主義思想在全國居于統治地位,在群眾中占優勢,借以動員全國人民,從而促進社會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的偉大事業的順利開展。系統地、經常地、普遍而深入地對人民群眾進行社會主義思想教育就成為這一時期黨的宣傳思想工作的重要任務。同年12月16日,中共中央正式通過了《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關于發展農業生產合作社的決議》。決議強調,要不斷地在社員中進行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新舊兩條道路的教育,教育社員把個人利益和集體利益及國家利益結合起來;教育社員加強勞動紀律和互助團結,從而不斷地提高社員的社會主義覺悟,不斷地排除富農的影響,不斷地克服社員的個人主義思想,從而進一步地鞏固農業生產合作社。此后,在1955年出版發行的《中國農村的社會主義高潮》一書的按語中,毛澤東表達了這樣的看法,即“反對自私自利的資本主義的自發傾向,提倡以集體利益和個人利益相結合的原則為一切言論行為的標準的社會主義精神,是使分散的小農經濟逐步地過渡到大規模合作化經濟的思想的和政治的保證”[10]450。在他看來,政治工作是一切經濟工作的生命線,集體主義是鞏固和堅持農村合作社的保證。在手工業改造中,中共中央則要求提倡合作思想,發揚互助精神,以集體主義教育社員,克服資本主義傾向,正確處理好國家、集體和手工業者個人三者之間的關系,使之逐步走上社會主義道路。總的來說,社會主義思想的學習、宣傳和教育活動,使集體主義的價值觀進一步深入人心,從而對純潔社會空氣,保證國家機構的廉潔,保持人民群眾在新國家中的地位與作用的發揮,發揮了相當正面的積極作用。
三、就權力體制而言,開始了對于國家權力關系的調整和合理化,強化了對權力的有效控制
1949年前的中國,是一個一盤散沙、四分五裂的政治存在。它無法提供傳統中國向現代國家發展的制度基礎和國家支撐力量,更由于國家力量的軟弱和無序化,使得腐敗的存在也是如影隨形,更加降低了中國政治發展的努力,更加增加了社會資源的損耗。歷史已經表明,腐敗是國家力量無法充分發揮作用的腐蝕劑,是制度缺陷和權力運行有效性下降的表現。反腐敗的前提是國家力量或者說權力運行的有效性。離開了這種有效性,則所謂的權力的制約與監督就是無的放矢之舉。因此,強化國家機器,依靠共產黨的堅強領導,提高無產階級國家政權效能,就具有了控制腐敗的意義。
中國共產黨在1954年開展了同高崗、饒漱石反黨分裂活動的重大斗爭,同時在全黨范圍內開展了增強黨的團結的思想教育和組織整頓,使黨的團結成為實現過渡時期總路線的根本保證。中國共產黨七屆四中全會通過的《關于增強黨的團結的決議》強調:為了增強黨的團結,不但不允許縮小黨內民主和黨內的批評和自我批評,而且必須保證充分發展黨內民主,充分發展黨內的批評和自我批評,以求竭力避免一切可以避免的缺點和錯誤,使黨的事業得到順利的進展。這是中國共產黨執政后針對黨的高級干部所作出的第一個比較明確的規定,對約束黨的高級干部的言論和行為,增強黨的團結具有積極的作用。與此相適應,1955年3月,黨的全國代表會議通過了《關于成立黨的中央和地方監察委員會的決議》,決定在黨的中央和地方各級組織立即成立監察委員會,代替此前的紀律檢查委員會。這個決議增加了黨內專門監督機構的任務,擴大了其權力,明確了監察機構內部上下級之間的領導與被領導的關系。同此前的紀律檢查委員會相比,在監察工作中,檢查的范圍擴大了,監督的成分明顯加強。黨的監察委員會的成立,表明了黨對這項工作的重視程度,它的成立,是黨在當時的歷史背景下,對黨內紀檢制度的有益探索和嘗試。
在重視執政黨自身建設的同時,中共中央經過慎重研究,對黨和國家的領導制度進行了若干調整。這種調整,總的說來,是強化集中,強化統一。首先是調整黨政領導的組織層次,結束了新中國成立初期由大區一級行政機構代表中央領導和監督地方政府的過渡狀態。黨的領導制度方面,在中央設立了中央秘書長工作會議,在地方建立省、市委書記處,以適應過渡時期日益繁重的工作需要。國家行政體制方面,為加強國家行政工作的集中統一領導,第一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確立了國務院即中央人民政府的一級政府體制,確立了全國地方各級國家行政機關的垂直領導和雙重領導相結合的行政領導關系。干部管理制度方面,在堅持黨管干部的原則下,也進行了重要調整。在1951年召開的第一次全國組織工作會議上,劉少奇曾經作出過這樣的說明:所謂對干部的管理,就是要全面地、經常地了解干部的情況,并對他們作出適當的估計,進而考察和決定他們的工作問題及他們職務的升降任免等。對于他們的學習及其它問題,也應給以經常關心。因此,從最初級到最高級的每一個干部,都要有一定的機關來管理,不應有任何一個干部沒有地方管理他。1953年11月,中共中央下發《關于加強干部管理工作的決定》,正式提出了實行黨的分部分級管理干部的新體制,改變原來的由中央和各級黨委組織部統一管理,也就是“一攬子”管理干部的體制,以配合大規模的經濟建設,適應干部隊伍迅速擴大和相對穩定、各部門的組織機構日益增多的情況。這種調整,把管理干部與管理業務結合起來,把干部的管理與各級黨組織的作用的發揮結合起來,基本上保證了黨對干部隊伍建設的需要。黨和國家領導制度的上述調整,加強了執政黨對政府工作,中央對地方工作的集中統一領導,對實現黨和國家在過渡時期的總任務,對順利完成第一個五年計劃的重點建設和其它各方面的工作任務,起了重要保證作用。通過上述調整,基本上形成了中國共產黨在國家生活中的一元化領導格局,形成了黨政關系的基本格局,也有效地推動了中國社會的整合和組織化。在建國初期中國共產黨擁有高度的政治權威和不間斷地開展整風運動以形成良好的黨風的背景下,黨和國家的領導體制的調整強化了權力的有效控制,這種有效控制當然不同于有效監督,但它防止了政治生活中可能的碎片化和內卷化的產生,確實發揮了相當正面的反腐倡廉的作用。
四、結語
綜上所述,過渡時期的反腐倡廉實踐包含了運動(群眾)、制度、權力、教育等多層因素。這里的“制度”并不只是后來人們習以為常的那些具體的規章制度,而是國家根本制度;這里的“權力”也不是今天人們喜歡談論的權力的制約與分散,相反,卻是權力的集中統一和有序控制。群眾運動和有序的輿論監督的結合,體現了人民群眾在新國家中的主體地位。這些因素的配合,在促進政治實踐的有效性的同時,也同樣地發揮了整體性的反腐作用。相對而言,根本制度的建立具有事先預防的作用,是治病于未發,而權力關系的調整和有效化則有著事中控制之效,是治病于始發和小發,群眾性的反腐運動則是事后的懲治,是治病于已發或大發。事實也證明了這種作用的存在。建國初期那種腐敗的高發勢頭得到有效遏止,清正廉潔的社會風氣開始形成。從一定的意義上說,這些因素的相互配合,構成了當代中國國家廉政體系建設的重要起步。今天人們講的反腐敗國家戰略即“堅持標本兼治、綜合治理、懲防并舉、注重預防的方針,建立健全教育、制度、監督并重的懲治和預防腐敗體系”[11]4在這里似乎可見雛形。當然,在變化了的情況下,即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和全方位多層次寬領域的開放環境中,中國共產黨人如何將上述反腐敗的國家戰略落實到工作實際中來,如何恰當地處理制度、群眾、權力和教育等因素之間的關系,也還是一個需要著力解決的問題。
參考文獻:
[1] 中共中央關于在中央一級機關中具體執行《中共中央關于反對官僚主義、反對命令主義、反對違法亂紀的指示》的決定(1953年3月28日)[M]//建國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4冊[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
[2] 黃炎培.八十年來[M].北京:文史資料出版社,1982.轉引自:肖揚.反貪報告:共和國第一個反貪污賄賂工作局誕生的前前后后[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9.
[3] 王瑞芳.毛澤東與“新三反”運動[J].黨史博覽,2002(12):12-17.
[4] 林蘊暉.國史札記·事件篇[M].上海:東方出版中心,2009.
[5] 王關興,陳揮.中國共產黨反腐倡廉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
[6] 劉少奇.劉少奇選集:上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
[7] 列寧.列寧選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8] 建國以來重要文獻選編:第4冊[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
[9] 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10] 毛澤東.毛澤東文集:第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11]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新聞辦公室.中國的反腐敗和廉政建設[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
責任編校 王學青
Practices of the CPCs Combating Against Corruption and Upholding Integrity in the Transitional Period
WANG Zhufu (School of Marxism, Wuh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Wuhan 430070, Hubei, China)
Abstract: During the transitional period, practices of the CPCs combating against corruption and upholding integrity consist of a wide range of content. It is a quite important start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national anti-corruption system in contemporary China. Some basic experiences have been accumulated in the period. While thoroughly developing the mass anti-corruption campaign, we should fully take advantage of the power of public opinion supervision. When integrating the entire society from the basic system, we should construct an overall national anti-corruption system. When focusing on the effective control of power, we should start to adjust and rationalize power relations. Anti-corruption during the transitional period includes multi-factors such as movement (masses), system, power, and education. The cooperation of these factors promotes the effectiveness of political practices, and plays an overall role in the practice of anti-corruption at the same time.
Key words: transitional period; combat against corruption and uphold integrity; supervision by public opinions; national integrity system